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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拓跋涵在出事前遣散大批仆役,偌大的拓跋家,只剩下十几个年老的婢仆,他们几乎在拓跋家生活一辈子,拓跋家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离开这儿,又能到哪里去?包括姬福在内,这些人早看破生死,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拓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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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阁”里烛光摇曳,檀香袅袅,锋利的琴声泠泠而起,犹如惊涛骇浪,透出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琴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忽然“铮”地一下,琴弦崩断,琴声戛然而止。
拓跋啸天脸色苍白,望着膝前的“伏羲琴”,双手微微颤抖。
姬福站在拓跋啸天身后,见他情绪激动,轻轻叫道:“老爷……”
拓跋啸天恍似未闻,过一会儿,他慢慢说道:“阿福,是时候了,准备一下吧……你找到嫣儿,带她和她母亲走!”
姬福神情大震,惊叫道:“老爷,你……”
“我是不会走的!”拓跋啸天缓缓站起来,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拓跋家历经三百年,什么没见过?生与死,盛与衰,荣与辱,都是过眼云烟。你跟我一辈子,连这也看不透吗?”
姬福道:“老爷,我从七岁进入拓跋家,一直陪伴在您身边,这六十多年来,我哪儿也不想去……如果老爷愿意,就让阿福跟着老爷一起上路吧!”
“糊涂!”拓跋啸天回过头,怒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大活人呢?你与我不同,拓跋家的列祖列宗都在这里,我的儿子也在这里,我有责任和义务守着他们。你这辈子在拓跋家勤勤恳恳,当牛做马,难道还不够吗?非得死到这里才甘心?走吧,带着嫣儿赶紧走!记住,一定要为拓跋家留条根!”
“老爷……”姬福的浊泪打湿衣襟,哽咽不能成声。
拓跋啸天挥手道:“快走——”
姬福刚转过身,外面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杂乱的枪声,惊恐的喊叫声,“咚咚”的脚步声,“呯呯”的撞门声和夜风一起灌进楼窗。
拓跋啸天神色大变,看着犹豫不决的姬福,吼道:“你不赶紧走,还等什么?”
“老爷,你保重……我一定会把嫣儿小姐安全送出城……”姬福向拓跋啸天深鞠一躬,匆匆跑下楼。
看到姬福的身影消失,拓跋啸天的神情放松下来。只要拓跋嫣儿能够安全脱身,他怕什么?日本人杀了他的儿子和孙子,他和那帮畜生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如果可能,他宁愿拉住小鬼子一起下地狱。看着蜂拥而来的日本兵,拓跋啸天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佐藤俊雄收到眼线的情报,立刻命令宪兵队包围拓跋家。他知道“鬼刺”的厉害,为防止拓跋青澜再度逃脱,日本宪兵队几乎倾巢而出。由于山口次郎在半个月前调往北平,佐藤俊雄失去掣肘,加紧对拓跋家威逼利诱。拓跋涵得知儿子死于日本人的炮火之下,悲愤填膺,断然拒绝就任岚城市长。佐藤俊雄恼羞成怒,派人秘密毒死拓跋涵。没想到事情败露,闹得沸沸扬扬,江南以及中国各大刊纷纷报道拓跋涵的死讯,各地掀起一波又一波反日浪潮。日本政府和军部苦心经营的“大东亚共荣圈”,也因此受到影响,日本军部恼羞成怒,大骂佐藤俊雄是“政治白痴”。佐藤俊雄明白,如果抓不到“鬼刺”将功赎罪,他的下场也许比西园武彦更惨。
岂知走到半路,城里接连响起巨大的爆炸声,看方向,肯定是日军的仓库和油库受到袭击。佐藤俊雄当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用“调虎离山”之计策应拓跋青澜,可他没办法,那几个地方是日军战略物质的集散地,绝不容有失。拓跋青澜这手够狠,攻敌所必救,佐藤俊雄无奈之下,只得带领大批兵力前往事故现场救援,而派中尉伊吹五十岚带领部分日本宪兵火速赶往拓跋家。与此同时,佐藤俊雄急令周啸林调集警备队围住拓跋家,协助缉拿拓跋青澜。警备队原本就有部分兵力在拓跋家附近待命,得到周啸林的命令,立即展开行动。
伊吹五十岚带领日本宪兵冲进拓跋家,正好碰到闻讯赶来的周啸林。伊吹五十岚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武士出身,傲慢冷酷,杀人如麻,在驹田右兵卫死后调到岚城担任宪兵队长,平日里不大看得起警备司令周啸林。见周啸林到来,他直接命令日军和警备队全力搜索拓跋家,根本无视周啸林的存在。周啸林为人圆滑,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伊吹五十岚见部队展开行动,就和周啸林带人直奔拓跋啸天的“琴阁”。他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只要控制住拓跋啸天,就能控制整个拓跋家。
伊吹五十岚刚要冲上“琴阁”,突然听到一声冷冷的喝斥:“你们夤夜闯入拓跋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伊吹和周啸林抬起头,看见拓跋啸天站在楼梯之上,双目如电,银须飘洒,宛若世外仙人。
伊吹不懂中国话,冷声道:“周司令,你告诉他,大日军皇军捉拿刺客拓跋青澜,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周啸林走上前,把伊吹五十岚的话如实翻译给拓跋啸天。
拓跋啸天神情剧震,片刻之后,哈哈大笑道:“笑话——我的孙子两个月前被狼咬死,什么时候成了刺客?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到阴曹地府找他去吧!”
“八嘎!”听到周啸林的翻译,伊吹五十岚勃然大怒,拔出军刀,大吼道:“把他抓起来!”
日本兵正要一拥而上,周啸林急忙走上前,向伊吹五十岚说道:“伊吹队长,咱们今晚的目标是‘鬼刺’,和这个糟老头子计较什么?况且拓跋啸天在江南声望极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要是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无论对皇军还是对队长阁下,恐怕都会有影响。咱们先稳住他,等抓到拓跋青澜,再和拓跋家算总账也不迟!”
伊吹五十岚冷声道:“我的任务是抓到拓跋青澜,有什么影响与我无关!只要拓跋青澜还在拓跋家,抓到他的爷爷,就不怕他不现身!”他不再理睬周啸林,大吼道:“把拓跋啸天给我抓起来!”
日本兵正要往上冲,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报告”,紧接着两个日本兵急匆匆穿过人群跑过来,跑到伊吹五十岚跟前,大声道:“报告中尉,宪兵队抓到‘鬼刺’……”
伊吹闻言,大喜道:“那个‘鬼刺’……他在哪里?”
“我在这里!”随着声音,那个“日本兵”闪电般出手,犀利的刀锋抵住伊吹五十岚的喉咙。几乎同时,另外一个“日本兵”用枪指着周啸林。
不用问,这两个“日本兵”就是拓跋青澜和陆家宜。他们扮做日本兵,趁天黑混乱,敌人不察,采取“掏心战”,出其不意抓到伊吹五十岚。
日本兵顿时大乱,纷纷用枪瞄准场中的拓跋青澜和陆家宜。周啸林见状,冷汗狂流,用日语大声喊道:“大家都不要动……”
伊吹五十岚望着面前那双幽冷如寒渊般的双瞳,霎时如置冰窖。他自问刀术过人,却躲不过对方轻轻一刀。如果对方要杀他,这会儿他就是冰冷的尸体。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拓跋青澜竟以这种方式抓住他。看看周围日本兵和警备队员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真想撞上刀锋,一死了之。不,他不能死!如果这样死去,他的魂魄都不会安宁。他是帝国武士,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战斗不止。想到这里,伊吹五十岚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线,咬牙切齿道:“你就是拓跋青澜——那个传说中的‘鬼刺’?”
拓跋青澜用流畅的日语答道:“如假包换——就算你不认得我,也该认识这把刀!”
看到喉前刀身上金色的雪浪纹,伊吹五十岚的心猛地沉下去:“‘绝影’?是你杀了柳生十兵卫?”
“还有铃木奈川和京野武藏,下一个可能就是佐藤俊雄!”
“你果然够狂,为什么不看看你周围那些枪口,你以为这次能逃掉?大日本皇军不但会杀死你全家,还会把你剖腹挖心!”
拓跋青澜没有理他,把目光转向楼梯上的拓跋啸天,喊道:“爷爷……”
拓跋啸天早已看见拓跋青澜,泪花纷飞,大笑道:“青澜,好孩子,看到你活着回来,爷爷很高兴……你是爷爷的好孙子,也是拓跋家的好儿郎。听说你杀了不少鬼子,干得好!爷爷为你骄傲,你爹也为你骄傲,咱们拓跋家都为你骄傲……”
“爷爷,我回来带你走……”
“好孩子,爷爷老了,哪儿也不想去,就在这里陪着你的太爷爷、你爹,还有咱们拓跋家的列祖列宗……”
“不,爷爷……”拓跋青澜双瞳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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