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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疏烟刚走进房门,见到桌上那盅药,便冷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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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再也不需要怕别人看到她不喝这药,因为钟拾棋很快就会来重新为她诊治,送来真正对症的药。
这时,楚慕妍听见了叶疏烟回来的声响,便从屋子里跑了过来:“疏烟,你可回来了,药都凉透了。”说着,就准备拿碗替叶疏烟倒药。
叶疏烟制止了她:“慕妍,不用了,等会儿钟院判会送新的药来。”
楚慕妍没听明白:“又送?头一次洒了,第二次凉了,我看这药,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
叶疏烟见祝怜月没在夕醉苑,便问道:“怎么,怜月替你去尚功局做事了吗?”
楚慕妍“嘻嘻”一笑:“是啊,她最是心疼我们的,况且每次你不舒服都是她照顾你,同是姐妹,我也该尽尽心嘛!”
叶疏烟笑了:“好啦,知道你做雕版辛苦了,只怕手上磨出了不少泡,待会儿我给你弄一样好东西润手。”
说话间,涂嬷嬷就引着钟拾棋走进了夕醉苑,看到叶疏烟的房门虚掩,便径直走到了她门前的台阶下,问道:“叶典制在屋里吧,钟院判来为你诊治,可方便进来?”
叶疏烟一听,便对楚慕妍点了点头。楚慕妍便打开了门,说道:“方便,钟院判赶紧来瞧瞧吧。”
钟拾棋颇有些傲慢地负手立在廊下,右肩上挎着个镶着金边的药箱。
那药箱,用料是产自海南的降香黄檀,采用浮雕技法,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四边和棱角镶着镂空祥云金边,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件贵重的艺术品,一般人谁又舍得那它来用?
不过钟拾棋既然是医治太后的功臣,又是御医院的院判,这样的药箱,也不过是皇帝和太后众多赏赐中区区一样而已,带着它,方能彰显钟拾棋在御医院的地位。
只是这样的东西,背在一个医师身上,却令叶疏烟觉得分外碍眼。
医者眼中本该无分贫富贵贱,对病人一视同仁。可是背着这样奢侈的药箱,正是显露出钟拾棋的利欲熏心。这样的人,纵然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也不过只是个商人,而非悬壶济世的良医。
钟拾棋听到楚慕妍叫他进去,便走上了台阶,跨入房中。
叶疏烟此刻就坐在小厅里的圆桌旁,静静等着钟拾棋。
钟拾棋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药盅,正是楚慕妍早上去御医院让他再熬制的那一盅。
他心下狐疑:为何叶疏烟到现在还没有喝?
叶疏烟抬起双眸,看着钟拾棋,微启檀口道:“钟院判,请坐。慕妍,代我斟杯茶给钟院判吧。”
楚慕妍心想,这钟拾棋能坐多大一会儿,斟了茶他也不会喝的,她才懒得去。便笑道:“疏烟,你看人家钟院判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你医手,哪有时间喝咱们的茶啊?你别担心钟院判没茶喝,赶紧让他给你看看吧。”
叶疏烟知道楚慕妍懒惯了,却也没想到她真是懒到了家,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钟拾棋。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钟拾棋一听,虽然不稀罕尚功局女官这里的茶,就算楚慕妍给他倒了他也未必就会喝,可是人家连敬他也不敬,他脸上却也挂不住,冷冷干咳了一声,道:
“既然太后有吩咐,莫说叶典制这里没有茶,就是连桌子凳子也没有,徒然四壁,本官也须尽心医治,难道女官就不是人了么?叶典制,伸出手来罢。”说着已经将一个崭新的脉枕放在了桌边。
叶疏烟听着钟拾棋的话这么难听,却是淡淡一笑。
好戏还没开场,怎知道最后谁笑谁哭?
楚慕妍虽然对拐弯抹角的话,反应较为迟钝,但是琢磨了半晌,终于感觉出钟拾棋话里的刺,那分明是讽刺叶疏烟。意思就是说,要不是太后吩咐,区区一个女官,在钟拾棋眼里,也能算个人?能配让他医治?
她一想明白,顿时瞪大了眼睛:“钟院判,你是怎么说话呐?谁不是人啊?你才不是人!”
钟拾棋哪里料到这一个从八品女史竟敢对他这样说话,正给叶疏烟把着脉,登时就一怒而起。
“你这个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与本官说话!涂嬷嬷!”
他大喝了一声,可站在外面等候的涂嬷嬷好像有些耳背,完全没有反应,直到他再喊了一声,涂嬷嬷才慌忙走了进来:“怎么啦,钟大人?”
钟拾棋怒道:“这个小小女史竟敢辱骂本官,你去报知你们龙尚功,叫她好好惩罚!”
涂嬷嬷笑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懂事,她说了什么,竟然惹钟大人这样生气,钟大人有什么,可当面教训,想必她还记得清楚些。老身方才没听见什么,就不能帮钟大人传话啦。”
钟拾棋见这尚功局里老的小的都是这般无礼,气得连长长的胡须都吹了起来,简直就想背起药箱、拂袖而去。
叶疏烟这时才淡淡一笑:“钟院判是大人物,跟小女子计较,岂非伤了风雅。况且,您百忙之中抽空来瞧我的手,奴婢也不敢多耽误您的时间,还请钟院判速速诊断吧。”
钟拾棋斜睨叶疏烟一眼,冷哼道:“哼!尔等如此不逊,本官便是不愿治你,谁又能奈何我?”说罢,就要将脉枕收回。
叶疏烟的手,却压在脉枕上,冷冷一笑:“钟院判只管走吧,若钟院判不肯医我,想必太后还会派其他御医来。刚好钟院判开的药还在这里,且让其他御医也学学钟院判的良方。”
桌上的药盅,从御医院拿过来之后,就没有动。假如钟拾棋真走了,等别的御医来给叶疏烟诊断时,必然会发现这药里有问题。别人自然会嘲笑钟拾棋,连区区的烫伤都开错了药方,医治不好。
到时候,他堂堂御医院的院判,只怕威名扫地,被人当做闲暇时逗笑的谈资。
他的脸由白变黄,由黄变红,最后脸色惨绿,怨愤地看了叶疏烟一眼,噗通一声坐在了凳子上:“好!我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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