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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头惶惶不安的守在院子里,紫维的脸色铁青,不时的往那屋子的方向张望,紫絮则是紧抿着唇角站在一边的角落里,月光打下大片的暗影,遮住她眼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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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她的眼睛却是亮的出奇,隐隐闪着幽光。
她原以为自己怎么都该为了当前的处境忧虑惶恐的,可是心里却是莫名的一阵快意。
在褚灵韵的眼里,她这样的婢子形如草芥分文不值,可是结果怎样?她自己自诩天之骄女享无限荣光,如今的这般下场——
总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屋子里的两人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动静闹的很大,可是至始至终能够听到的不过间或就是男人畅快的喘息声。
褚灵韵那里,开始还挣扎的厉害,到了后面大约也是认命了,再就没了什么动静。
门吱的一声开了,张云翼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带着餍足的神情蹒跚着从屋子里出来。
院子里的两个丫头俱是精神一紧,屏住呼吸小心的戒备着。
张云翼却是大大咧咧的往院外走,褚灵韵有顾忌,根本就没胆子动他,正是因为确定了这一点,他来的时候满腔怒火,这会儿反倒是一派轻松无所谓的神气。
紫絮瞧见他多少是有点心虚,见他的斜睨过来一眼,赶忙垂下头去。
张云翼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就悠然的出了院子。
两个丫头这才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赶忙跑进屋子里,进门便是一片鱼水之欢过后的糜烂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大部分的摆设都移了位置,桌椅倒翻,茶具香炉之类的东西摔了一地。
褚灵韵身上未着寸缕的仰躺在地面上,身上遍布青紫或是红色的淤痕,有些是伤痕,有些是烙印,头发蓬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瞪得老大,眼泪许是流干了,这会儿只是木然的一动不动,牙齿咬着嘴唇已经见血,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旁边的地砖上。
若不是她眼里愤恨的神色太过生动逼真,这个样子,或是说是个死人也不为过。
“郡主?”紫维低低的唤了一声。
两个丫头谁也没有哭,只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试着换了她一声。
褚灵韵没动也没应声,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房梁。
紫维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反应就和紫絮交换了一下眼神,捡了件外衫给她掩住身体,两人合力将她扶起来。
褚灵韵没有拒绝,木然由两人扶着,脚下步子虚软的被扶进了卧房。
这件事,谁也不敢声张,两个丫头悄无声息的打了水,替她清理。
张云翼根本就是为了报复,发了疯一样,虽然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是被折腾的见了红,身体像是被人撑开撕裂了一样,疼的近乎麻木失去了知觉。
如果说之前经历的种种都可以叫做变故和转折的话,那么这一次——
她才真叫一次体会到了彻底跌入地狱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
事情还没有完!
张云翼现在是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拿什么去和对方拼?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不可怕,最可怕就是这样完全不要命的。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褚灵韵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她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
正在给她擦拭身体的紫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仓惶道:“是不是奴婢弄疼郡主了?奴婢小心点儿!”
褚灵韵缓过神来,怒声喝道:“滚!滚出去!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此时她疾言厉色的模样看上去狰狞而恐怖,说着就一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声音疲惫嘶哑的刮的人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两个丫头自是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赶忙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房门在身后合上,就听见里面褚灵韵凄厉至极的一声嘶吼,然后霹雳啪啪一片的响动。
隔了两个院子住着的侍卫终于听到动静赶了来,却被紫维含糊着给打发了。
横竖自家郡主自从到了这里脾气就越发的不好了,所有人都已经见惯不怪了,侍卫们也不会深究,见到没事也就散了。
褚灵韵狠狠的发泄了一通,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统统砸了,一片狼藉。
郑嫣不能在这里多留,一早去佛堂正殿烧香还愿之后也只留了这一天,次日一早就准备启程回京。
当晚她来看望的时候紫维便推说褚灵韵身体不适没让她进门,她心里略有疑惑却没深究,也就离开了。
而这一切对褚灵韵而言也不过一场噩梦的开始罢了。
张云翼第一次过来是恼羞成怒找她算账来的,根本就是一时脑热,随口一说自己留了后手褚灵韵就信以为真,他自己走的时候其实还有些提心吊胆,不过倒是长了心眼,回去就真的做了安排。
而来过广莲寺一次之后他也像是发现了这里的好处,当真就乐此不疲的常来常往了起来。
褚灵韵艳名在外,又是那样的身份,以往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哪怕当年他还是定北候世子的时候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唯有恭维谄媚的份儿,如今却轻轻松松把人给睡了,刺激泄愤之余更有种满满的成就感。
之后隔三差五的张云翼就往这里跑,皇帝对张家虽然没有赶尽杀绝,留了部分铺子田产,日子也算过的去,可是与以前的日子相较也是天差地别,更别提现在就算是出门寻乐被以往的同僚遇上都要备受冷眼了奚落了。
自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张云翼自然就把这笔账完全记在了褚灵韵的头上,越发的没有顾忌,变本加厉的折腾,来广莲寺的次数甚至比去柳林街还要多起来。
起初几次褚灵韵还试图和他抗衡,可是到了后面也就麻木了,只是一声不吭的咬牙守着,外人都不觉得怎样,却是紫维和紫絮两个丫头看的最明白——
自家郡主看人的眼神越发的阴鸷恐怖了。
不过不管背地里怎样,至少表面上万事太平,年后北疆方面甚至一度扭转了被关外蛮夷人常年压制的局面,打了两场胜仗,所以虽然楚州方面的战事依旧吃紧,皇帝的脾气却是好了许多。
*
三月三。
女儿节。
褚易安这一次一改平日里处事低调的做派,用了最盛大的排场为两个女儿举办了及笄礼。
作为褚浔阳名义上的生母,方氏也被请了回来参加仪式。
因为是选在女儿节行礼,很多勋贵人家都得了消息,干脆就将自家同龄女儿的笄礼都改在了生辰当日,是以当天整个东宫之内高朋满座,济济一堂,几乎所有有资格出入东宫的官员都携带家眷道贺。
褚易安和方氏、大夫人坐在主人席上全程观礼。
大夫人的脸上一直带着慈爱而满足的笑容,虽然知道女儿这一次算是沾了褚浔阳的光心里也是满意的。
方氏的表情则是极为平静,自始至终谁也看不到她露出任何特殊的表情来。
虽然挂着个侧妃的名号,可她却是在褚琪枫和褚浔阳才刚满周岁的时候就去了慈修庵,这么多年以来没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露过面,这算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许多人都在暗暗的打量她。
方氏生的只能算是中人之姿,清秀而已,再加上也许是在庵堂里住的时间久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冷硬呆板,着实叫人想不通身为天潢贵胄的皇朝太子当初究竟是看上了她的哪一点,还为她空置了正妃之位这么多年。
女人们的审视和议论方氏自然全部能够感觉到,可她的整个人却像是全无所察一样,只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褚浔阳和褚月宁行礼。
而坐在主位上的太子褚易安看上去却有点魂不守舍的,手里捧着一碗茶,目光定格在场中,像是看着两个女儿在行礼,但那目光又似是穿透到了另一个时空,久久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笄礼的正宾是德妃和庆妃。
替褚浔阳束发的时候德妃取过婢女呈上来的碧玉簪先是一愣,随后又轻声的笑了笑。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都说褚易安宠爱这个女儿果然是做不得假的,只就这根簪子便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整个笄礼的流程做下来十分的顺利,待到礼毕大夫人就张罗着把客人都引到厅中喝茶,顺便等着稍后开宴。
而方氏则是莫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为这一天仪式的主角,褚浔阳和褚月宁自然是要作陪的。
两个姑娘穿着同色的裙衫,亮眼的枚红色看上去就更显得娇俏可人,其实衣裳的样式也差不太多,但是因为两人眉宇间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眼看去还是十分醒目分明的。
褚月宁是典型的淑女闺秀,虽然性子开朗,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温温柔柔的。
褚浔阳却仿佛天然便有一种气势,端庄之外又带几分朗朗的明艳,不是那种流于容貌表面的明媚,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几分高傲几分狂肆,却也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
一众的命妇夫人将两人恭维着好一番的夸赞,因为褚月宁是定了亲的,众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更多的集中在了褚浔阳的身上。
有褚易安的宠爱,方氏的尴尬身份也可以被忽视,着实叫褚浔阳也当众尝试了一回众星拱月的待遇。
这边厅里正在寒暄的时候,外头就见曾管家步履匆匆的走进来,含笑道:“两位郡主,大夫人,陛下的赏赐到了,请二位郡去前头接旨吧!”
两人的笄礼皇帝之前就已经赏赐过了,突如其来怎么会又有赏赐到了?
大夫人也都跟着愣了一下。
“大夫人,吩咐焚香准备接旨吧!”褚浔阳提醒道。
“哦!”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满脸喜气的吩咐如沫去准备。
褚浔阳和褚月宁一起去了前厅,这一次出宫传旨的竟然还是大总管李瑞祥,足见皇帝是极为重视的。
褚易安领头带着众人跪地接旨,长长的礼物单子念下来许多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内侍抬着箱笼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看的人眼花缭乱。
“陛下恩典,说是赐予两位郡主的笄礼。”最后,李瑞祥也只是这般说道。
待他走后,有消息灵通的却是马上散了消息出来,就在方才,一个时辰之前有有北疆的战报送到,北疆方面又打了一场大胜仗,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就又赏了一批物件下来。
“早前就都说浔阳郡主是个有福气的,当年的生辰也赶的好,有一回皇上还笑谈,说这方侧妃这两个孩子是咱们西越王朝的祥瑞,果然是不假的呢。”德妃喝着茶,一边感喟着说道,“今儿个两位额郡主及笄,又得了北疆大胜仗的消息,也难怪皇上龙心大悦,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呢!”
“谁说不是呢?康郡王也是个争气的,小小年纪都开始帮着太子殿下理政,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庆妃也附和了一句,说着就笑眯眯的看向大夫人道:“这康郡王和浔阳丫头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吧?”
“郡王爷的婚事不着急,还能再拖上几年,不过郡主那里——”大夫人也是满足的笑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殿下是可劲儿的宠着这丫头,一时半会儿怕也是舍不得的。”
大夫人母女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这一次皇帝的赏赐明显的冲着褚浔阳来的,哪怕光彩全被她沾了,自家女儿也跟着得了好处,这也就够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德妃的目光闪了闪,半玩味道:“那本宫可得要卖个老,回头找机会给殿下提一提,我那个娘是侄子年岁和浔阳倒是合适的。”
褚易安那里,一般人还真就不敢去讨面子。
诚然德妃也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坐在一群贵妇中间的罗二夫人还是脸色变了变,不由紧张的捏紧了手中帕子——
褚浔阳及笄之后肯定就要议亲了,他们之前的打算看来得要尽快动作了,否则哪怕德妃是开玩笑的,也保不准别人眼红,给捷足先登了。
德妃和庆妃两人两人起了头,后面随之而来就是一片的恭维声,整个厅中热闹非常。
而彼时褚浔阳却是借故和褚月宁去看礼物早早的溜了。
后面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箱子摆在花园里一角,如沫在带人清点入库。
褚浔阳捡着上面的几个箱子打开了看了看,珠光宝气映着阳光晃的人眼花。
“头几天陛下不是已经赏过一次了吗?这怎么又送来这些东西?”褚月宁取了个翡翠的桌子在阳光下看成色。
“谁知道,送了就收下好了。”褚浔阳笑笑,“反正四妹妹你的婚期也近了,就当是给你添妆了。”
褚月宁的脸一红,嗔道:“三姐你又取笑我!”
褚浔阳笑嘻嘻的和她凑了两句,心里却是十分清楚——
延陵君手里掌握着苏逸那里最新的所有消息,按照那边的情况,其实今天的这个战报早在两天前就该送到了,可是却被褚琪枫做了点小动作给挡在了路上,一定安排在了今天被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说白了,就是赶在这个日子里给她造势的。
十五年前,先是褚易安刻意的安排,给两人定了那么一个特殊的生辰,一鸣惊人得了皇帝的喜爱,十五年后,哥哥故技重施,又再替她铺平了前面的一步路。
在整个西越王朝之内,她不说是最尊贵的皇女,但是在皇帝的眼里却绝对是最为与众不同的。
对皇帝而言,什么乖巧什么才名全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社稷江山。
而这种种巧合之下,不得不说,她现在就算是投了皇帝的心头好了。
这样也好,她自己越受重视,对父亲和哥哥而言也都是好事。
两人在后院闹了一阵就相携离开,刚好二夫人和褚月歆从花园的另一侧走过来。
看着堆了满地的东西,二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愤愤道:“不过就是凑巧罢了,什么福星?我呸!”
“娘!”褚月歆皱眉,忧虑的四下看了眼道:“今天府上的人多,当心被人听了去。”
“我这也是替你鸣不平。”二夫人立刻就变了脸,再看褚月歆这副软绵绵的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争气,我还用跟着受这份冷落吗?去年你及笄的时候什么都是将就,现在到了那两个丫头却是办的风光体面。现在你都十六了,连四丫头都马上要嫁出去了,你的婚事你父亲却是拖拖拉拉的不肯帮着提,你若是能有三丫头一半的本事,也早就把你父亲哄的服服帖帖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拈酸吃醋的看着别人的脸色瞎操心?”
二夫人心里憋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儿都泄了出来,她不能去找褚易安评理,干脆就把火气全部发在了褚月歆的身上。
褚月歆白着脸听着,暗暗的捏着手里帕子。
她的婚事本来去年的时候褚易安已经是要提了,可是被二夫人没眼色的和褚月瑶闹了那一出纳妾时间之后激怒了他,也就暂时搁置了。后来二夫人被关,年后出来又看上了户部尚书孔家的嫡长子,跟褚易安提及,褚易安却不看好这门婚事,并没有答应。
眼见着褚月宁的婚期都定了,二夫人心里着急,心里的怨气就越发的重了,现在皇帝又给了褚浔阳和褚月宁那两个丫头天大的体面,这会儿她更是压不住的心里犯酸。
若在往常褚月歆虽然不提,心里也必定会痛恨父亲的偏心,不过现在——
她的心思却是变了。
褚易安不答应孔家的婚事也是正中下怀。
从上元节那日见了苏逸之后,她对别的事就都不甚关心,只是——
方才在大门口接旨的时候她特意在人群里找了一遍,苏逸似乎并没有来。
这么想来,心里就不免失落。
二夫人听她叹气,就越发的恼怒起来,甩着帕子大声道:“说你不争气你就是不争气,天天的哭丧着一张脸能有用?”
褚月歆就是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二夫人骂了半天都像是拳头打在了沙包上,自觉无趣,当即就撇开她气冲冲的走了。
褚月歆孤身站在小径上,二夫人的那些话这些年她都听的腻了早就不当一回事了,父亲就是偏心,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
苏逸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他惯常不都是好延陵君一起的吗?她在人群里看到延陵君了,却是没有找见那人的身影。
褚月歆想着就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去,因为低着头,险些就和对面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二郡主!”郑嫣笑了笑,神色之间明显带了几分不自然。
她本来是想一直躲着等褚月歆离开的,可是不曾想对方会直接往这边走过来,方才她站的地方根本就藏不住人,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先走了出来。
褚月歆一眼就看出了异样,目光隐晦的一闪,不过情绪却是没有外漏,只道:“郑小姐是出来散步的吗?”
“我——”郑嫣点点头,多少还是因为方才误打误撞偷听了他们母女的谈话而带了几分不自在,“只是随便走走,这就要回花厅去了。”
说着就要错过褚月歆的身边离开。
褚月歆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目光只略微一扫就察觉了她眼底的情绪不对——
似乎并不只是偷听了自己母女的谈话而导致的心虚,而有几分慌乱和惶恐。
褚月歆盯着她的背影不免多看了两眼。
郑嫣走的很快,不多时就拐过前面路口消失了踪影。
*
这边褚浔阳和褚月宁也分手各自回去换衣服。
方才在笄礼上的衣物都是为了这个场合特意做的的礼服,不适合一会儿穿来参加宴会。
褚浔阳会去换了套杏黄色的裙衫出来,因为要出席宴会的场合,裙子的款式做的相对繁复,裙裾铺洒,一路走来荡漾开来一大片。
偏生她的脚下生风,裙角飞扬而起,更像是早春枝头最早绽放的一树迎春花,明媚的叫人眼前一亮。
延陵君就站在她回前院必定要过的一条长廊上等她,远远的看她一路行来,顾盼生辉,哪怕是在自家园子里也是左右观望着赏景,十分孩子气的模样。
褚浔阳是一直走的近了才看到了他,脚下步子微微一顿,见到四下无人就快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延陵君反问,几乎是习惯性的抬手就要来蹭她的脸颊。
褚浔阳警惕的后退一步,还是笑眯眯的模样,道:“有事么?”
延陵君对她的避讳有些不满,不过也是无奈,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将手臂垂下,背到了身后道:“这段时间张云翼频繁进出广莲寺,看样子褚灵韵像是被他给唬住了,这样的话,褚琪炎那里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了,我提前给你说一声,你好心里有数。”
一直没有听到褚灵韵和张云翼闹翻的消息,褚浔阳本来也觉得奇怪,后来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北疆的战事上也就给忽视了。
此时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愣了一下,“你是说——”
延陵君略有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就飞快的岔开了话题道:“张家已经不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了,只是褚灵韵会忍气吞声却不像是她的作风,怕是逼急了她后面还会有所动作,所以你要当心点。”
张云翼是没胆子杀人的,即使再愤怒也是一样。
这一点是在褚浔阳的意料之内的,只是她原以为褚灵韵会走极端的,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忍气吞声的受了。
这——
着实不合那女人的作风。
不过这个话题多少让她有些尴尬,于是褚浔阳也只就轻轻的点了下头,“嗯,我知道。”
“那走吧,前面的宴会也快开始了!”延陵君一笑,侧身给她让路。
褚浔阳却是没动,皱了眉头看着他。
哪怕只是偶遇,两人这么光明正大的一起出现也不合时宜。
延陵君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见着左右无人就抢上前来一步,手臂揽住她的腰身的同时单手一撑旁边栏杆就携着她进了花园,一矮身闪进了后面一丛茂盛的花木后头。
他的唇压下来的时候,褚浔阳偏头躲了一下,被他吻在了脖子上,痒的咯咯笑了声,“做什么?”
延陵君也埋首在她颈边低低的笑了声,然后抬起头直视她的目光,理直气壮道:“及笄礼!”
话音未落,已经再度俯首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日子,的确是有些特殊的,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来分享庆祝也是好的。
是以褚浔阳并没有拒绝,踮起脚很配合的勾了他的脖子有些生涩的回吻他。
每逢遇到积极主动的时候延陵君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是难得她这么乖的肯于配合,也就没有计较。
在褚浔阳看来参与这样的游戏多少是带了几分玩心,唇舌纠缠乐此不彼的嬉戏,总要分一个胜负出来才肯罢休的一样。
上一回差点擦枪走火,延陵君这次却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在戒备的,一直竭力的维持理智,赶在完全失控之前当机立断的赶紧打住。
睁开眼,却见那丫头眸子雪亮的盯着他笑。
然后与他的视线相撞,就忙是往前一扑,把脸藏在了他的肩头。
他抬手环住她的腰身接住她,目光一瞥扫见斜对面的小径上有两个婢子行来,忙是身形一转,带她藏到旁边一株树干粗壮的古木后头,然后背后抵在树上绵长的吐出一口气,调整呼吸。
褚浔阳闷头在他胸前藏了一阵也就无所谓的重新抬起眼睛,手里漫不经心的绕了一缕他是发丝在指尖傍晚。
延陵君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两个人贴靠在一起,她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草药香气,她的鼻息间也处处充盈着她的发香。
延陵君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垂眸看看过,“怎么?不开心?”
褚浔阳抿抿唇,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良久之后才抬头与他对望一眼,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她以前是不想这些的,可是出了罗予琯和褚灵韵的事情之后突然就有几分别扭。
延陵君一时倒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有些明了。
“是不太好!”延陵君道,强忍了笑意,正色面对她。
褚浔阳碰到他的视线,先是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反过味儿来就瞪了他一眼,抬手要将他推开。
现在的情况是,他想娶,但她不肯嫁!
偏偏现在纠结这个问题的还是她。
延陵君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到了这个丫头面前耐性却是无限度的好的出奇。
他一直环着她的腰身不肯送,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你现在觉得有负担,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就是,不过么——”
他说着,却又兀自笑了笑。
褚浔阳正等着他的后话,抬头看去,却又被他刚好低头下来啄了一下唇,然后唇瓣贴着她的唇瓣轻轻的蹭了蹭,后来似是觉得不过瘾,又恶意的开启齿关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褚浔阳低呼一声。
他便又哑声笑了笑,轻琢她的鼻尖,道:“我的胃口被你养刁了,你现在想不负责可不行!”
褚浔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延陵君见她的眉头是真的舒展开了也才跟着展颜一笑,抵着她的额头道:“我们是在这里再偷闲一会儿还是去前面?”
“不想去!”褚浔阳脱口道,同时已经推开她,后退一步整理好衣裙,“走吧!”
有些场合,即使再怎么反感也不能回避。
延陵君笑笑,走上前去抬手帮她整理好头发。
褚浔阳先行一步,延陵君是估算着她应该已经到了宴请女客的花厅之后才从花园里出来,去了前面的正厅。
酒宴设在正午时分,褚浔阳去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主位上的两席自是给德妃和庆妃的,众人寒暄着刚刚入座,就见外面如沫沉着脸进来在大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
今天过府的客人多,大夫人又是主人事忙,所以倒也没有多少人主意她。
褚浔阳的目光扫过去,却发现如沫的话音未落大夫人的脸色也不由的变了。
下一刻,她似是有些迟疑的看了褚浔阳一眼,见到褚浔阳已经看过来这才下了决心,起身笑道:“郡主,厨房那边要给侧妃娘娘炖补品,可是不知道娘娘的口味,麻烦您给过去瞧瞧吧!”
方氏常年不在府里,唯一和她接触多谢的也就是褚浔阳这个女儿了。
“好!”褚浔阳颔首,和德妃等人告了罪就跟着大夫人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就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郡主没了!”如沫道,能够听出来是在极力的控制情绪,“平国公府的人来报丧,这会儿前院已经闹开了。”
“父亲呢?”褚浔阳问道,同时脚下已经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不管是褚易安或是褚琪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在,都用不着如沫来请她和大夫人的。
“李总管走后宫里又传了皇上的一道口谕,请了太子殿下进宫议事。郡王爷去给侧妃娘娘请安了,蒋六已经去请了。”如沫回道。
褚月瑶怎么会死在这个当口?分明就是上门找晦气的。
褚浔阳也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当日她去平国公府之后郑家的态度还是十分鲜明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突然反了悔?
想到外面盛传的南河王府可能要是郑家联姻的事,褚浔阳不禁便有了几分烦闷——
她本来以为褚琪炎是不屑于利用这重关系的,难道是她高估了褚琪炎了?
这么想着就已经到了前厅,因为主人未到那边的宴席也只是摆好了还没开,彼时客人们济济一堂都挤在院子里瞧热闹,明显事情已经闹开了。
一个小丫头满脸泪痕的跪在院子里,一眼看去有几分面熟,但印象却是很浅了。
“是当初跟着大郡主的走的丫头,菊香。”如沫小声的提醒。
这样褚浔阳也就清楚了,大约只是个跑腿儿的,褚月瑶身边的几个丫鬟她都认得,而且郑老夫人的决断到位,早就把那些可能生事的都给处置了,也才造成了褚月瑶在郑家四面楚歌的局面。
现在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跑了出来,若不是有人蓄意安排都难。
这会儿褚琪枫还没过来。
“郡主,大夫人!”那菊香见到两人连忙抹了把眼泪,悲戚道:“你们快去看看吧,大郡主——大郡主她——没了。”
说着就自己先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里遇到这样的事情找上门来,总归是呼晦气的。
大夫人的脸色不好,冷声道:“还不快起来,没看见府里有客人吗?”
菊香被她的疾言厉色给吓住了,哭声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目光闪躲着垂下眼去。
说话间褚琪枫和二夫人、褚月歆等人也都听闻了动静赶来了。
褚月歆很有些意外的脱口问道:“怎么会?大姐是怎么死的?”
“侧妃娘娘过世后郡主就一直郁郁寡欢,缠绵病榻,其实——其实也不是偶然。”菊香嗫嚅道。
褚月瑶患病的消息老早之前就传出来了,只是人突然没了还是给人带来不小的震撼。
菊香垂着头,又默默地擦了两把泪,然后才面色乞求的看向褚琪枫道:“郡王爷您看——”
还不等褚琪枫开口,马上就有人识趣道:“既然府上有事,那郡王爷,微臣等人就——”
“大姐如今已经是郑家的人了,就算是治丧也轮不到我们东宫来越俎代庖。”褚琪枫道,语气平平,不冷漠自然也不见多少热络,“惊扰了各位客人是我们府上的不是,各位大人和夫人都是过府设宴的,现在宴席已经摆好了,还是请各位先入席吧!”
今天是褚浔阳的及笄礼,这就有人不安分的上门来找晦气了。
褚琪枫显而易见就有些不好,却不知道是因为是褚月瑶的死讯还是因为被搅和了眼下的宴会。
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褚浔阳。
褚月瑶就算是嫁了人,那东宫也是她的娘家,这会儿既然郑家来报丧,他们若要不闻不问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可是褚易安又不在,褚琪枫一走,这前院道贺的男宾就要被晾在这里了。
“哥哥!”褚浔阳当机立断的说道,语气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父亲不在,大夫人和哥哥先去招待客人吧,我去国公府走一趟就好。”
褚琪枫是不忍她受委屈的,可是现下的这个情况也容不得他磨叽,于是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去换衣服吧,我叫人准备唁礼。”
“嗯!”褚浔阳勾了下唇角,神色泰然,却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及笄礼被冲撞了而生出丝毫的不满。
褚琪枫又道了歉,引着一众男宾回了席上。
“郡主——”大夫人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就叹了口气,“唉!”
言罢也转身被如沫扶着往后面的花厅走去。
褚月歆的目光微微一闪,有些迟疑的开口道:“郑小姐好像今天也来了,要不要——”
“青藤你去,不要惊动其他客人,把郑小姐请来,随我一同回去吧!”褚浔阳道。
褚月歆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她会特意提起郑嫣绝对是别有居心,不过褚浔阳也懒得深究,举步刚要往后院却换衣服,不经意的抬头,却是撞进一人温和含笑的眼睛里。
褚浔阳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前些天有过一面只有的罗国公府世子罗腾。
对方看着的目光里似是带了几分宽慰,见她看过来便是含笑略一颔首。
褚浔阳也礼貌的和他点了下头,然后就快步进了后宅。
罗翔一直都视罗腾为眼中钉,平时对他就关注颇多,更遑论最近他自己的注意力也多集中在东宫和褚浔阳身上,刚才被这少女果决的气度吃惊不小,本来也是驻足多看了两步,这么一瞧竟赫然发现自己的堂兄也正对着佳人献殷勤。
新仇旧恨,几乎一股脑儿就全部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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