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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收服
卧室明烛高照温暖如春,暄腾腾的床,香喷喷的被褥,费扬一宿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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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见百麟在对床气鼓鼓瞪着自己,往常在自己的小院自己的房里都是丫环姐陪床嘘寒问暖的——
“都是你,都是你这土包子搅的!谁要你来我家,滚,快滚!”
费扬手脚麻利穿着衣服,嘴里分毫不让,“你说滚就滚么?是你爹请我来的,百麟!”他把百麟两字咬得特别重,然后不再理他出门。
今天是陪读的第一天,费扬不想迟到,饭堂填饱肚子,一路打听着急匆匆赶往学馆。费扬到得早,可还有比他更早的,是百麟的贴身丫鬟明眸、皓齿两个,在学馆外眼巴眼望候着。这俩丫环真是人如其名,都在十二三岁间,清秀可人。
“少爷呢?”明眸劈头问。
“不知道,我走时他还没穿上衣服!”
“你,你怎么不给少爷穿衣服!”明眸怒道。
“我不是干那个的,昨天庄主说你也在!”
“你,你你你!反了你个二娃!”人说明眸善睐,瞪起人来也是入骨三分!
“我大号费扬,庄主起的!”费扬不吃这套,翻翻眼睛说。
明眸给咽了个倒仰,大怒春葱般十指暴张来抓费扬,竟是像模像的擒拿手招式。都说横刀寨无人不习武,果然不假。
“姐姐呀,还有心思理这小鬼头?快去服侍少爷正景!”皓齿拉住明眸。
“你个二娃小鬼头!等着!”两个俏丫鬟匆匆忙忙去了。
费扬第一个进学馆,找个角落坐了。前世费扬不好好读书,一辈子忙忙碌碌为糊口,结果是越忙越穷!天照应让他再活一遍,可不能重演前世了!
陆续有学童进来,他们对费扬这个异类早有耳闻,或投以冷眼或嗤之以鼻。费扬当然不会跟这帮小毛孩子一般见识,只做未见。
百麟少爷来了,众人像是得了凤凰簇拥到他左右,嘘寒问暖打听“病情”。小少爷谁也不理怒目点指费扬,正待发作。
吱呀——里间门响,先生出来了。这位老夫子就是大先生了,身材高瘦骨架奇大,不苟言笑表情寡淡。在横刀寨大人敬他,孩子怕他。
“你叫费扬?”大先生微眯着眼,夹逼得两道目光飞薄如刀。
费扬觉得这一眼把他从外到内穿透了,心下凛凛不由自主起身施礼,“是,先生!”
“嗯,坐!”大先生简单的一句话。
费扬乖乖坐下,坐下才觉汗湿重衣!怎么回事?好像大先生一眼看穿自己所有秘密?!这是个什么人?
今天的课学的是“千字文”,没想到在这异界启迪童蒙的竟然也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下课了,一出学馆,众学童在百麟少爷指使下对费扬发难。
一场群殴上演!费扬是那打不还手的善茬么?他状似疯魔般还击,又事图杀透重围直接报复正主徐百麟……
老夫子闭目端坐席间,似乎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实则整个场景了解于胸,觉着火候到了起身出门。
吱呀——学馆大门本来推拉无声的,可偏偏大先生进出就吱呀作响,还这般地具有穿透力!
混战的场景顿时定格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孩子们畏惧地看着大先生。
费扬艰难地爬起来,眼眶乌青嘴唇破了鼻血长流,但是他给人家揍趴下前也扑倒了一个,那倒霉蛋儿腮上的肉差点给咬下来!
费扬踉跄站稳,目光像是沾了血逐个望过去,没一个敢同他对视的,他终于找到了正主——徐百麟!
徐百麟瑟缩在两个丫环姐姐身后,不敢接费扬锥肉见血的目光。不错,他常指使打人,可那些被打的常常是跪地讨饶。哪曾见过像费扬这样的,有如落入陷阱的小狼崽一样疯狂反扑的!他吓着了。
真是个秧子货!还没打着你呐,就怂了!费扬阴阴一笑:还不够,要趁热打铁,再给他来个震撼的——
上嘴唇有块皮破了,当啷出来,费扬舌头一顶两根手指掐住生生地撕下来!
啊!众学童齐齐惊呼。徐百麟更是脑袋扎进明眸姐姐怀里,两个丫环也是扭过脸不忍看。
敢对自己下手的人才是真狠,别人才怕你!前世费扬就干过捅自己刀子吓唬那些乱罚款的交管的事。
费扬狠啐了一口血,指甲盖大的碎皮甩在地上,推搡开身前看傻了的小子,群殴他的一帮小屁孩儿大气儿不敢出,立马闪开路。
到徐百麟近前了,两个丫环很仗义地把少爷护在自己身后,虽然一样面色发白却是高挺着还没发育成熟的胸脯!
银样腊枪头的小少爷伸出脑袋向外探看,正给费扬逮住,戟指他虚空戳了两戳!这是带有血腥意味的警告。
费扬跌跌撞撞走了,他在演戏,一帮孩子拳脚相向有多重?费扬窃笑,挨了这么几下就立威了,够便宜的!
费扬回到住处等,吓坏的小少爷一定要在自己嘴里讨点儿什么才安心的。
真是不抗念叨,他们来了,到门口了。费扬耳朵尖,听到两个丫环姐姐对百麟又哄又劝的。到底是些孩子呀,沉不住气,费扬笑。
百麟少爷终于鼓起勇气自己进来了,没办法,庄主严令两个丫环不得进入百麟费扬住处的。
百麟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举到费扬眼前说:“这是我徐家一品红伤药,你,你要,你要跟我好我就给你用!”
费扬又想笑,这位小少爷向自己示好却放不下架子,可他又不会拿架子。正景拿架子应该是,先展示药瓶,等说那番话时把药瓶收回来,看对方反应。哪有这般一直举着的?如此看来这位小少爷本性善良,了无心机,只是给娇宠坏了。
费扬一把夺过药瓶,看似随意说:“拿镜子去,我上药!”
“镜子?”百麟四下望,这间屋子里太简陋了哪有镜子。他噼里啪啦跑出门向丫环姐姐要。
丫环身上也没带,百麟去了好半晌才拿了一面铜镜进来。费扬就让少爷举着镜子,自己往脸上涂药。百麟也没觉出什么不好,像个仆役般为费扬举铜镜。
上完药,费扬对着面前那张讨好的脸说:“记着,你欠我一通胖揍!庄主昨晚咋说的你听见啦!”
小少爷立马哭丧了脸,不待他真哭,费扬话一转:“可是呢,念你是初犯,我忍了!只要你听我的,咱俩就是好兄弟!”
“听你的呀!那你有什么本事?我可会仙家手段呢!”徐百麟怯懦可是不糊涂,悄声亮出自己的底牌。老大位置岂能拱手相让?
费扬心头暗惊,真的假的,不管真假按自己的计划来,主意已定他说“我就知道不露两手不行!走,咱们出去!”
费扬对收服这位小少爷有充分的信心,前世活了四十多年,要是连个**岁的孩子都搞不定,撒泡尿浸死得了!
少爷要出寨,可是大事,通常是要庄主、夫人,至少是二先生首肯的,可现下这三人不知何事急匆匆出寨了。这下可难坏了庄丁大头目——
放少爷出寨吧?庄主临走前曾声色俱厉地严令:横刀寨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我回来!
不放吧?这小少爷可是庄主和夫人的眼珠儿,横刀寨的混世魔王!得罪不起!无奈只得问少爷的贴身丫环,明眸皓齿两人恨得直咬牙,明眸嘴快说:
“都是那个二娃撺掇的!少爷跟他出了屋,先去鞋匠铺,后去铁匠铺,神神鬼鬼的又是画图又是比划,不知做什么?然后就要出寨!”
“出寨去哪?”大头目问。
“说是就寨前的江面上玩儿!”
大头目松了口气,“这到没什么大不了的,二位姑娘看紧些,我也会亲自到寨门口护驾的!”
费扬领徐百麟出寨上了冰封的江面,“道具”没做好施展不开手脚,袖手看百麟跟两位丫环姐姐疯!
远远见从上游下来数挂马爬梨,就要到前面随着弯曲的河道折转了,费扬眼珠一转有主意了——
“百麟,百麟,”费扬跑到头顶腾腾冒着热气的少爷身边,“跟我来,咱俩一会儿认两个大老爷们当儿子!你说,这算不算本事?”
“吹吧,你吹牛!”百麟瞪着眼睛当然是不信。
“别管吹不吹,要成了算不算本事!”
百麟转转眼珠,“算吧,当然算!”
“好,跟我来!”费扬拉着百麟向河道折转处跑过去。
“唉,少爷去哪呀?”丫环问。
“明眸姐你别管!”两个小男孩儿要干大事呢。
“百麟,爬梨过来了跟我一起喊,听见没有?”
“喊什么?”
“就喊——我儿子!”费扬张嘴喷出大团热气。
马爬梨正在转弯处,车老板连声吆喝,“喔(我)喔(我)喔(我)!”
百麟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后面还跟着一辆爬梨,两个捉狭的孩子嗓音脆快的一起喊了:
“我——儿——子!”
“喔喔喔!”车把式不得不认的,马可不管那个,不吆喝直接冲到江岸上去了。
这个车把式可不像前一个好脾气,骂一声“小兔崽子!”长鞭就甩过来!俩笑得前仰后合的孩子,撒腿往回跑!
“我——儿——子!”俩男孩儿跑到江岸上依然嘻哈戏谑。
“喔!喔!喔!”车把式们一个接一个捏鼻子认下这恶心。抬头见那俩小王八羔子,身穿貂皮粉妆玉琢边上还有眉目如画的丫环陪着,显见的非富既贵招惹不起,想想也没真丢什么,回骂两句也就算了。
百麟笑弯了腰,直笑到肚子痛,这可是他所有恶作剧中最爽的一次了,不由对费扬另眼相看。可是认他老大,百麟还不甘心,本少爷就没有绝活了么,他转转黑漆漆的眼珠,俯在费扬耳边嘀咕起来——
边儿上的明眸皓齿两个,向来是为少爷的恶作剧收拾残局的,土娃子费扬今天这番“智取”让她俩大开“眼界”!笑得好一阵花枝乱颤!
少爷提出要回寨,俩丫环一愣:刚刚疯玩儿在兴头上,回寨?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天快黑了,俩人正愁怎么劝少爷回呢!
“姐姐先别乐,少爷指不定又要起什么玄蛾子呢!”皓齿悄声在明眸耳边提醒。
少爷回寨,还没等寨门关严,寨墙上庄丁报:“庄主、夫人回来了!”
大头目暗道:侥幸!要是让庄主,特别是夫人看见少爷出寨了,一顿斥骂是跑不掉的了!
——今天是香炉顶仙师戒秋秘到横刀寨传功的日子,可直到午间也没等到他人,反而是附近村民来报:
“早起到江面上破冰捕鱼,发现有仙人打斗!”
夫人脸色剧变,马上想到了这时还没到的戒秋仙师,徐川同还能维持着不动声色地问“”
“看清了么,几位仙人?胜负如何?”
“没,没敢看!当时我们猫在雪堆里一动不敢动!”回想当时,几名村民现在还心有余悸,“直等到没有动静了,又过了好半晌我们哥几个才敢爬起来看:江面上什么都没了!哥几个合计了一下,还是上庄主这儿报个信儿!”
徐川同颔首,“做得对,有赏!现在就领我去看看。”
庄主、夫人、二先生赵子建带了几名心腹庄丁乘爬梨出寨,顺江向下游去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始见村民说的打斗痕迹——
虽然一大早风住雪停了,可这天儿嘎巴嘎巴的冷,空气仿佛也被冻住了,吸进的是冰碴,呛得肺管子疼!江左岸的一大片地方,厚厚的积雪被(仙人?)扑腾得斑驳狼藉露出褐色冻土,而这冻土又似给深犁过一样翻搅起来!
“是抓痕!”二先生检验过后肯定地对徐川同说,“以你我只能就算用剑,也做不到把坚似生铁的冻土掘得这么深!一定是仙人所为了!”
“是仙师戒秋么?”夫人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地问。
“香炉顶在西南,仙师为何过横刀寨不入在下游打斗?”徐川同问。
“如果不是戒秋仙师,那他为什么一直没到?”夫人反问。
这问题三个人谁也回答不了,一时间气氛沉闷压抑。
“庄主,这里发现大片血迹!”有庄丁报。
三人闻听快步过去,血迹,鲜红的血迹浸透了大片的积雪,红与白对比强烈触目惊心!
“找,再找!仔细找,不要有任何遗漏!”徐川同大声道。
庄丁们扩大面积又搜寻了半个多时辰,再没什么新发现了。
“回吧,”夫人面带忧虑说,强笑笑又补上一句,“说不定戒秋仙师已经到了!”
这显然是自我宽慰了,恐怕就算夫人自己也不报这指望的。
一路回返,庄主、夫人、二先生俱是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待望到横刀寨时天擦黑儿了。
徐川同进寨门,问守家的庄丁大头目:“我们走后有什么人来横刀寨么?”
见庄主脸色阴沉,大头目连忙摇头,心下凛凛,暗道:幸亏庄主没问:有人出寨么?
就是说戒秋仙师真的出事了!徐川同面色铁青脚下生风,对小跑跟在身后的庄丁大头目道:
“紧闭寨门加强戒备!寨墙上加双岗!”
大头目脸色一变,不敢问连忙去布置了。其实这就是自我安慰,以凡人手段抗衡仙家根本就是——唉!徐川心中轻叹,可我总的做点什么吧!
一行三人穿过演武场,刚刚踏上点兵阁台阶,就听当——当——当——警钟鸣响!
呛——呛——夫人与二先生先后拔剑在手!只徐川同还算沉得住气,手按剑柄厉声喝问:
“何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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