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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轮红日跃出最远的那条山脊线,天地间透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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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双腿有些僵,一走动,膝盖骨麻麻地痛,是冷太久,也坐太久,血液不畅了吧……
他站着,缓了好一阵,才觉得血液重流淌,慢慢地挪开了步子。
地面有些浮动,头有些闷闷地痛,鲜少生病的他对生病的感觉比较迟钝,没在意,回到客栈,倒是真的觉得很疲倦了,于是倒头就睡铌。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迷迷糊糊醒来,有种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的感觉,口中淡然无味,舔了舔唇,只觉嘴唇异常干燥。
想要起来,刚坐起,便感到头晕目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者是感冒了……
一贯身体倍儿棒的他,怎么会把小小感冒放在心上?
收拾东西去了机场,准备回北京。
洱海的风光,他已领略,不过尔尔……
到了机场,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还粒米未进,不过,也没有饥饿感,直接进安检登机了。
大年初一,全家必然去爷爷家了,四世同堂,不知多热闹,生平最喜聚喜闹的他这会儿却有些厌倦那些喧哗,搭了个车,直奔校后的小家了。
尽管是白天,他还是习惯性进门就打开了玄关处的灯,橘暖灯光的笼罩,愈加觉得头晕。
一头扎进卧室里,头刚挨到枕头,便觉得困意袭来,于是放任自己继续睡了去。
他是被电话吵醒的,律所同事打电话来,先跟他说年好,然后找他问另一个同事的号码,说是有急事找却没存对方的号。
他迷迷糊糊的,也记不得,让他等等,他查一查。
查到之后,头昏脑涨地默默念着,回拨电话告诉同事,带着浓重的鼻音,“喂,记好,13xxxxxxxxx……”
那边却传来清清脆脆的一声疑问,“二哥?”
“嗯?”这声音……是妹妹!他皱着眉头,知道自己糊里糊涂拨错号码了,“妹妹,我打错了……”
“你怎么了?声音好像不对?”她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鼻音,还有他嗓子的嘶哑。
混沌中,她的声音宛若一泓清泉,从遥远的天边倾泻而,让此刻处于灼热中的他沁心的甘凉……
他微哽,没有吭声。
“二哥?”她静听,没有听见他的声响。
“在呢……我没事……一点小感冒而已……”他嗓音嘶哑地说,鼻尖略略地酸楚,反愈加显得鼻音厚重了。
那一端的她,便想起了他鲜有的一次生病,赖着要她喂吃的,要她给他念书,从说话的声音来判断,那次远没有此次严重……
是不是病得越厉害反而越逞强?
“二哥,你在哪里?吃过药了没?”她问。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倾听着她的声音,那清润的,来自远方的声音,他一个字也不想错过。
“二哥?你说话!睡着了?病得很严重?”她急了。
“没有……没怎么严重……我听着呢……”他翻了个身,头疼欲裂,还真从没这么病过……
“都这样了还不严重?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她和他形影不离这么多年,太熟悉他的声音了,熟悉到哪怕他掩概矫饰,她也能凭着那一丁点儿的变化来判断他的喜怒哀乐,如今这么明显的病状她能听不出来吗?“你为什么不吃药?你在哪?”
“我……在我们自己家……”被她这样逼问着,习惯成自然地说了实话。
我们自己家?
她想,这应该是指校后那套房子了……
他一个病人,大年初一地住在那里干什么?
“二哥?今天不是过年吗?你待那儿干嘛呀?”
“……年后马上有个案子要开庭,家里人太多太吵……”他漫无边际地编着谎话,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已经能想到他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一个人!没吃药!也没人给他做饭!
“二哥,你起来,在我房间壁柜的中间抽屉里有一支体温表,拿出来给自己量量体温!如果没发烧的话,就在抽屉里找感冒药吃!如果发烧就马上去医院!或者打电话给家里,让人来照顾你!”她是个善于未雨绸缪的人,虽然两人并不常生病,但是常备的医药箱还是有的,而且她有一个习惯,药买回来一定先看生产日期,并能瞬间记住,并且定期排查过期的药物,上次她回房间的时候还顺便看了药,如今还在保质期内。
“唔……”他敷衍地应着。
“别呜呜的了!赶紧给我起来!”她在那头轻声吼起来了。
“嗯,已经起来了……”他继续躺着,而后,那边便断线了,“嘟嘟嘟”的忙音响起来……
他心里那根弦也随之断掉,怔然间想起给同事回电话的事,这一回,他看准了才回拨,说完后,手机一扔,继续懒在床上。
年纪小的时候也曾感冒过,那会儿的经验,睡一觉就好了,所以,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不多时,又睡着了。
这一回,却开始做梦。
梦杂乱而无章,唯一贯穿始终的线索,是他和妹妹。只是时间和片段全是跳跃性的。
一会儿是她蹲来给他系鞋带,一会儿是和她的初次见面;一会儿是他撕碎了她父亲的遗作,一会儿是她扳着脸要他趴扮小乌龟;一会儿是他独自一人坐在洱海边上,一会儿,他又回到游戏里跟她结婚……
她都不知道啊,没有她在他身边,游戏里的任何一个花他都搭不顺手,就连全区第一的花弃玩之后把号扔给帮里某人,那人拿着那号也玩成了渣渣,渣得他忍不住在yy里骂人,那人还敢说自己是第一次玩花……
她也不知道,没有了她,他宁可自己拿着她的号在游戏里瞎逛,也不想再将就任何一个花……
她更不知道,全区所有人都道他和另一个玩着一一风荷号的女孩结成了夫妻,而事实上,那一场婚礼是他一个人独角戏……
他对着身披嫁衣的她说“爱你”,再切换过去对自己说“爱你”,就好像,他们是真的相爱一样……
梦境反反复复在结婚那一段浮沉,眼前一一风荷一身嫁衣的模样,忽然鲜活起来,变成了妹妹的样子,亦是一身红装,刘海齐眉,戴一副大眼镜,可是,却笑得那么甜美……
然而,画面一转,他坠入一片乌黑的深渊,到底,却变成他独身一人坐在了洱海边,冷得冰人,冷得发抖……
前方若隐若现的,似乎是妹妹的背影,他追上去,她的身边却出现好几个人:穆川、小果子、穆妈妈……
小果子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穆川走在中间,那画面,如此和谐……
他想叫一声“妹妹”,却叫不出口,骤然间她回眸,明丽无比的脸是她最美的样子,冲他一笑,叫了声“二哥”……
“妹妹……”他在冰冷的空气里微笑,连唇角都是冷的……
手机声音再一次响起,他迷迷糊糊找到手机,还沉浸在梦里,只觉得这一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喂”一声后,听见那边传来脆生生女声“二哥……”
瞬间被冻冰的心柔软起来,沙哑的声音哽道,“我病了……我想要你……想喝粥……你回家好不好?”
那边一片静谧……
他迷糊中又明白了一件事,她在云南呢,在和穆川一家过年,怎么可能回家?
于是,挂了电话,索性将手机用力一扔,扔得远远的,放任自己继续昏睡去……
首都机场。
叶清禾拖着行李小跑着往出口奔,穆川一家人紧随其后。
“别着急,清禾,慢点儿,别摔倒了!”看着她瘦小的身体在人/流中穿梭,穆川忍不住提醒道。
叶清禾也觉得自己失态了,甚至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她却无法抑制自己这发疯的行为……
分明在陪着穆妈妈游大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打来,病恹恹地跟她说着话,她就完全无法再静心来,尽管叮嘱他吃药叮嘱他量体温,可是想着他曾经烧掉厨房的壮举,她收了电话马上就奔回旅店收拾东西……
穆川和穆妈妈都莫名其妙,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和穆家人一起的,忙道,“穆妈妈,穆老师,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玩了,家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去!”
“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我们也马上回去吧!”穆妈妈也替她着急起来。
“不用!穆妈妈,你们继续在这玩吧,别因为我扫了兴,只是家里有人病了而已。”她行李收拾完毕,刻不容缓期待出发。
穆家人原本就是为了她而来,她要回去,他们也没有玩去的心情,于是,到底还是一起返京了。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穆川取了车先送她。
当听得她报出要去的地址时,他便知道,这个生病的人是谁了,年少痴狂的岁月谁都曾有过啊……
把她送到楼,他便带着自家人返回了,叶清禾对于此次旅行深觉歉意,此刻冷静来,也深觉自己过于冲动,可是,如果一切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冲动……
终于到家了……
从机场到这里,这一路上她都不停地打着他的电话,想告诉他,她回来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接,她心中便愈加焦躁,不知道是不是病得连电话都没法接了?还是睡得太沉听不到?
她拖着箱子快步进了楼道。
熟悉的家门前,她掏出钥匙迅速开门,玄关内暖灯依旧,屋内暖气热烘烘的,从南到北的差距就这么体现出来了。
“二……”她刚要叫他,却愣在了原地。
从他卧室里走出来的人竟然郭锦儿……
穿着他日常最爱穿的那件半旧毛衣,穿在他身上时原本就松松垮垮的显大,穿在郭锦儿身上则更加了,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好看的锁骨,完美的胸线在灯光漂亮极了……
而且,她仅穿着这件毛衣而已,因为衣服穿在她身上很长,所以遮住了tun部,往,便是修长的美腿,惹人遐想无限……
目光一直往,她便注意到,郭锦儿脚上穿着的,是她从前穿的拖鞋,上次回来摆在玄关地垫上的……
郭锦儿见是她,初初惊讶了一番,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努力把毛衣往扯,似乎要遮住自己的大腿,可是,这么一扯,上面的风光又露出来了……
“啊,清禾,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一。”郭锦儿说话的声音很小,近似耳语,应是怕吵到了正在生病的萧伊庭。
叶清禾想着,是否可以不必再等去?应该要转身走人才是。
这念头一动,便果真这么做了,然而,才打开门,郭锦儿又出来了,跑过来拉住她,依然悄声说,“清禾,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再回去吧!二哥病了,正在睡觉,不能起来迎接你。”
郭锦儿说话的样子和语气都很像“二嫂”,叶清禾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很无聊,人家本来就是二嫂啊……
看着郭锦儿进去这一趟穿出来的裤子,也是萧伊庭平日里最喜欢穿的那条旧运动裤,她穿着实在很长,裤脚卷了起来……
“不用了,我顺路来看看有没有人在这里,既然你们在我就走了。”她环视了一周,是暖气的缘故吗?这个叫做家的地方,空气里似乎多了别的成分,呼吸起来没有从前舒畅了……
“这……也好吧,干妈他们也该回家了,你回家去也好,不过,回去之前你先来帮我看看这粥……”郭锦儿拉着她来到厨房,揭开碗盖,碗里盛着一碗粥,郭锦儿便说开了,“我本来也在自己家里过年呢,二哥打个电话来给我说他病了,想要我过来,想喝粥,我就来了,煮了一大锅,可是二哥只吃了小碗,剩的我想着是不是等会给他热着吃,清禾,我不太懂,怎么热粥才不破坏它原来的味道啊……”
叶清禾想起来,郭锦儿的爸妈好像终于迁回北京来了……
“没事儿,这白粥只要不烧糊你怎么热也不会破坏的,火别太大,如果有瘦肉和蔬菜什么的加点进去就更好了……”她的心飘飘浮浮的,答话也答得心不在焉。
“这样啊……那谢谢你……我懂了!”郭锦儿笑着。
她点点头,“那我走了,再见,年快乐。”
“年快乐!”郭锦儿也笑着祝福她,末了,犹犹豫豫地又道,“清禾……对不起……”
“嗯?什么?”她倒是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以前……不太懂事……做了一些傻事……让你见笑了……那只是因为……因为我太爱二哥的缘故……”郭锦儿微显忸怩,脸上还染上一层红晕。
经她这么一说,叶清禾才明白过来,笑了笑,“没什么,那些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这也是她第一次从郭锦儿口中听到“爱“这个字。
真好……
能这么无所畏惧地把爱说出来无论怎样都是一件美好的事……
“清禾,你真是太好了,聪明又大度,能和你成为姐妹,我真的好开心!”郭锦儿还轻轻抱了抱她。
她始终微笑着,直到郭锦儿松开她。
“我真的该走了……”她说。
“好,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的对话如此轻柔,就像郭锦儿所说的好姐妹……
叶清禾走出了门外,如来时那般,拖着行李,走入冬天的夜里。
北方冬天的户外,真冷啊……
她觉得自己的腮帮子都冻僵了,稍稍动一,就酸酸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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