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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送爽,二月中旬一到,秦王府云烟湖畔的柳枝都抽了嫩芽,沉寂了一个冬日的肃杀,总算被这一抹新绿点亮,沈苏姀倚在窗边的榻前眉头微蹙,一转头,书案之上的嬴纵正在写着什么,感受到她看过去,嬴纵不由抬起头来,而后便放下笔起身走到了她身边来,当先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把将她身上的锦被扯了上来,“哪里不舒服吗?”
沈苏姀闻言摇头失笑,“宋先生刚走呢,我哪里会不舒服?”
嬴纵闻言便将手落在了她额上,“那为何蹙眉?”
沈苏姀一叹,“你不觉得我在这府中呆的时日太久了吗?”
嬴纵摇头,“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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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便只有一阵苦笑,指了指窗外,“你看,柳树都有新芽了。”
嬴纵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柳树有新芽你也要待在王府里头。”
沈苏姀听得哭笑不得,抚了抚自己腰侧,又试着直起身来拧了拧腰身,而后看着他道,“小小的一个伤寒可以连着四五日不回王府不进宫吗?这样未免说不过去,何况眼下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也想留在府中不问外事,可总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待会子……让清远送我回沈府可好?”
嬴纵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下意识的抚着她的脸颊,沈苏姀对他这耍赖一般的不言不语无奈至极,正欲再说话,门口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只听容冽恭敬道,“主子,侯爷,小人送药来了。”
嬴纵应了一声,容冽便走了进来,嬴纵将药碗接过,放在案边的小几之上凉着,沈苏姀见容冽转身便出去,忽然道,“且慢。”
容冽脚步一顿,疑惑问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沈苏姀先看了嬴纵一眼,这才问,“这几日二公主都在做什么?”
容冽一怔,全然没想到沈苏姀要问的是这个,下意识的看了看嬴纵,见嬴纵面无表情便对沈苏姀颔首道,“这几日二公主一直在宫中陪太后娘娘。”
容冽说完便垂了眸,沈苏姀却笑了笑,“恐怕不止吧?”
容冽唇角微抿,到底还是道,“二公主几乎日日都去忠亲王府。”
此话一出,沈苏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室中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某一刻,沈苏姀忽然回神,又随意的问道,“八殿下得了忠勇军副帅之后在做什么?”
容冽闻言眼底眸色微暗,口中道,“八殿下的性子素来能和军中的将士们打成一片,得了副帅之位后和从前也无不同,忠勇军的将士们对八殿下十分拥戴。”
容冽之语说完,沈苏姀便点了点头让他退下,这边厢嬴纵将那药碗端过来,沈苏姀默默的接过一饮而尽,满嘴的苦味顿时叫她眉头紧皱,嬴纵看着她这小脸皱成一团的表情眼底生出几分笑意,语气深长的问,“真的有那么苦吗?”
见他竟然笑她,沈苏姀没好气道,“你试试看!”
嬴纵眼底闪过两分微光,一把按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沈苏姀双眸大睁的呜呜两声,到底溺在了他愈发撩人的亲吻之中,片刻之后双颊绯红的软在嬴纵怀中,微仰着脖颈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嬴纵哑着声音在她颊边蹭了蹭,“是你自己叫我试的……”
低笑一声,狡黠的道,“不过我却觉得不苦,甚甜。”
沈苏姀嘤咛一声,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小手却被嬴纵一把攥住,嬴纵淡声问,“当真着急了?忠亲王是华庭的亲哥哥,这一点她总不会不顾惜的。”
沈苏姀抿了抿唇,“沐萧走了,忠亲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送来?”
嬴纵闻言眯了眯眸子,“忠亲王眼下倒是专心雅事。”
沈苏姀便是一叹,“连你这边的消息都是如此,或许,忠亲王当真没了争位之心呢?”
嬴纵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天家的人素来比天下人更懂得那个位子为何叫做九五至尊,因为懂,所以只要动了那个心思便很难改变。”
沈苏姀稍稍一默,眼底的微亮再度沉了下去,嬴纵见她如此眸光也是一暗,默然一瞬抚了抚她的背脊道,“此番都是我的意思,你心底必定还是气我的,你想回沈府去,好,我现在便去吩咐清远叫他送你回去。”
说着话便要走,刚走出一步,手腕却被沈苏姀一把攥住,沈苏姀眉头微蹙,眼底带着两分无奈的恼意,“你现在是学会了以退为进了是不是?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偏偏次次都要用哀兵之计,我是要回去,却没说是现在。”
沈苏姀的语气一点都不好,嬴纵听着此话面上却生出笑意来,转身将她一把搂了,唇角弯着,“怎能说是哀兵之计,我知你着急华庭着急苏阀的案子,早些送你回沈府不好吗?我这王府之中有什么值得你多留一时半刻儿的?”
双眸微眯,沈苏姀咬牙切齿的欲扒开嬴纵落在她腰侧的手,嬴纵见之赶忙赔笑不再多说,笑着朝她颈子靠过去,“这话乃是逗你,熟不知你愿留一时半刻儿当真是天恩浩荡了。”
被他这么一句一句的折腾下来,沈苏姀便是有怒气眼下也都消了,冷哼一声由他亲近着,“眼看着贵妃娘娘要立后了,这个时候我难道还要寻西岐的晦气吗?等贵妃娘娘立后之后,再怎么说你也是嫡子的位置,朝内朝外不会不想着这个的,皇上的心思不知是怎地,可眼下却是不能轻易将你如何了,你总以为我在气你,难道我就没有半分为你考虑吗?”
嬴纵爱极了她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忍不住在她颊上亲了两口,冷峻的面容之上浮起两分笑意,口中却道,“难为你有此想法,不过我想着母妃这次的立后大典只怕不会十分顺遂。”
沈苏姀挑眉,正有些疑惑的想问问嬴纵这话怎么说的时候,外头却又有脚步声传来,容飒在厅门之外停步,口中道,“主子,侯爷,漠北有消息送来。”
——漠北?!
沈苏姀从嬴纵怀中挣出来坐好,挑眉看着嬴纵,嬴纵一笑,让容飒进来。
容飒手中拿着一封墨色封面印有火漆的信封,抬手递给嬴纵,嬴纵接在手中却不看,只笑问着沈苏姀道,“猜猜说的是什么?”
见他不看信便让她猜,沈苏姀的眉心皱了皱,“你已经知道这信里讲的是什么?”
嬴纵淡笑,“猜不着,今日便还留在王府。”
沈苏姀顿时蹙眉苦笑,“漠北送来的消息可能性太多,我怎么知道?”
嬴纵笑意加深,宠溺的提示,“想一想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沈苏姀顿时狭了眸子,皱着眉头默然片刻,眼底忽然有亮光骤然迸射而出,直勾勾看着嬴纵道,“是不是……拓跋昀?!”
嬴纵笑意一淡,无奈的摇了摇头,沈苏姀眼底一暗,“怎地,我猜错了?”
嬴纵面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只是感叹今夜要独守空房了。”
·
午时刚过便送入王府的信直至夜色降临才以奏折的形式送到了昭武帝的眼前,彼时御书房之内枢密院一众武将并着刚刚升为忠勇军副帅的八殿下嬴策都安静的站在一旁,待全福细声细气的将折子上的内容念完,枢密院的武将们一时面色各异起来。
“皇上,传闻之中西楚浮图城的商王病重命悬一线,可是此番北魏大军却竟然败在了西楚的偷袭之下,北魏的实力我们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来,莫非这位商王的病重乃是假的?”
话音落定,另一人又开了口道,“想那北魏太子眼下只怕刚回到北魏不久,本以为他回去北魏之后北魏会有什么大的动静,却不想一回去便吃了败仗……”
微微一顿,此人面上不由生出了两分幸灾乐祸之色,“皇上,依微臣之见,北魏此番败于西楚委实表明北魏的实力并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强,这一下咱们可以放心了。”
话音刚落,另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此言差矣,北魏的实力你我早就心知肚明,此番西楚的胜仗虽然令人称道,可一次两次的胜败却代表不了什么,再加上漠北苍穹城一直蠢蠢欲动,因而对北边,咱们依然不可放松警惕!”停了片刻,此人又接着道,“还有一点,北魏大败之后,凭着拓跋昀的性子必定不会就此甘心,可这一次北魏竟然就这么退兵了,依微臣之见,此番北魏军中只怕是出了岔子……”
武将们大马横刀的站着,在昭武帝的默许之下言语上并不十分拘束,三人话音落定,坐在上首位的昭武帝面上却没有接话,昭武帝和煦的目光扫过底下的诸人,忽的摇头笑了笑,“北魏和西楚只要不曾结盟联合就是好的,众卿不必太过担心,过几日还会再有消息送来,到时候自然就一切都清楚了,今日时辰不早,退下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可昭武帝却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由叫底下人心中有些不安,然而昭武帝不愿意说的话底下的人也不敢胡乱多问,当即陆陆续续的朝外退了出去,嬴策一直站在一众老臣的最后不曾言语,眼下行了一礼之后也跟着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昭武帝已经在身后淡声道,“阿策,你留下。”
嬴策脚步一顿,一时连背脊都有些僵直,若非是那一身银甲挡着,必定要叫人看出端倪来,他站在一旁等枢密院的老臣们走出去,御书房的门被掩好,而后才转身上前几步,恭敬的朝昭武帝一拱手,“父皇又何吩咐?”
昭武帝上下扫了嬴策一眼,颔首道,“军中如何?”
嬴策拱起的双手放下,面上露出两分寻常的笑意,“自然是极好。”
昭武帝笑着挑眉,“那怎么听说前几日三万多将士在营中为你庆贺,却等了一整日都不曾见你的人?怎么?是升了官职摆起了架子?”
嬴策闻言面上的笑意便散了去,稍稍一默才道,“儿臣最爱热闹的父皇应当知道,可儿臣心知眼下入了军中便不是从前的胡打乱闹了,军中的将士们准备的仪式虽然是为了庆贺,可多半是因为儿臣皇子的身份才如此铺张放肆,儿臣最开始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答应了他们,可那一日忽然想到此,不由觉得自己思虑不周,索性便不去那仪式了,要庆祝也可以,等将来儿臣为大秦夺下新的城池再庆贺不迟!”
昭武帝看着嬴策的眼神便愈发亲近宠溺起来,素来无波无澜的眼底更是生出了几分意外来,“怎么,你想上战场?”
嬴策看着昭武帝认真的点点头,“是。”
昭武帝一笑,“从前你可没这些想法——”
嬴策也是一勾唇,面上的明朗还和往日无二,甚至在昭武帝面前还有别的皇子不敢有的放肆,他眉头一挑叹道,“或许是在军中日日听着那些老将说起战场上的故事一时听得有些痴了,心想着金戈铁马扩疆卫国方才是男儿本色!就像父皇年轻时候一样!”
嬴策一席话让昭武帝面上笑意加深,看着嬴策点了点头,“很好,未让朕失望,大秦四面楚歌,不知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朕素来喜欢主动出击,因此,你必定有机会。”
嬴策眸光一亮,朗笑起来,“儿臣领命!”
昭武帝便点了点头,“你母妃近来身子有恙,你也别只顾着军中。”
嬴策面上的笑意便有瞬间的凝滞,嬴策掩饰似得垂眸抱拳,又是一声,“儿臣领命!”
昭武帝颔首,“嗯,退下吧。”
嬴策连头也未抬的转过了身去,英挺的身量穿着这身银甲之后更为俊朗逼人,昭武帝坐在宽大的御案之上看着嬴策大步流星而去,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下去,门被掩上,昭武帝随口便凉声的问,“拓跋昀到底死没死?”
全福站在一旁蹙眉道,“何统领那边送来的消息还不确定,就算是不死,至少也是重伤,北魏东南军所有的将军都被禁了足,连带着二皇子在内都被缉拿了住,足见拓跋昀这一次受的难不会轻,还有那个巫女,死的更是莫名其妙,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昭武帝闻言双眸轻轻地狭了起来,稍稍一默,摇了摇头,“朕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全福听着此话,再不敢轻易插嘴,昭武帝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个巫女被他带回府中去,当真是好好的送回来的?”
全福面色一白,十分谨慎的低头,“是的。”
听着这两个字,昭武帝的双眸顿时眯的更细长了些,片刻之后,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莫测的笑意听得全福浑身一抖,良久没听到昭武帝说话,抬头一看,却见昭武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忽然沉默了下来,全福唇角微动想说点什么,正要开口说话,耳边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轻响,全福眸光一亮,这边厢昭武帝也猛地回过了神来。
御书房并非只有一道正门,这声轻响正是来自一处只有皇帝亲信侍从才能走的侧门,全福脚步极快的走过去,将那侧门一打开,当即看到个一身墨色披风站着的人捧着个明黄色包裹站在门外,见到这人,全福朝点了点头将门打了开,来人捧着那包裹进得御书房,直直走到了昭武帝案前,跪地举起双手,将那明黄色的包裹递了过去,“主子。”
昭武帝早在他跪下那一刻便站起身来,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将那明黄色的包裹接在了手中,将那细长包裹的带子扯开,当即从中露出一截卷轴来,昭武帝眼底露出一抹松然,又将那带子系了上,卷轴拿在手中坐着,眸光落在那黑衣人的身上。
那黑衣人垂着眸子,语声低哑平静,“主子,不是这画像上的人。”
此话落定,室中瞬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全福紧张的低着头不语,过了良久,昭武帝却摆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黑衣人闻言起身,依旧从那侧门处走了出去。
全福见此一叹,抬眼望去,素来容色和煦的昭武帝此刻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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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策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并未朝内宫的方向去,反倒是转了个方向直直朝宫外的方向走,走出几步,却瞧见一个身上披着黑色披风头戴着黑色风帽看不清容色的人在几个御前侍卫的带领之下朝御书房而来,他眉头一挑,心底下意识觉得来人身份特别。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阵势,必定是父皇暗处的亲信了。
嬴策心中明白这不应当多看,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看了过去,并且一眼就看到了那黑衣人手中拿着的一件物品之上,宫道之上夜色昏沉,那人手中拿着的东西他看的并不十分清楚,可看着那包裹的形状,却实在是一个轴状物,是什么呢?
这样的深夜,这样戒备森严的帝宫,这样的阵势,这样的一个神秘人物,他必定不应是要献上什么有名的画作,也必定不是送上什么书法,或者是一个什么宝贝玉器?不,这些都不可能,这样的深夜,这样戒备森严的帝宫,这样的阵势,这样的一个神秘人物,唯一的可能便是要向皇帝呈上什么无法见人的隐秘……
无法见人的隐秘……
不过是片刻,嬴策的心跳猛地加快起来,“砰砰砰”的好似要跳出他的胸膛一般,双眸骤然紧眯,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那黑衣人和周围的几个带刀侍卫,再看向周围的宫廊和殿阁以及远处来回巡视着的禁卫军,身旁的手下意识的落在了腰间的武器之上,早前叫他喜欢至极的短刀已换成一把三尺长的银白色的嵌宝长剑,此剑一出,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呢?
嬴策在心中摇了摇头,额头上冷汗淋漓,却还要装作平常的模样和相对而来的一行人擦肩而过,他距离御书房越来越远,那个黑衣人捧着不能见人的东西却是距离御书房越来越近,嬴策一颗心跳如擂鼓,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耳边甚至有因为太过紧张而泛起的轰鸣声,某一刻,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脚步极快的转身朝一边黑压压的宫阁夹道之中走去,再然后,他内息一提跃上了御书房周遭的某个殿顶,猫着身子,如同一尾令狐般的朝御书房殿顶窜去!
整个帝宫守卫最为森严的御书房殿顶之上,嬴策庆幸自己没有听到那个可怕的答案,他甚至来不及去想那个黑衣人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不敢在殿顶之上再待下去,想到那来回的禁卫军,他亦不敢朝原来的方向去,索性一个反向,直接朝内宫的方向疾掠而去,心中巨大的忐忑被开解,整个人的心境顿时松快的好似要飞起来,然而这轻松不过只有一瞬,当他意识到自己害怕的是什么时,强烈的羞耻感骤然涌上了心头,疾风劲走,恨不能一步跨过眼前的九重宫阙去到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皇脉真假的地方……
“咔嚓”一声,脚步太快的嬴策一不留神踩坏了一片琉璃瓦,虽然只是小小的响动,可是立即便有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朝他这边涌了过来,嬴策心头狠狠一跳,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躲避起了宫中禁卫军的追捕,心底的畏怕在这样的时刻尤其来的汹涌,好似那些禁卫军不是因为他夜闯宫闱才追着他走,而是因为他心底深处最不能被人知道的肮脏秘密曝光与天下,嬴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顾着朝黑夜之中疾奔,那一身银甲因为远离了光亮,正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某一刻,他猛然之间停了下来,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身后是一片呼呼的夜风声,早就没有人追着他了,嬴策再也不敢有半点的松快之意,浑身上下却早就冷汗淋漓累的脱力,站在一处斗拱之处静立片刻,他放轻了脚步从屋顶之上跳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的神思被抽走,出身下贱的自卑感被放大,疯狂的畏怕在滋长,某种不甘不服的念头却又在蠢蠢欲动,嬴策将自己放任在这片黑暗里,他可以露出任何丑陋的样子,唯有如此,方才能叫他心中的复杂情绪减轻些。
“噼啪”一声,眼前忽然一亮,嬴策在这突如其来的亮光之中陡然僵了住,就好似一个在黑暗之中脱光衣服的人忽然被暴露在了白日之下,汹涌而来的狂躁情绪连他都不知那是什么,他猛地握剑转身,眼风只扫到一抹青衣身影,嬴策猛地欺身而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握住了一个纤细滑腻的脖颈,嗜血的念头浮上,此刻只有一种声音能叫他心安,他五指收紧,想都未想的狠拧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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