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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绵捧着肚子倚在门口目送脚步迟疑的秀盏离开,徐徐舒了口气,回头对王不留行埋怨道,“你平日也不是这么莽撞的,今日是怎么了?秀盏姑姑是府里的老人,平日规矩最重,你此番一闹在姑姑那里可就是个没规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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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留行的手有些颤抖,低垂的眼帘下眸色幽深,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转圜过来。
“无妨的,秀盏姑姑并不是什么坏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闲碎语的。”纤绵见他如此惶恐,不由得柔声安慰道,“再说,你又是府里的公子,谁敢轻易说了你去?”说着,便重新缓缓坐了下来,伸出手让王不留行参看。
王不留行触在纤绵细细的腕上,不知觉察到了什么,眉心突然一紧,似有为难之处,随即垂下头,咬了咬唇,低低地述说,“夫人的脉象来看,腹中似乎不止一个胎儿,以后夫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
“此话当真?”纤绵惊喜地问道,忽略掉了王不留行不自然的神色。
王不留行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粗略地点了点。
“真好,谢谢你。也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照拂我们一家。”纤绵感念地双手合十,惊喜之意溢于表。
而她诚恳而直白的话语却让王不留行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猛然抬头,张了张嘴,仿佛有极其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纤绵看了看他的神,迟疑地问,“怎么?是否胎儿还有不妥?”
王不留行眸光灰败下来,别过头,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都没。夫人好好休息。隔日我再来。”
她抬头看着面色古怪的他,却因为母子蛊袭来所致的沉重的睡意无法思考,她只得摆了摆手,点了点头。道“有什么困难不妨对我说,我能帮的必然会帮的。既然你为难,也好,你先去吧!”
王不留行慌乱地收拾着东西,噼里啪啦的声响让纤绵不由得困窘地揉了揉眉心。王不留行顾不上道歉,微微行礼之后,逃似地快步离开,见此,纤绵的眼皮终于撑不住,她解开衣襟。脱下外衣,摇摇晃晃地奔到床上,拉起被子,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睡过去了。
漫长的十二个时辰。纤绵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有人在晃自己的肩膀,耳边隐约还有呼唤声,可是她实在太困,眼睛睁不开,终于一切归于沉静,她再度醒来。觉得浑身不自在,膝盖,手臂有些麻木的疼痛,她懵懂地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厅堂中似乎有几个自己熟识的人影,低头见自己跪在地上。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捆着。
她愣了愣,抬头看着前方,夹谷琰面无表地看着自己,但她确定他眸光中有着滔天的怒气。而旁边捧着肚子一脸悲戚的柳菁菁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眼底不知是些什么绪。月皎则脸色白地对自己摇摇头。似乎是惴惴不安。
纤绵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她蹙眉,只记得前一夜自己妥当地上床入睡,并没有做什么事,雪青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思量半晌确定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值得如此对待的错误,便不解地开口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菁菁看了看别过脸的夹谷琰,故作忧心地叹了一口气,“姐姐,怎么这般糊涂?”她的眉心挤成一团,欲又止,回头有些娇嗔地对夹谷琰说道,“城主,妾身实在难以启齿。”
夹谷琰转过头,脸色僵硬地看着纤绵,硬邦邦地说,“孤也难以启齿,让她自己说。”
纤绵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也当真不了解眼前况,摇了摇头,道,“妾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城主明鉴。”
夹谷琰攥了攥拳,眸中的怒色喷涌而出,蹙眉,暗暗咬了咬牙,从唇角挤出,“是啊,你一向都是不知错的。既然你也不想说,那么孤也不再给你留什么面子,来人,带王不留行。”
纤绵看着和自己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不留行被扔到了眼前,隐约觉得事并不简单,莫不是那个柳菁菁又出了什么让自己为难的招数了,这次又是哪一计啊。王不留行不敢看纤绵,斜眼看了一下柳菁菁的神色,见柳菁菁目光坚定,咬牙低下头,极快地说道,“一切如城主所,下臣确实和桐大夫人有私,但那是在桐大夫人成为夫人之前,昨日之事只是不自禁,还请城主宽宥。”
纤绵的思绪被王不留行刻意制造的浓蜜意的话语拉回,她因为怒气不自主地抖了抖,愣愣地望着王不留行质问道,“你在胡说什么?私?不自禁?你明明知道昨日”
王不留行躲开纤绵的目光,打断纤绵的辩解,急急出口,道,“事已至此,我们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城主会宽宥你我二人的。”
“到了这种境地,你们二人还有心打骂俏?不自禁,好一个不自禁,孤好意派了个人去伺候,倒让你们二人为难了,对不住了。”夹谷琰的声音沉稳却犹如带着凛冽的冰霜的利刃瞬间刺穿了纤绵的胸口。
纤绵心下疼痛,却脑中一片浆糊,王不留行到底在说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夹谷琰在怀疑什么,为什么要去怀疑。一个个疑问在她脑中炸开,她混沌的思路需要一个指引,她慌乱地抬起头,抬眸的一瞬,却看到了柳菁菁眼角藏不住的得意,一瞬间醍醐灌顶,原来用的是陷害的这一招啊。她的目光略略扫过王不留行不安的面庞,哑然失笑,若是其他人夹谷琰自然不会相信,偏偏选了平日一板一眼的王不留行来诬陷。这王不留行还当真是为了柳菁菁什么都做得,什么都忍得。这种罪行自己还有什么能辩解,又如何能够洗净这一身脏水,她极轻地叹道,“是啊,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世上之事事实和虚假也不过一线之隔罢了。”
夹谷琰怒极,一把拍碎了一旁的桌案。“孤并不想将这种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可你为何死不悔改?”
纤绵只想让眼前这人相信,这世上无论别人如何说,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能够相信自己便好,她柔缓了语气,喃喃,“我一个孕妇能做什么丑事?”
夹谷琰冷哼一声,冷冰冰地质问,“孩子,你还知道孩子?你看看你的肚子,几乎和菁菁的一样大,怎么可能是四个月,而且那一夜你并没有落红。孤早该知道,早该知道……”
夹谷琰的话再度犹如冰冻过的利刃再度插进了纤绵的心口处,刚刚撕裂般的疼痛还没有消弭,此刻更是痛得她说不出话。幸好,血一滴没流。全部冻结在伤口周围,纤绵几乎能够看到自己的血液一寸寸冻结成冰,那殷红的冰凌当真美艳绝伦,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得苦笑一声,倔强地咬了咬唇。低声继续问道,“还有呢?”
夹谷琰看纤绵的态度,越怒不可遏,攥了攥拳头,“你并不是会用那种下作手段的人,除非是万不得已。孤当时就有所怀疑,我们刚刚上路,大婶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试想怀孕十五日会孕吐吗?”
纤绵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道剑光,过耳便是一道血痕。自己已然千疮百孔,似乎就不在乎更多的苦痛了,她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城主早就怀疑了,可是想过我为何这样做吗?”
夹谷琰抿了抿唇,抖着声音道,“已经身怀有孕,却硬要将孩子说成是我的。除了面子,应当还有别的原因吧?孤不想知道,也不想猜,孤,觉得脏。”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纤绵霎时全身血脉逆流,若不是这样绑着,她早就疼得在地上打滚了,冰寒之气从心口向四肢传递,她痛得颤抖冻得抖,勉强勾了勾唇角,僵硬地重复道,“是啊,我都觉得脏。”
夹谷琰看着面色白的纤绵,声音越冷冽,“这么说,你承认了?”
纤绵口中一片腥甜,却还是想要问上最后一句,一句足够让自己彻底崩溃的问题。她将一片泪光掩饰好,抬眸笑了笑问道,“我若不承认,城主你会相信我吗?”
夹谷琰眯了眯眼睛,别过头,冷冰冰的三个字掷地有声,“不相信。”
纤绵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可是听到的时候,心口还是镀上一层冰,腹中的胎儿也开始躁动不安。对啊,他不相信,那么辩解有何用,痛苦有何用,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日,她竟然想不到一个足以让自己信服的理由,痛,浑身的痛让她不能再继续思考,她不自主地弯腰,头顺势磕在地上。额部的疼痛让她隐约有了些清醒,她的答案只是干巴巴的笑容而已。
王不留行见纤绵如斯痛苦,似乎想到了纤绵身上的钟蛊作的可能,蹭到纤绵身边,焦急地问,“你是不是……?你没事吧?”
夹谷琰眯眼看着眼前的景,越怒火中烧,怒喝道,“月皎,我叫你拟好的休书呢?”
月皎悲悯地看着纤绵,抖着手将休书放在纤绵面前,柔声叹道,“妹妹,我知道你苦,可也万不该做下这等事”。
纤绵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疼痛和寒冷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她用头支撑着身体,唇不自主地抽动着,她却一个字都不想辩解了,这世上没有人再值得她开口辩解,她低喃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忍冬提着裙角匆忙奔来,急急地说道,“城主大人,太老夫人说了,此事她来管。”
夹谷琰并没有理会,大手一挥,“让她签。”
月皎轻柔地将纤绵手腕上的麻绳解开,将笔塞进纤绵的手中,纤绵迷迷糊糊地由着月皎将手放在休书之上。
白纸黑字,纤绵却一个也看不清,她愣愣地提笔就要写,腹中的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伸手抚向小腹,没来由地心下又一痛,这一波的疼痛彻底将她的意识吞没,她眼前一黑,徐徐倒在地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以为自己便要这么死了,死在所有人的嘲讽声中,死在含冤莫白的委屈之中。她竟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那一点光亮在她眼前蹦跳,一点光化作了两点,而她就在想要抓握这亮光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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