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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响,沈苏姀将一只酒坛放在了桌案之上,唇角一勾道,“上好的关山醉,你们大抵许久没喝了罢?君临城里的人喝不惯这等粗烈的酒,不过我想着咱们若是喝酒便一定要是关山醉不可!沐萧,开坛!”
花梨木长桌,现如今只坐了三人,沈苏姀居主位,沐萧、沐沉居侧位,桌案之上置着精致菜肴,配上这关山醉最是合适不过,沈苏姀一身白衣白裙,墨发如云半挽在脑后,面上少见的浮着几分桀骜意气,一双黑亮的眸子锐利而满足,将那酒坛往沐萧面前一推,动作说不出的利落豪气,这样的沈苏姀委实太过张扬肆意,却看得沐萧和沐沉一阵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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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往常,沐萧必定一掌拍开酒坛二话不说一遭痛饮,可眼下他却有些迟疑的望了望这偏厅左边的暖阁,一帘相隔的暖阁之中,正远远坐着个人,虽然离得远,可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却还是让他们坐立不安,沈苏姀见他如此也朝那暖阁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一把将酒坛夺回来,砰一下将酒坛打开,一边为沐萧沐沉满上酒盏一边低声道,“无需管他!”
浓烈的酒气蔓延至整个屋子,沈苏姀当先举起酒盏,看了看沐沉和沐萧,勾唇道,“这么多年,咱们当真是不易,这第一杯酒,敬……敬父亲和步天骑的兄弟!”
“哗啦”一声,清冽的酒液泼洒在地,沈苏姀动作极快的倒满第二杯,看着沐萧满是疤痕的脸,又看了看沐沉形销骨立的模样,喉头一阵发紧,唇角一弯仰头喝尽,沐萧和沐沉见此对视一眼,堂堂男子汉眼眶也禁不住一热,也随着沈苏姀的那般一口饮尽。
“咳咳咳——”
沐萧和沐沉豪饮一口倒是还好,沈苏姀却被那烈酒呛得一阵咳嗽,看到沐萧和沐沉担忧的目光摇头苦笑,“到底不是从前了。”
淡淡的七个字,道尽三人这七年来的心酸,到底不是从前了,所谓物是人非大抵最能契合的此刻的情景,七年来担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藏着多少恨,唯有此刻三个最信任的人在一起之时才无需言说彼此便能明白,气氛稍稍一默,沈苏姀勾唇一瞬又准备去倒酒,这一次却是被沐萧抢先,沈苏姀看着他的动作也不争抢,只瞅着二人道,“明日一早便有人送你们出君临,这一次你们两人去岭南走一趟,还是冠着苏姓,还有好些是从前免遭毒手的苏阀族人,你们的名字对外用不得,都换做苏姓罢,过去做什么都有人告诉你们。”
见沐沉急着想说什么,沈苏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岭南苏氏的势力是五年之前我很费心思才攒下来的,哪怕是得了这洛阳候位我也有许多事情仪仗苏氏的势力做,因此你们过去之后不可大意,如果有一天我在君临出了岔子,岭南苏氏便是我的退路,我把自己最后的退路交到你们两个的手上,你们还有何话说?!”
此言既出,沐萧和沐沉当真再无话可说,沈苏姀见此眸色一松,再举起眼前的酒盏道,“很好,从今往后便将自己当做苏家人,不是威远侯苏家,是岭南巨商苏家,从前在战场上本就受了罪,这几年亦不曾安生,若是此番平反顺利,往后我只希望你们安乐平顺,至于少将军和步天骑,记在心里就好,忘了从前的金戈铁马和赫赫军功,在苏家随便做点什么做个普通人,也无需叫我什么主子了,你们与我而言如同兄弟。”
“小人不敢。”
“小人不敢!”
齐齐两声,沈苏姀看着眼前这两双目光坚毅的眸子失笑的摇了摇头,“随你们吧,这一杯是我敬你们,这么多年的罪都是为了苏家受的。”
“主子此话怎讲,我们和苏家早就是一体!”
沐沉语声沉切的道出一句,或许是因为从前他对沈苏姀的态度太过恶劣,自从他人醒来之后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一直带着内疚,沈苏姀开解了一番也没起到作用,索性便不说了,此刻一笑,将酒盏与他们的一碰,“好,是一体!”
说着话又仰头喝尽,沐萧和沐沉对视一眼,亦喝的一滴不剩,喝了两杯酒,沐沉和沐萧也放开了些,一边为沈苏姀倒酒一边说起了话来,无非是关心沈苏姀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三人喝酒谈笑自是其乐融融,而坐在一旁暖阁之中的嬴纵却早就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她这幅模样,活脱脱便是在从前军中的肆意无忌,可该死的竟然对着这两个追随她多年的部下!
步天骑七战将各个单拎出来都不简单,要知道当年便是这七人与她最为亲厚,连他都被她勾的没了魂儿,这两个人从前还有些禁锢,眼下明晰了她的身份,再加上她眼下这幅容貌,难保这两个人不对她生出些别的心思来,嬴纵自顾自在心底生出龌龊的怀疑来,目光更为凌厉的落在那三人的身上,酒气刺鼻,她连桃花酿都经不住又哪里能经得住这关山醉!
嬴纵的面色越来越黑沉,眼看着沈苏姀面上生出了芙蓉桃色而身子亦有些虚软的撑在桌案上时,他终于忍不住的站起来朝偏厅走去。
“沐小六那时候最会替我挡酒,兑水,没错,就是兑水!”
“其实我知道底下人都晓得这些把戏,只是不愿难为我才当做不知罢了,呵呵……”
“这一杯再敬地底下的兄弟,啊……”
沈苏姀举起的酒盏半空被一只手夺了走,她怔愣一瞬抬起头望向嬴纵,蹙眉,“给我。”
嬴纵大手在她颊上抚了抚,“你喝多了,到此为止。”
沈苏姀闻言立刻瘪了嘴,满是不赞同的看着他,正要再说人已经在天旋地转之间被抱了起来,沈苏姀对嬴纵这般霸道的行为眉间浮起两分不满,一只手下意识的攀着嬴纵的脖颈一只手胡乱的挥舞想去抓住那酒盏,嬴纵不管她这动作,抱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爷要带主子去何处——”
沐萧第一个不放心的站起了身,他和沐沉都喝得有些多,双颊发红双眸发亮,却还是清醒着的,嬴纵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道,“你们兄弟二人可继续,她的身子经不住这烈酒,至于带她去何处,自然是去本王的寝殿。”
嬴纵话落便走,沐萧忍不住追上前一步,却被沐沉一把拽了住,沐萧担忧的回头看着沐沉,沐沉却瞅着嬴纵二人消失的厅门口道,“有王爷看顾,你无需担心。”
抱着沈苏姀走出来,夜间的凉风当即将她吹得瑟瑟一抖,下意识便更紧的依偎到他胸前来,浮着酡红的面颊之上还留着几分淡淡笑意,微闭的眸子睁开,却是超乎寻常的黑亮,好似未曾喝醉一般,嬴纵看着她这模样挑眉,却又见她看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放肆,忽然咧嘴一笑,口齿不清的问他,“怎地不让我喝了?”
嬴纵失笑,到底还是醉了,抿了抿唇,“你醉了。”
沈苏姀眼底一点幽光一亮,仿佛喝醉了是十分光荣的事,“我醉了?”
嬴纵点点头,沈苏姀当即笑意渐深,面上的酡红更浓,仿佛这话带着魔力将她体内的酒劲儿全都蒸腾出来了一般,抬手将他脖颈搂了住,语声含糊的感叹,“真好,竟然醉了,从前在军中从不敢轻易喝醉,只怕自己一喝醉就露了馅。”
嬴纵眼底露出柔意,沈苏姀转头看了看去路,又亮着眸子问他,“去哪里?”
嬴纵弯唇,“带你去睡觉。”
沈苏姀似乎忘记了睡觉是什么意思,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大睁着眸子好奇的望着他,似乎在想什么,嬴纵见她这模样眼底也露出好奇的目光,只见默了一瞬,然后口气十分认真的道,“我做过一个春梦。”
嬴纵千算万算不曾想过沈苏姀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眼底露出异彩,语气愈发温柔,带着诱哄似得在她额上吻了吻,轻声道,“当真做了春梦?我不信。”
沈苏姀下意识的觉得春梦不是个什么好话题,可这人竟然敢说他不信,沈苏姀身子在他怀中动了动,定定的看着他描述起来,“不骗你,那春梦也是喝酒,只是是在九巍山喝酒,我喝醉了,躲进军帐里头,浑身热的难受,后来忽然钻出出来个人,我不顾一切靠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人的衣裳扒了,然后……”
嬴纵脚下步子一乱,定睛看了她一瞬温柔的问,“然后怎么了?”
沈苏姀面上现出两分失神,好似是在回味,听到他问下意识道,“然后好舒服啊……”
嬴纵一颗心当真要被她这般模样融化了,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亲,沈苏姀嘤咛一声又看着他,一双眸子充满了明亮的光,那光是她的占有欲,就好似曾经征战沙场的少将军正在觊觎一座精美巍峨的城池,身为一个大男人的嬴纵被这么盯着委实有些违和,可因为这个人是她,他心底在这一刻竟然十分享受,打横抱起的姿势不方便,他忽然调整她的姿势让她面贴面双腿分开的挂在了他身上,沈苏姀被他吓一跳,赶忙将他紧紧地抱了住。
嬴纵见她这样的小动作眼底一暖,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了数下,沈苏姀嬉笑一声口中痴痴道,“我当先还不知那人是谁呢,可我后来想……想那个人必定是你……我那时恼死了,我……我怎么能做个和你在一起的春梦呢?”
唇角笑意一滞,嬴纵听着这话也有些恼了,沈苏姀却分毫不觉,蹭了蹭他的脖颈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呢,好奇怪为何忽然会梦到和你做亲密的事,眼下想起来,必定是因为……因为我们在九巍山的时候就……”
沈苏姀咬了咬唇不再说,嬴纵眼底的恼色一闪而逝,松了口气似得一叹,转头惩罚性质的在她耳珠上咬了一口,沈苏姀微微一颤笑起来,某一刻笑音一收,忽然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犹犹豫豫的问,“我都梦到过你了……那你……你梦到过我吗?”
话音落定又补上一句,“我说的是春梦。”
嬴纵胸膛忽然一阵起伏,揽着她臀股的手忍不住的揉捏了几把,身为一个大男人这样的问题并不合适与他,可嬴纵看着她此娇俏慧黠又迷糊可爱的模样深吸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一瞬间,嬴纵竟然觉得自己面颊上也浮起了一抹微热。
沈苏姀显然十分喜欢这个答案,脑海之中酒劲儿上涌的迷糊劲儿消了半分,更多的却是亢奋,她口中低呼了一声,就像从前在军营之中与人比斗赢了之后的那种兴奋傲然的低呼一样,她笑了笑,又凑在他耳边问,“什么时候?”
嬴纵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怀疑这小人儿根本没醉,可适才一盏盏的烈酒是他亲眼看着她灌下去的,一时之间,嬴纵决定相信自己的理智判断,默了一瞬,他轻咳一声道,“很早。”
沈苏姀“咦”一声,“很早是多早?”
嬴纵咬了咬牙,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沈苏姀,她面上正浮着不正常的酡红,双眼也更为水亮,除却不清晰的口齿之外实在不能肯定她真的醉了,她见他在看他,双眸睁得更大,随着他迈动的步伐身子轻轻摇晃,见他久久不语,干脆抱着他的脖颈摇了摇,眼神期待又好奇,这好似撒娇一般的动作让嬴纵的自制力顷刻崩塌,抿了抿唇从牙缝之中挤出两个字。
“十、四。”
十四岁,是一般男孩子初明人事的时候,十四岁,是他在西境和她明争暗斗两年的时候,十四岁,是她在步天骑军营之中畅想着未来辉煌前程的时候,沈苏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筋一会儿清晰万分,一会儿又迷迷瞪瞪,听着他的话,她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愣了愣竟然问他,“你会……那个吗?”
见嬴纵面色发黑,沈苏姀赶忙低声解释,好似在和他说什么不能告诉旁人的秘密,“驻扎边境的将士们都会有这个问题,我晓得我晓得,你是用手……”
她自己觉得自己为他找到了理由,可没想到嬴纵面色越黑看着她的表情更为诡异,稍稍一默,嬴纵咬牙切齿的怒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看过吗!”
沈苏姀似被这个问题难倒,想了想才认真的道,“我没看过,可是……可是不用手用什么?军中……是……是没有女人的啊……”
嬴纵身上酝酿着的怒意一点点的散去,沈苏姀却因为他这瞬间的气息变化被吓到,连忙更紧的将他的脖颈搂了住,整个人服帖的挂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股子亢奋的劲儿过去了还是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这才这个话题多么的羞人了,这会子她小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一句话也不说了,嬴纵不知她怎么了,只将大手落在她背脊上不断的抚着。
夜中的凉风呼呼作响,寂静的秦王府长廊之上只有嬴纵的脚步声。
“嬴纵,我好开心啊,总归还有两人没死……”
过了良久,沈苏姀才轻微的一叹,迷迷糊糊的惹人怜爱。
嬴纵默了默,点头,“我知道。”
“嬴纵,我好怕啊。”
沈苏姀又是一语,嬴纵下意识的问她,“怕什么?”
沈苏姀在他肩头蹭了蹭,语声低沉了下去,“怕……怕不能平反。”
嬴纵闻言眸色微暗,摇了摇头,“不会。”
沈苏姀点点头,“我也觉得,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
嬴纵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揽着她再不言语,没多时两人便到了主殿之前,刚走进殿中沈苏姀便迷瞪瞪的皱了皱眉,少了外头凉风的吹拂她显得十分焦躁,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懊恼的一叹,“不要进来……热死了……”
嬴纵眸光晃过她胸前的一抹雪白,呼吸一时有些发紧,低头一看她的面容,那双黑亮的眸子终于蒙上了迷蒙之色,此刻正脖颈微仰的看着他,因为热意得不到纾解十分可怜,嬴纵看着她这模样唇角一弯,抚了抚她的面颊将她一劲儿抱进了内室。
将她放在地上,嬴纵扶着她的腰身轻声的问她,“热?”
沈苏姀点了点头,眸光迷蒙的扫了这屋子一圈,下意识将领口扯得更开了些,这一路上都是温香软玉在怀,此刻又有这般的景致,当即叫他血脉喷张,他低头看了沈苏姀一瞬,忽然道,“不知做过春梦吗?春梦里头热不热?”
沈苏姀眼下有些站不住,迷蒙的瞧着他,顺着他的话意点点头,“热。”
嬴纵勾唇,“春梦里头热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沈苏姀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眸光一亮,“扒衣服!”
嬴纵含笑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眸色带着鼓励,沈苏姀眼底闪出一分微光,颤抖的小手当即落在了嬴纵胸前,绲带被她熟稔的挑开,从前襟之处揪扯着他的王袍朝两边一分,动作粗蛮的将嬴纵的胸膛亮了出来,看到一片光洁的胸膛她迷蒙的眸子顿时两眼放光,稍稍一顿,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还未解,眼下也不需要嬴纵指导,沈苏姀两只小手极快的便将自己腰间的丝绦扯了开,前襟散乱,一片春光乍泄!
沈苏姀做完这一切又愣了愣,似乎在回忆春梦里头的场景,某一刻,她忽然福至心灵的将身子前倾,紧紧地和嬴纵的胸膛贴在了一起,“嘶”的一声,沈苏姀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感叹,而后两只手从嬴纵腰间穿过,将他紧紧地抱了住。
沈苏姀的身子火烫一片,嬴纵本就略低的体温让她十分满足,然而她竟然当真就这么抱着嬴纵不放,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嬴纵面上生出一分苦笑,两手从她敞开的衣襟探入,温柔的落在了她的后腰之上,轻轻的磨砂,带着两分意动挑动她的神经。
然而沈苏姀并无所动,面颊贴在他胸前双眸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嬴纵忍着涨疼看的苦笑不断,又过了一瞬,贴在他胸前的小脸却忽然动了动,嬴纵眉头一挑,愈发温柔的吻着她的发顶,就在他以为沈苏姀也生出些意动的时候,她却忽然的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响。
“嬴纵,我好痛啊……”
本就含糊不清的语声伴随着类似哽咽的声音吓了嬴纵一跳,她哭了?!
嬴纵心头狂跳,赶忙捧着她面颊看了看,面颊之上仍是绯红一片,却并没有他预想之中的眼泪,嬴纵大大地松了口气,上下打量她一瞬,小心翼翼的回忆着适才抱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哪里被撞到,可想了半天查看了几番也没发现不妥!
而他和她有灵犀咒牵连,她口中说疼为何他没有一点儿感觉,嬴纵一时间疑惑至极,可沈苏姀眉头紧蹙双眸虚闭,双唇还在微微的发抖,确实满是痛苦之色,嬴纵心中有些不安,不由抚摸着她的面颊问,“彧儿乖,哪里痛?”
沈苏姀迷喉间仍有类似哽咽的声响,眼角却并没有眼泪,听见嬴纵这般问,搂着他的两手松开,一点点的魔怔似得摸过自己的心口脖颈胸腹手臂,能被她摸到的她的手都滑过,好似在抚摸伤口一般的小心翼翼,口中喃喃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痛,到处都痛……”
嬴纵看着她的动作愈发疑惑不安,分明是完好的身子怎地会到处都痛!
就在嬴纵看着她纠结的面色满是心疼却又疑窦丛生之时,沈苏姀整个人忽然紧紧地在他怀中缩成了一团,如同绝望困兽似得哽咽道,“到处……到处都痛……四面八方的箭簇……我躲不开……躲不开……嬴纵……我要痛死了……”
眼瞳微缩,嬴纵陡然僵在了当地。
溢满柔情的一颗心如同被一把千斤巨斧砸中,刹那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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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当沈苏姀乘坐着嬴华庭的玉辇驶出君临城的时候不由一脸苦相的揉着额头,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疼欲裂,幸而今日一早嬴纵将她按时叫醒,否则连为姑姑和大殿下移骨这样大的事都要耽误,酒这个东西委实害人的紧啊!
“苏姀,你的面色看起来非常不好,是不是病了?”
嬴华庭与她同坐在玉辇之中,今日的沈苏姀虽然衣饰齐整妆容精致,可还是能看出她的气色不佳,且她不断按揉着额头的动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眼下不舒服,沈苏姀听着嬴华庭的话苦笑一瞬,“昨晚睡得不好,有些头疼。”
嬴华庭一看心疼不已,“既然不舒服你不来也是可以的,干什么非要一起来,到了永济寺香薰火燎的,只怕你会更难受,眼下这才出君临,不然我叫人送你回去?”
沈苏姀闻言不敢再揉额头,心中更是后悔早间没喝了嬴纵叫人给她准备的醒酒汤,那汤里头虽然有几分安眠成分,可到底比现在这般难受来得好,大不了在这半路上小憩一会儿便可,她彼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看着嬴华庭担忧的目光唇角扯起两分淡笑,摇摇头,“这怎么可以,既然是答应了公主的事情哪里能变卦,公主放心,我没什么的。”
嬴华庭闻言点了点头,看着沈苏姀的面色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由将一旁的迎枕抽过来给她,“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要一个时辰才能到永济寺,等到了我再叫你?”
沈苏姀看了看嬴华庭,又看了看那大迎枕,点点头靠了上去。
头疼欲裂本也不怎么睡得着,可沈苏姀不知怎地浑身力疲,就好似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费力气精神的事一般,心中一动不禁想昨夜有没有酒后乱性,这么一想面上便是一层薄红,摇摇头将这邪恶的想法甩出去,她今早换衣服时可是看见了的,别说私密之地有没有异样,这浑身上下的肌肤上连多余的吻痕都没有,足以证明昨夜他们是安安分分的。
“苏姀,我瞧着你只怕不好,面上怎么还有些发红呢?是不是在发烧?”
嬴华庭越看沈苏姀越觉得不对,上前探了探,体温却还算正常,沈苏姀被她这么一说面色更红,轻咳一声摇头道,“公主放心公主放心,我小睡一下您别忘记叫我。”
嬴华庭见她执拗便也只好点头,又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才作罢。
沈苏姀不愿让嬴华庭看出别的什么,只侧着身子小睡一番,本以为这玉辇摇摇晃晃的只怕极难入眠,却没想到没过多久沈苏姀竟然就这么的睡着了,睡梦里头恍恍惚惚的镜头景致不断,却都是嬴纵的脸,从九巍山到两年之前的,又到他从南境回来之后的,各种表情的嬴纵纷至沓来,可每一个都在她即将抓住之时却毫不留情的飞走了,沈苏姀气恼至极,明知道这是梦,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不得不继续在这深渊里头煎熬。
“嬴纵……”
正在欣赏沿路风景的嬴华庭听到这一声低唤的时候禁不住的愣了一下,转身一看,睡梦之中的沈苏姀正皱着眉头,似乎在做噩梦,嬴华庭见之也跟着皱了皱眉,她是知道沈苏姀喜欢嬴纵的,她也并非是第一次呓语喊出嬴纵的名字,可她眼下却觉得有些奇怪,苏姀眼下是单恋,却为何含七哥的名字喊得如此顺口?
嬴华庭一瞬之间的疑惑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沈苏姀有时候看着冷清可心底却是个认准了便不再更改的,却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嬴纵的呢?
心中诸多疑问,看着沈苏姀的面容眼底生出几分怜惜,爱一个人却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对于世人来说当真是折磨,她可不希望沈苏姀如此,可眼看着她现下的痴心模样,却又不是个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嬴华庭一叹,只希望她自己莫要走上沈苏姀的路,刚想到这里,脑海之中却飘出一抹竹青色的身影,面上浮起几分微红,嬴华庭好似做了坏事一般的看沈苏姀一眼,见她仍然睡着才呼出口气继续转头看外头的景致。
沉沉入梦的沈苏姀是在嬴华庭的轻唤之中醒来的,睁眼一看,嬴华庭笑意戏谑的道,“你睡得这般沉,当真不怕我将你卖了,快起来吧,我们到永济寺了!”
沈苏姀被嬴华庭的话逗得一笑,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装,还未下车便能闻到一股子香火味儿,待一下车,沈苏姀方才知道何为皇寺,这坐落于君临城外南崖山半山腰的寺庙宏伟巍峨有如皇家宫殿,却又因为乃是佛寺显得格外的宝相庄严,因为知道有今日的移骨一行,因而永济寺早就被皇家禁卫军团团的围了起来,更是不许贵族们的香客来往,在一下下悠扬的钟声之中,沈苏姀强忍着难受随嬴华庭踏进了永济寺。
或许是因为清场的缘故,今日的永济寺看起来略有几分清冷,沈苏姀早前是和陆氏一起去过九华山的,自当对佛门之地十分熟悉,刚进了寺门便住持模样的人等着,沈苏姀和嬴华庭上前对着大师见了礼,自有礼部和钦天监的人先去安排道场法师。
“苏皇后和贤亲王蒙受了七年的不白之冤,早前又是葬在那悔过林的,此番要先由着钦天监和寺中的师傅们一起做一场去怨气的法事,等他们的法事做完了我们再过去。”
嬴华庭一边在寺中主殿之前参拜一边对沈苏姀说这话,而沈苏姀自从踏入这个永济寺之后便未曾主动说过什么,听到她这话眼底更是闪过两分哀色,“悔过”林乃是这皇寺之中的一片柏树林,历代的罪妃和犯过错的皇子被赐死之后都不得入皇陵,又因为到底是入过皇室的不好随意处置,便都会被埋在这寺中的林子里,没有坟堆没有墓碑,那些年久些的更是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悔过”二字更是盼望这些有罪之人忏悔罪行,沈苏姀没有去过那片林子,可不用想她也知道那里会是怎样的凄惨光景……
见沈苏姀不说话嬴华庭有些奇怪,惨白完一位菩萨之后仔细的看了沈苏姀两眼,看清楚她眼底的哀色之后不由握着她的手一叹,“苏姀,我一直以为你的心性不是个外露的,可此番你竟然比我还明显些,你是在感叹苏皇后和贤亲王的命运吗?说起来好笑,若是平民百姓家哪里会有这样的不公之事,也就是皇家罢了。”
沈苏姀不想让嬴华庭担心便扯出半分笑意来,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两分喧哗声,嬴华庭眉头一挑走出这主殿的殿门,竟然看到两个身着便装的年轻少年从主殿一侧的侧道之中走出,因为今日整个永济寺都是被清场不许平民出入的,眼下正有几个禁卫军和那两个少年理论着什么,可那两人面对朝中的禁卫军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嬴华庭当下眉头一挑!
“你们是哪家的下人?”
“今日永济寺不接受外客乃是皇令,你们敢违逆不遵?!”
嬴华庭带着威慑之气的两句话落下,那两个少年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敬畏之色来,可那敬畏之色却并非是对着嬴华庭,而是转向他们出来的那个方向,嬴华庭和沈苏姀站在这主殿的门前,看到这模样齐齐的挑了眉,却见那侍卫两人对着那侧道之后恭敬的行礼,其中一个人更是上前一步道,“王爷,公主已经到了。”
听着此话,嬴华庭眼底的意外更浓,正要上前几步去看看到底来的是什么人,一抹墨色高俊的身影已经走了出来,嬴华庭看到来人眼底闪出两分不可置信的光彩,惊呼一声,“七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嬴纵,他面色淡然的看嬴华庭一眼,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嬴华庭身后的沈苏姀,口中淡声道,“母妃早前在这寺中寄放了一件东西,我今日来取。”
嬴华庭闻言眼底闪过恍然,转头看沈苏姀一眼忽然觉得这事情委实是太巧了,此刻的沈苏姀面上闪着两分异色,嬴华庭看在眼中只当做是她害羞,唇角微扬看着嬴纵道,“七哥可取到东西了?何时回君临?”
嬴纵闻言淡声答,“还需要圆镜大师的经文一卷,大师眼下正在写,还需等一会子,这皇寺我来的次数少,正打算逛一逛。”
嬴华庭眸光一亮,朝后一伸手一把将沈苏姀拉到了自己身边来,“七哥,我们来移骨你想必是知道的,我也要去找圆镜大师求一卷经文,劳烦你带着苏姀逛一逛吧!”
沈苏姀唇角生出两分苦笑,嬴华庭却说完这话就走,没一瞬人影便消失不见,嬴纵一直淡淡的面容之上便生出两分笑意来,看着沈苏姀道,“侯爷可要逛一逛?”
沈苏姀抚了抚额,看看嬴纵,又看了看嬴纵身后的清远和明生失笑的摇了摇头,这边厢嬴纵已经道,“本王知道有一处收藏古卷经文的好去处,侯爷可要一起去?”
沈苏姀抿了抿唇,左右看了看点头,“请王爷带路罢。”
说带路便带路,当沈苏姀随着嬴纵越走越偏最后进了一间禅院之时她也不怎么意外了,可当她嬴纵从一个食盒之中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之时心中还是被震了一震,愣了片刻才哭笑不得的道,“专门过来就是为了送一碗醒酒汤?”
沈苏姀觉得嬴纵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了,这边厢嬴纵将那醒酒汤递到她手里,一边探了探她的额头,眸光深沉道,“关山醉可不是那么好喝的,要不是知道今日之事对你很重要,这一整天我是不会叫你下床的。”
沈苏姀将那醒酒汤摇头喝尽,又接过嬴纵递过来的一杯茶,喝了几口才失笑道,“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我就是有点儿头疼,别的没什么不好,这比起从前受的伤算什么,你何必为我跑的这么远,还带了清远和明生来。”
说着沈苏姀就往外看了一眼,清远和明生守在院门口,想到刚才两人那般不畏禁卫军的模样沈苏姀有些失笑,忽然,下颌被捧了住,沈苏姀被嬴纵转过头来,当即便对上嬴纵深重的眸子,她见他这表情有些愕然,“这是怎么了?不过是醉酒啊,当真只是头疼。”
嬴纵瞧着她,半晌才牵了牵唇,将她揽进怀中亲昵的吻了吻,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沈苏姀被他这般做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傻傻的任他抱着吻着,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底还是说不出甜蜜满足,而此时的嬴纵还不知,今日他这一趟当真是走的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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