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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熊倜又一次坐在了酒楼的二层,这次他却是个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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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和抓他的那姑娘两个人,他却老实不客气地点了六个菜,此刻正拎着一只鸭腿大快朵颐。
那姑娘看着熊倜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道:“如此几番相遇,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故知了,身在异乡,也只有找他聊聊天。”于是道:“我离家出走时自己许下重誓,非要自己闯荡闯荡江湖,做足一百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才肯回家,在你身上就拔刀了七八次啦。”
“糟糕糟糕”,熊倜道,“我是最不愿意跟人交心的了,你这话一开头,我就知道后面要问许多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我不愿多说,说了你也未见得会信。”
那姑娘道:“好,那你自己付这一桌子的菜钱,你若付不出我便替老板打你一顿,又做了一件善事。”
熊倜拗不过,放下鸭腿骨,道:“我说我遍访各地,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寻找‘日月剑’,你信么?”
那姑娘道:“那是传说中的东西,是否真的存于世上都未可知。”心下却吃一大惊,她记得父亲曾反复说起这段传说,日月剑是两把剑,朱元璋就是靠这两把剑打下大明的万里江山,江湖上流传着一句歌谣:日月剑,分阴阳!阴剑决生死,阳剑定兴亡!
熊倜道:“养母临终前告诉我,日月剑是不祥的东西,我便是因为它们才成为孤儿,她不让我去寻。但是我想了解自己的身世,所以我十四岁开始就下决心要寻找日月剑!”
熊倜酒足饭饱,心里惦念着拜入大门派,习得绝世武功,话锋一转道:“你是女子,我是梁上君子,我问了你数次你都不肯告知命姓,便是女子不中意君子,君子知趣,只好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熊倜话没说完,人就蹿下楼去,那姑娘想要去追,却被随后而来的酒楼小二拦住道:“小姐,您的饭钱还没给。”
熊倜下得酒楼,心中推算,自他被那姑娘搭救直到方才吃过饭,过了已有小半个时辰,仪仗队应该早已出城门,不过此去只有一条路,仪仗队又走不快,自己紧走些,定能追的上。
他出城门走了盏茶时间,不料竟遇到一熟人,便是那第一个被他偷去钱袋的本地人。
熊倜大喜,迎上去问道:“大叔,怎么回来了,新娘的轿子呢?”
哪知那大叔语气又惊又怕:“格老子地,都是江湖高手噻,跟着跟着跟不见咯!”
熊倜更是高兴,那两百来人若都是健步如飞的好手,非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才拿得出的阵势,于是向那大叔道过谢,又匆匆赶路。
这一去足足有一个时辰,回首早已望不见锦官城的城墙,熊倜持续赶路倦得不行,在路边寻了一棵大柳树来乘凉歇脚,心中想着怎么才能引起那领头人的注意。
突然,翠绿的柳条中间,有几绺黑丝滑了下来,吓了熊倜一跳。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姑娘又追到了,她运起轻功倒挂在柳树上,竟是想吓唬熊倜,那黑丝自然是她的头发。
熊倜道:“姑娘你快下来,你身后怎么有血不断在滴落?”
那姑娘道:“还想反过来吓唬我?你一准是又去做偷盗事,我这次非把你绑起来不可!”
熊倜一脸的严肃,道:“你若是不信,看看地上。”
那姑娘低头细看,原来熊倜并没有撒谎,地上果然有一小滩血迹,而且不断地有鲜血顺着柳条一滴滴滴落在地。
熊倜心道,这次你总该乖乖下来了吧?岂料那姑娘一见血直接晕了过去,从树上跌下。
熊倜赶忙过去接住,又用水袋中的水猛泼她脸。待她幽幽醒转之时,哭笑不得地道:“女孩子家家,又晕血,就不要学别人闯荡江湖。”
那姑娘却要面子:“你呢,你没武功还不是学人家闯荡江湖?我有武功更是要行侠仗义!”
熊倜知道和她理论不出结果,就站起身来,想看看树上鲜血的来源,但是这棵柳树比较高,站得近了根本看不到树上。
熊倜咬咬牙,伸手拽住淌血的那几根柳条上下左右死命地晃动,不多时,一个二尺多长的亮红色的东西“噗”地一声,从树上落地。
——那是人的残肢,从腹部到两个脚板。有人在这柳树上被腰斩了。
熊倜伸手捂上姑娘的眼睛,低声分析道:“他被腰斩后,上半身应该是掉在柳树另一侧的河水中被冲走了,看这红色的服饰,应该便是仪仗队的人无疑。可是他们那么多人,又有谁敢和他们动手呢?”
他猛然想到,当时和仪仗队一起出去的,应该还有十余人,此间只有这一条路,自己一路走来只见到大叔一人回去,动手的人必然有那十几人!
熊倜指指地上,道:“老子要了命也上不去这大树,这人能上得,武功肯定不低,还不是死于非命,可见混江湖不一定要武功的。”
那姑娘知道熊倜在试图安抚她,她还是禁不住害怕:“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跟过去也没便宜可捡的。我虽然喜欢路见不平,但这样的不平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熊倜心中也打了一会鼓,可最终还是拿定了注意:老子缺的就是绝世武功!危险越大,收获越丰!如果能趁机帮他们一些忙,定然能加入他们的门派!
那姑娘见熊倜踌躇一阵后坚定地向前走,颤声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是去锦官城行侠仗义去。”
她转身要走,忽然“噗”地一声,柳树上又落下一堆紫红色的东西,正掉在她面前,是被腰斩那人的大肠。
“啊!”姑娘大叫一声,对着熊倜喊道,“等等我!”
两人一同前行,熊倜突兀地问道:“连唐家都要退避三舍的人物,你说是谁敢招惹呢?”
姑娘心有余悸,并不答话,只默默地跟着,又走出了十余米。
“呦,堂堂女侠,怎地连话也不敢说了?”熊倜说着忽然低喝道,“别动!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硫磺的味道?”
熊倜低头看去,前方的泥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小的只碗口大,大的及腰粗。
姑娘道:“这里是官道,应该极为平整才是。”
熊倜拍掌道:“霹雳堂,是霹雳堂!他们用火药劫了喜轿!”
可他转念一想,这么多火药一齐爆炸,总要有人伤亡才是,尸体呢?
于是道:“咱们去道路两旁看看,看泥土有没有翻动的迹象!”
果然是有的。
官道以左六个,官道以右八个,总共十四处新翻的泥土,埋了十三具尸体,有一处埋的是断肢。
那姑娘忍不住恶心,道:“看来霹雳堂留下了几个人善后,只是这几人也十分匆忙,来不及掩盖好。不过霹雳堂在江南一带,竟然大费周折跑到蜀地来,不知是寻仇还是夺宝。这可是大不平,我若是拔刀相助,怎么也要算做了十件好事才行。”
熊倜仔细找了找,地上虽有血迹,但是没有断木和木屑,证明仪仗队有人阵亡,但是喜轿并未出事。
二人继续行进,越是向前走,路上的尸体越多,不出七十米的距离,已有近百具尸体,有红衣红裤的仪仗队,也有紫色劲装的霹雳堂堂众。
熊倜叹道:“看来是陷入了苦战,霹雳堂再也派不出人手来清理战场了。”
到了这时,熊倜已经不再抱着投入门派的心态,他隐隐觉得,已太平了十余年的江湖,又能唤起这腥风血雨的,很大可能就是他渴慕已久的日月剑!
猛然间,熊倜听见了一声唿哨,片刻之后“砰砰砰”的火药爆炸声音接连传来。
熊倜不禁加快脚步,心道:他们就在前面!
这段路乃是一段陡坡,熊倜自上而下看去,终于见到了出城的喜轿。只是一番鏖战加上方才的几番爆炸,使得喜轿旁多了几十具尸体。
仪仗队此时还活着的不足四十人,而霹雳堂的人也只剩下了十余个,现在是三打一的局面,但是霹雳堂的堂众武功高出不少,是以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平衡。
熊倜拉着姑娘找到一棵树作为掩体,静静地看着局势的变化。
只见临近喜轿的一处,一名大汉骤然暴起,死死抱住霹雳堂的一个头目,另外两个立马扑上,准备趁着他被制住扭断他的脖子。
霹雳堂的头目见自己性命危在俄顷,手中突然多了一粒拇指大的钢珠,用食指拨弄了一下就放入那大汉后背的衣服里。
“砰!”
那钢珠竟是个小型炸弹,那大汉衣衫被炸破一个大洞,通过衣洞已然可以看到他的肋骨,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大汉熊倜认识,正是怒瞪唐家人的那个左首的轿夫。
不过那轿夫临死前手已攀上霹雳堂头目的脖子,准备扭断,这一炸之下扭变成了扯,部位也从脖子偏到了衣服。
只听“刺啦”一声,那头目后背的衣服被从头到底撕开,然后轿夫倒了下去,他便趁势远远跳开,躲开了随后而上的二人。
在他转身的时候,熊倜远远地看到那头目背后刻得有字,头一个是“大”子,后面便看不清了。
但是有人却看得真切,此人正是右首的那个轿夫,他朗笑道:“我们化成喜事的仪仗,便是不想扰官不想扰民更不想扰江湖,但绝不是怕了谁。我们途经此地,连蜀地的霸王唐门都不敢跋扈,我还道怎么和唐门实力相去无几的江南霹雳堂敢来横插一手,原来阁下竟然是保定大风堂的人!只是大风堂既然出手,又何苦屈尊扮成霹雳堂的模样?”
熊倜一惊,原来头目身后所刻乃是大风堂三字,那不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帮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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