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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是云鹫,我是你的儿子云鹫啊!娘你不认得云鹫了吗!?
娘,我不要,我不要这些!
不要,不要!娘您就放过云鹫吧,求求您放过云鹫吧!
来,儿子,别怕,娘不会弄疼你的,你是娘最疼爱的儿子,娘怎么会弄疼你呢,娘这是让你记得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来,娘的好孩子…
不,不…
啊_啊_娘不要啊_!我是你儿子云鹫啊_!
记住了儿子,你要做到娘没有做到的事情,你要记住,你是幽都的云鹫,不是泽国的百里云鹫!
娘_好疼啊__!
就是要疼,你才会记住关于幽都的一切!记着你要做的事情!
“娘不要…娘,不要_!”哔哔啵啵燃烧的柴火旁,一直沉睡未醒的百里云鹫在呜呜咽咽的低泣声中忽然猛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左脸,左手五指用力抠着左眼,仿佛陷入恐惧又苦痛的回忆中,眉心紧蹙,面色惨白,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双唇发颤,忽然又将手抬起往空气中用力挥打着些什么,一边挥一边激动又兼害怕地大声喊道,“滚!滚开!不要靠近我!”
然,尽管百里云鹫的反应和动作如此突然,他却未曾醒来,他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跳跃的火光中,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频频抖动,像极将自己遗失在了恐惧的梦境中无法逃离而在忍受着不能忍受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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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云鹫!”百里云鹫突然的举动让白琉璃蓦地慌乱,当下也顾管不得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连忙伸手抓住百里云鹫在空气中用力挥动的双手,眉心如百里云鹫的一般,亦蹙得紧紧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手心尽是薄薄细细的冷汗。
只是,当她的手离开百里云鹫左眼旁的符文时,那本是不绝于耳的幽怨呜咽声随即在耳畔消失了,连同那不甚清晰却诡异的景象也一并从眼前消失了,而心中那种生生直疼的感觉却在一点点加剧,压得她不由自主地将百里云鹫的双手抓得更紧。
然,百里云鹫双手骤然如坠冰窖的至极冰凉温度让白琉璃将眉心蹙得更紧了,即刻又伸出手以手背碰上百里云鹫的额头,触手如被灼烧般的滚烫温度令白琉璃的心揪得紧紧的,“百里云鹫你醒醒,快醒醒,你梦魇了!”
可当她的手才松开百里云鹫的手,百里云鹫又将手抠到了自己的左脸上,用力地抠住自己的左眼,动作之狠仿佛要将他的左眼珠抠下来一般,不过刹那间的举动,已能看到他在自己的左眼周围划出了明显的血痕,只见他浑身颤抖得愈加厉害,声音也愈加的颤抖不安,“娘您放过云鹫吧,求求您饶了云鹫吧!”
“求求您,放过云鹫吧……”说至最后,百里云鹫的气息与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就像是苦苦哭求无果而陷入了无力的绝望中。
白琉璃用力拿开百里云鹫划伤左眼的手,将他的双手紧紧地抓在手中,以免他乱动一次又一次地牵扯到心口的伤口,心却如陷不知名的泥沼中,看着百里云鹫痛苦的模样,心难受得难以言喻。
许是白琉璃的手能让百里云鹫觉得心安,渐渐地,他恢复了平静,如之前一般陷入了安静的沉睡中,眉心未舒。
白琉璃抬手替百里云鹫抚平他眉心拧成川字的褶皱,触手的滚烫令她手上的动作无比轻柔,就像对待一件宝贝一般,似乎生怕稍微用力便会弄碎弄疼他一般。
消失在耳畔的幽怨低泣声在白琉璃的指尖碰到百里云鹫左眼周围的符文时又开始在耳畔响起,伴随着朦朦胧胧的影像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白琉璃没有心慌没有害怕,没有将手从百里云鹫,而是把手愈加靠近百里云鹫的左眼,用指尖轻轻抚过他如剑的墨眉,微跳的眼睑,长翘的睫毛,以及那猩红色的诡异符文。
她的指尖每移动一分,耳畔幽怨的哭泣声就愈清晰一分,眼前的景象也就更清楚一分,而当她的指尖停在百里云鹫眼角如翅膀一样的简化符文时,所有的景象与声音都清清楚楚,令一向以来纵是泰山崩顶仍能冷静处之的她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停在百里云鹫眼角边的五指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少主…醒醒啊醒醒…你不能睡啊…”
“少主你怎么能睡呢…你忘了你要做事情了吗…”
“少主…你这是要背叛幽都背叛我们吗…”
“少主…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背叛幽都吗…”
“少主…你不是不需要休息的吗…你快点睁开眼告诉我们事实…”
白琉璃看着围在百里云鹫身边冷冷怨诉的女人们,看着她们那似被风吹得鼓涨鼓涨的奇异衣袍,嚅了嚅蠢唇,声音冷冷,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因心疼而起的轻颤,“你们,究竟是谁?”
“滚…滚开…”
“不要靠近我们的少主…”
幽怨的低泣声在白琉璃声音响起恶那一刹那变作尖锐的怨恨声,那围在百里云鹫身旁的女人转头盯着白琉璃,继而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眼神怨毒,“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让少主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幽都…”
在女人们转头面对白琉璃的一瞬间,白琉璃清楚地看见了她们怨毒的眼眸都流着血泪,猩红的血泪挂在眼角,趁得她们脸仿佛从地狱最底层爬出来一般,青灰惨白。
正当此时,白琉璃只觉自己停在百里云鹫左眼眼角的手不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不疼,但这突然的感觉还是令她下意识地收回了手,那些面含敌意的与怨恨的女人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全全消散不见,如大风吹散了一片浓雾一般,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变化一般,耳畔的怨诉哭泣声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羽在百里云鹫的身边看着白琉璃转了眼神锐利的眼珠,尖利的喙正从白琉璃的手背移开。
白琉璃看了一眼通人性的黑羽一眼,朝黑羽的方向是伸出了手,黑羽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看了一眼白琉璃伸来的手后没再继续往后退,白琉璃便将手搭在它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黑羽没有反感白琉璃,白琉璃不知,黑羽除了让百里云鹫靠近让百里云鹫抚摸之外,从没让任何人抚摸过它的羽毛,白琉璃在揉了揉黑羽的脑袋后,将目光重新移到了百里云鹫脸上。
看着百里云鹫左脸上的符文,白琉璃的心沉沉的,仿佛被人用巨大石头绑着扔入深深的湖底一般,有种窒息般的难受。
白琉璃才堪堪从百里云鹫脸上离开的手五指动了动,似是想要再次抚上他的左脸,终是没有再这么做,而是用帕子轻轻拭干他额上的冷汗。
柴禾燃起的火光中,百里云鹫额上的冷汗愈沁愈多,愈来愈大滴,呈暗紫色的唇上蒙着一层雾白,只见他侧转过身微微蜷起了身子,似乎很冷一般。
未防他侧着身子容易牵扯到伤口,白琉璃只能按着他的双肩将他的身子扳平,紧蹙的眉心未曾松开过。
不行,他不能再呆在这儿,此时的他不似往日的他,若是再在这儿度一夜,只怕他心口的伤捱不住。
白琉璃看了一眼周围及人高的荒草丛中时不时闪出的黄绿色碎光,轻唤了黑羽一声,“黑羽。”
“咕咕…”黑羽本是将脑袋收在翅膀里,听到白琉璃叫它,便将脑袋从厚厚的翅膀后拿出来,看着白琉璃转了转眼珠子。
“黑羽能不能找找这附近可有能稍微遮寒的山洞,若是没个遮寒的山洞,我怕你的主人会撑不住。”白琉璃将手贴在百里云鹫的右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黑羽听懂了白琉璃的话,往后退了几步后转身飞走了。
白琉璃用拇指指腹拨着百里云鹫长长弯弯的睫毛,看着他左眼周围的符文,紧蹙的眉心仿佛已成了拧死了打不开的结。
穆池说到了幽都,那些幽怨的女人也说到了幽都,穆池说是幽都的王,那些女人说是她们都少主,百里云鹫,你究竟是谁?
你的左脸你的左眼你的过往,又是怎么样的?曾经的你,经历过什么,你眼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可是,一直存活在方才我所看到的景象的世界中?若是如此…
百里云鹫…
以他的身手内力与体质,既然能撑过落下断崖而不死的昨夜,必不会撑不过拔出匕首后的今夜,相反或许会在今夜醒来,然此刻的他却是属于高烧状态中的沉睡,若是不退烧,只怕过了今夜他依旧不能醒来,若是过了今夜他仍不能醒来…
若说让他醒不过来的是他心口的伤,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今夜就醒来,可此刻的他醒不过来,并不是因为心口的剑伤,而是他心底的伤。
心底的伤最能让人脆弱,也最难治愈,她没有参与过他的曾经,她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面对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淡然自若的他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若是强行让他醒来,只怕…
白琉璃从来没想过,她也会有束手无策的一天,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会有能让她束手无策的人。
黑羽去而复返。
白琉璃轻抚百里云鹫右脸脸颊,声音低低,“百里云鹫,你说过你等着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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