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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双合了合眼,跪倒在地上对着蓝天拜了三拜:“蓝公子对戴家恩重如山,宁无双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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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受了她三拜,然后也跪下对着宁无双也拜了三拜才起身,他的动作飞快且身子灵活,不是宁无双想拦就拦得住的,起身后看着宁无双道:“臣受公主三拜,是因为知道公主不拜,心里是不会舒服的。臣拜公主三拜,是因为臣受公主三拜,心里也不舒服。”
宁无双微微一愣,若非此时满心悲沧,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半响之后,她看着蓝天,静静的开口:“我到底是谁?”
问出这句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做一辈子的宁无双,但事情到了此时,戴家落得如此下场,或许还有诸多明里暗里护着她的人都不得善终,她无法坐视不理。
别人不说,她却不可以不问。
蓝天仿佛对她的问话已经有了预料,也不惊讶,淡淡的说道:“还是让戴先生告诉你吧!”
 < ;宁无双听得这话,心越发的沉了下去,愣了一下,点头:“也好!”
有些话的确要至亲的人说了才能信。
蓝天很快就将谷中的神医请了来,是个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的中年男子,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人,脾气总有些古怪,谷中的神医自然也不例外,他有个怪癖,治病从不让人看,所以戴齐青就让戴云白带着南宫月去另一间房子。
而他也的确有些话要和宁无双说。
南宫月性子敏锐,对宁无双的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知道他这一去,戴齐青定然要将她的身世说给宁无双听,两人之间便会有了万丈鸿沟,心中虽有决断,却忍不住凄凉万分,重重的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你是我南宫月的妻子,拜过天地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
宁无双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推开他,让他跟着神医去检查一番:南宫祺那一剑刺中左胸,宁无双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忧心忡忡,能有个大夫看看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这人还是神医。
南宫月一步一步随着神医而去,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抬步对他来说是如此的困难,每走一步,与她之间的距离就会远上一步,掌心还残留着她的余温,一点一点地消失,他不由得握紧拳头,想要留住她那点温暖。
南宫月走出屋子,戴云白去而复返,自动自发的将门关好。
宁无双看着二人慎重的举动,沉重的表情,心又颤了颤,吐了一口气,挤出一抹僵硬的笑:“舅舅,有什么事,您说罢!”
戴齐青却不说话,示意戴云白将他抱了起来,趴伏在地,道:“臣戴齐青参见公主!”
戴云白也跪在他的身边,叩首:“臣戴云白参见公主!”
宁无双一愣,随即弯腰去扶戴齐青:“舅舅,你这是做什么?”随即瞪了一下戴云白,怒道:“小白,你还不将舅舅抱起来。”
戴齐青却推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公主别急,听臣慢慢说来。”
自此再无回旋的余地,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逃避的。
宁无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片沉静,她点头:“好,我听舅舅说。不过舅舅和小白能不能先起来?”
戴齐青和戴云白都是知道宁无双的性子,当下也不多言,由着戴云白将戴齐青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戴齐青看着那个面色苍白却犹自镇定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怜惜,暗自叹息一声,缓缓地的说道:“双双,你并非宁家的孩子,也不是二姐所生,乃前朝皇室血脉。”
宁无双静静不语,只默默的看着他,静候他的下言,仿佛平静无波的样子。
只戴齐青看到她所站之处的地面,有几朵鲜红的血色梅花绽放,目光上移,见她的双手紧握,点点血滴落下,这般隐忍的双双,绝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明朗的少女,差一点忍不住开口求戴齐青不要再说,但只无力的张了张唇,却不曾出声,忍耐着将脑袋偏转,不敢看那个单薄苍白的少女。
“我戴家本是前朝属臣,前朝灭与宣冥南宫之手,戴家奉命带着前朝国库巨银隐居山野,直到父亲奉旧主之命出仕,官居丞相之位。在十四年前的一个晚上,父亲抱回一个女婴,此时正好二姐即将生产,原本是想将那女婴和二姐腹中的孩子充作双生子,谁知道二姐难产,产下死婴,父亲瞒着二姐,将孩子充作她的亲生女儿,说来也是命中有缘,这孩子养在二姐身边,容貌居然也有几分相似,一直不曾有人怀疑,直到……”戴齐青咳嗽了几声,喘了一口粗气,继续说道:“直到这孩子喜欢上仇家四子南宫扬……父亲怎么肯让公主嫁于仇家男儿,故而婉拒皇帝的赐婚戏言,谁知道……谁知道却引得皇帝疑心,阴错阳差之下,居然查出父亲乃是前朝属臣,手中更掌握前朝国库巨银……只是此时父亲已经位居宰相,门生遍地,若是贸然查处,必然引起动荡,于是就有了四子栽赃陷害,父亲通敌卖国之说……”
宁无双完全愣住了,虽说猜测到一二,但听到戴齐青如此明确的说出来,她还是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戴家的悲剧,居然是因为她爱慕南宫扬那个渣男引起的。
不过,她也知道戴齐青说得都是实话,从小戴相爷待她就不同寻常,如今身世曝光,倒也能明戴相爷为何待她不同,更为何要为她寻来蝉翼刀和暴雨梨花针这等防身之器物了。
她愣了之后,说道:“皇帝只查出戴家是前朝旧党,却没有查出我的身世,对吗?”若是查出她的身世,以皇帝的性情,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宁无双对皇帝越发的看不透了,就算是她的身世并没有曝光,但只凭着戴家前朝余党的身份,他怎么会将她指婚给南宫月?
这根本不合常理!
“是的,你的身世连二姐都不曾知晓,一心认为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更别说宁家了,皇帝再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戴齐青缓缓道来:“当年经受此事之人,为了公主的安全,全部自裁了,唯有父亲一人知道,而我会知道,也是父亲进了天牢,自知凶多吉少之下,才告知于我,让我有生之年护你周全。”
“所以……所以我绝不能嫁入南宫家?”
宁无双脑中空荡荡的,到此时似已经完全的不能思量。
戴齐青看着她,颇为心疼的说道:“对!国仇家恨,你不能嫁入南宫家。南宫扬不行,南宫月同样的不行。一来,若是你的身世曝光,被宣冥国的皇帝发现你是前朝公主,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二来,南宫月是仇家子孙,南宫家手上沾满了前朝皇室之血,那些人虽然你不曾见过,但都是你亲人,你怎么能恋上仇人子孙,更不用说嫁给他!”
这就是前世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外祖父,外祖父都不曾同意她嫁给南宫扬的原因?
国仇家恨?累累血债!
宁无双原本是靠在戴齐青的床榻前站着,听罢他的话,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寒,这寒气透骨噬心,让她连站都站不住,身不由己的滑坐在地。
戴云白静默了许久,突然看向宁无双:“神医练了一味药,叫蚀心草,吃下之后,就会忘了曾经深爱之人,你若是当真痛苦,不如忘了他。”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一颗药丸:“这就是蚀心草,你吃了吧。”
宁无双抬眼看向戴云白,呼吸艰涩,满目痛楚,却迟迟不肯接过他手中的药丸。
过了片刻,戴齐青骤然沉痛开口:“你不肯吃?不肯忘了他?”悲沧大笑起来,笑声初歇,怒道:“云白,你去给我杀了他。”
戴云白闻言转身就往外走,宁无双大惊,连起身都来不及,从地上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死死的抱住戴云白的腿:“小白,不要……不要……”
她不要阿月死,她也不要忘了阿月,他是这世间愿意用生命护她周全的男子,她怎么舍得忘了他,又怎么舍得他死?
“放开云白,让他去!”戴齐青气得用枕头砸她。
宁无双死死抱着戴云白,埋着头,任由枕头落在她的背上,手却不肯松开一丝一毫。
戴齐青怒道:“你不肯吃下蚀心草,不肯忘了他,又不肯他死,是不是还想着嫁给他?难道你还想着嫁入仇人之家?”
他拍打着床沿,泪流满面:“父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护着的孩子。你看到了吗?为了个男人,就忘了国仇家恨。”说着,他用脑袋死命的撞着墙壁:“我戴家一门忠烈,落得家破人亡,至今却不曾后悔。如今我戴齐青悔了,悔了,看着仇人子孙在眼前,不能报仇不说,自家以命护住的主子却对仇人子孙情根深种……我悔,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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