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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钟闻言立时堵上嘴,咬着手指,惊惶地朝脚底看去,又沿着裤脚爬上来几只,他狠命地跺脚,就是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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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知彬在隔壁早被他的叫声吵醒,心说,这小子半夜惊叫,羊癫发作吧,翻个身又睡过去。
随从次日来,给他送来些钱财及吃用,见他眼圈乌黑,吃惊地说:“老爷,你是不习惯,昨晚上没睡?”
“习惯?你进来试试!给老子八辈子的时间也习惯不了!”他横眉,又说:“让家里快去打点打点,把我捞出去,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
“好好!也就赔偿那几家的损失,没什么难办!”随从唯唯称喏。
他骂骂咧咧地说:“我越想越不对劲儿,林伯熙是个奸猾吝啬的主儿,天天请我跳舞看戏,我前脚刚一离席,后脚就有人跟踪我,咱们酒车的路线我只给白衍笙说过,那个姓卫的怎么知道的?这所有的事连在一起颇不寻常!奶奶的,要是让我查清楚,入狱这事,姓白的那小妮子也插了一脚,我不会放过她,林伯熙我动不了,他背后有东方府撑着,一个乡下小妮子,我整治不死她!”
随从怯怯地说:“那白小姐也不是好惹的,她与八小姐交情匪浅,坊间风传二少看上她了,两个人在楼梯上纠缠不清,昨天被姓顾的给撞见,把二少给打了!”
“打得好,打得妙,这姓顾的还真有两下子,去试试,能不能挖过来。任她与八小姐有再深的交情,挨打的是东方府最最宝贝的命根子,以东方老爷暴躁脾气,会放过她?她与东方府的梁子这下是结定了!”闵钟暗自得意。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散了。
凌知彬正挑剔菜,筷子一拨一拨,将烂菜叶挑出去,说:“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正骂着,他的随从也来看他,说:“老爷,你再忍忍,我已经往家打了电话,老太太和太太正张罗人救你呢,多使几个钱,就没事儿了!”
凌知彬颤动着八字胡,说:“让她们快点!再多等上几天,我这副骨头架子就撂这儿了,我是第一次坐牢啊,你们不知道这味儿,我实在吃不下,半夜还得听鬼叫。”
“姓凌的,你说谁半夜鬼叫?”闵钟隔墙吆喝起来,人一闲,心慌啊,把隔墙听音拿来解闷。
“我冤枉你了吗,我胆够小的了,没想到,你闵老板在外刁钻刻薄,一进来,就变成了吱吱鼠,也不知是不是做的坏事太多,半夜有鬼来索命,心虚所致,凌某实不敢恭维你的为人!”凌知彬嘲笑反击。
闵钟怒不可遏:“姓凌的,你等着,出了这道门,我跟你誓不两立!你她娘的,脑子就是被驴踢过,这事儿你要是一身担下,我愿意出钱救你出来,这下可好,两个人吃牢饭,我是无所谓,让你那小脚娘,小脚媳妇儿捞你去吧!衙门往哪儿开,她们知道不?”
“不用你瞎操心,要不是你,我会坐牢吗?”一想起老娘和媳妇儿,凌知彬伤心,想要掉泪。
他这一脉人丁凋零,有儿有女,幼年夭折,实是个绝户的,本来收养过一个女儿,后头又嫁了人。
全凭祖上传下来的独特酿酒技艺,景阳酒坊名气不减,一直维持着,只是这传给谁,还没定夺,总要选个信得过的人。
凌知彬的随从见两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有力气吵架,那还平白担心什么,遂打算走人:“老爷,有闵老板跟你作伴,那我走了,我得找人救你去!”
凌知彬脖子一拧:“谁稀罕跟他作伴,你走你的!”
“我还不稀罕你呢!”闵钟在他屋里大喊。
随从摇头,自家老爷就是耳根太软,听信闵钟这鬼的撺掇,否则也不会落到此种境地,这都是小事,最重要,酒坊名声和生意都大受影响,家里又没有得力心腹,要恢复只怕没那么容易。
衍笙换了身正式的衣裳,整整高竖的衣领,对刚放下点心碟子的七巧说:“今儿晚上,卫队要来,一会儿,你做碗面送上来。”
“哦,好。”七巧应道。
虽应了,却不由低头寻思,还得找厨里借火,这倒没什么难的,在小厨房里开灶就行,只是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我亲自做面,她以前不都住哪儿吃哪儿,从不挑食。
“做你最拿手的!”衍笙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拿起最新一期《清议报》翻看,又特意嘱咐了丫头一句。
七巧就不明白了,小姐为什么待卫黥这么上心,问:“为什么呀?事儿不是查清了么,他又来做什么?”
衍笙抖开报纸,说:“是我让他来的,”打量一眼七巧身上的衣裳,又说:“把这身灰不溜秋的换下来,换上那身粉紫的,那衣服你穿着最好看!”
“这天都黑了,我穿那么好看给谁看,又不上街!”七巧费解。
“让你换你就换,哪那么多费话!”衍笙利落下令。
总不能说,是为了给她安排相亲,卫黥是见了女人会脸红的那么个宝贝,七巧若再放不开,忸忸怩怩,这两人铁定撮合不到一块去,还是突然袭击的好,逼到他们退无可退,直面相对。
从上次卫黥的态度来看,对七巧很有好感,七巧也曾仗义出言为他打抱不平。
这两人,有戏。
岷之在台灯下写稿子,慧双系好最后一个盘扣,近前去,一手支在桌上,微俯首扫了一眼,轻声问:“写什么呢?”
她声音从来婉转,寂静夜里更显圆润安宁。
岷之不由抬头看她,说:“笙儿约我写篇时事评论稿!”
她背过身倚在桌上,看着他奋笔疾书,笑说:“这就叫文思如泉涌吗?”
她庆幸与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不谈那虚幻的爱,他尔雅不失智勇,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赏心悦目。
她生命中两个男人,都这么不同寻常,是她之幸;得不到他们的爱,是她之不幸。
但有时,不那么较真,这幸与不幸,也可当作抵消,日子,就这样过去,未尝不可。
只是眼前人不快乐,自己也跟着不快乐罢了,只要自私些,心硬些,不痛快看轻些,抓住不放手,他便会永远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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