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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雨声遮盖住了阿依恍若轻喃的话语尾音,天空中又有一片闷雷在密布的‘阴’云背后响起来,秦泊南没有抬头去看她的脸,他坐在她身旁,一直垂着头,眸光却聚焦在她搁在膝盖上的那一双苍白柔腻的手,他想伸出手去覆在那只雪白娇小恍若‘玉’海棠一般的手上,然而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屈起指尖微微颤抖的双手,在衣袖下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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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连绵不断地下着,像一幅没有尽头的图画,在两人的身后铺展开,风吹来,明明现在还是炽烈的盛夏,骨缝之中却体会到了一阵刺痛的冰冷……
雨中的天,显得那么的空旷、苍茫、‘迷’‘蒙’,现出深邃的幽沉。
这一夜,阿依一直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雨,明明身体异常疲累,明明服用了许多安眠的‘药’材,然而她的头脑却十分清醒,从未有过地清醒,清醒得就像是冬日里凝结在皑皑白雪的坚冰,剔透、澄澈、干净。
跳跃的烛光映在她素淡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一抹昏暗的绯红。
这一场瓢泼大雨仿佛想要扰‘乱’人心一般地持续了一夜,秦泊南静静地坐在青‘玉’长桌前,手里捏了一只以双面绣手法绣制的雪‘浪’绸青‘色’香囊。
他目不‘交’睫地望着上面绣工‘精’美的兰‘花’图纹,幽深地望着,外面的雨声很大,比先前还要大。‘激’烈的风雨仿佛把许多囤积重叠的东西全部破坏掉,在这样的风雨里,似乎连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香囊上面用丝线绣出来凸起立体的‘花’纹,紧接着苍白的手缓缓地握起来,缓缓地有力地将香囊于掌心中攥紧,他忽然向椅背上仰了仰,紧接着沉沉地闭上双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
护国候府。
墨砚回了家,撑着阿依的喜鹊登枝油纸伞向墨云居走去,他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沉甸甸的,却又因为局势已定,一直凝起的心脏有微微的放松。
对于阿依和秦泊南,与其说他是放心阿依倒不如说他真正放心的人是秦泊南,在秦泊南做下那样的决定之后,即使心里再如何懊悔,秦泊南也不会反悔,不论是因为其麻烦又刻板的为人还是因为其为大势所迫情势不容许他反悔,都注定了一切在今天已成为定局,就算他把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只是虽然大局已定,可是墨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也不是完全不高兴,毕竟小老鼠马上就要归他了,只是小老鼠那个清清冷冷的样子每一次想起来他还是止不住地窝火,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表里不一心口不一的假仙男人,虽然他对她不够温柔是事实,他也从来就没有对‘女’人温柔过,不过就算他不温柔,喜欢他的‘女’人还是有很多,甚至还有人就是喜欢他冷酷漠然的样子……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空空”的声音,好像是在嘲笑,他捏住伞柄的手紧了紧。
……虽然他不够温柔,对待她时脾气也的确不算太好,没有耐心,常常训斥她,喜欢捉‘弄’她,喜欢吓唬她看她害怕的样子,可他也是有优点,他也是有与秦泊南相比较绝对完胜的优质条件的,比如说……比如说……
墨砚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想得心里越发烦闷,拧紧了眉,绞尽脑汁地思考了许久之后,一抹亮光在脑内流星般的掠过,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他与秦泊南相比绝对可以完胜的优质优点,那就是——
他的脸蛋绝对比秦泊南好看,好看一千倍一万倍,即使秦泊南再倒退回去二十年,他的这张脸蛋也绝对完胜!他的俊美就算秦泊南下辈子重生也比不了!没错,美貌,他拥有世间少有得天独厚的美貌,令人赏心悦目的美貌,即使是秦泊南在他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面前也要甘拜下风,没错,甘拜下风,哈哈哈!
他忽然站住脚,在雨里畅快地笑了起来,笑过两息之后,突然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傻透了,于是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复杂心情中,他‘阴’沉着一张脸继续向墨云居走去。
他的人生为什么非要和一只让他觉得麻烦又火大却偏偏放心不下的小老鼠扯上关系?他造孽了吧,果然是他上辈子造孽了吧,他上辈子一定造了许多孽吧,为了下辈子的平安平稳,从现在起他是不是应该去多做一些好事比较好呢?
他垂着脑袋,一身‘阴’沉地穿透雨幕,幽郁又漆黑地向远处走去。
一大片牡丹‘花’丛后面,一对刚好路过的璧人走了出来,墨磊撑着一把素雅的紫竹柄纸伞,一手虚揽住景容的纤腰。景容微提着裙摆,愕然地望着一团黑雾似远去的墨砚,见他周围漂浮着一团乌压压的云雾,简直比今夜的天空还要‘阴’郁黑沉,不禁有些担心地问丈夫:
“三弟他不要紧吧,那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阴’森森的?”
墨磊望着墨砚已经消失在雨幕里的虚影,想了想,笑道:
“大概是因为要成亲了太过欢喜了,欢喜着欢喜着就患上婚前忧郁症了,娘不是说人在成亲前很容易得这种病的么。唉,也真是苦了阿砚了,以前的那些姑娘不是冲他的脸蛋就是冲他的家世官职,被他的坏脾气一吓不是跑掉就是哭哭啼啼的,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姑娘能够接纳他的坏脾气还敢回嘴还答应要嫁给他了,真是可喜可贺!”
景容十分有感触地点点头:“三弟总算要如愿了,希望解颐姑娘嫁进来不会太辛苦,若是三弟能有夫君一半的善解人意,也不会常常把‘女’孩子吓到跑掉。”
“阿容真的觉得为夫善解人意么?”墨磊的眼眸里掠过一抹得意,更紧地勾住她的腰,笑眯眯地问。
景容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却不语。
墨磊心头一热,手中的油纸伞一遮,含笑俯下‘唇’去。
墨矾披着蓑衣手里提了一只灯笼刚好路过,见状嘴角狠狠一‘抽’,顺着惯‘性’调转方向,一面大步往回走一面红着脸愤愤地道:
“老夫老妻一把年纪了,一个两个还在秀恩爱,这个家还让不让人好好呆了!”
……
墨砚回到墨云居,还没走到正房,离老远就听见灯火通明的抱厦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还时不时地传来林康的大笑声,他的嘴角狠狠一‘抽’,脸‘色’比刚刚越发‘阴’森。
红笺和雪盏正在‘门’廊下候着,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轻声唤了句“三少爷”,接伞的接伞,雪盏上前来用帕子帮他擦不小心落在身上的雨珠,蹙着眉,关切地道:
“这么大的雨,三少爷怎么就这么走回来了,就是不坐轿至少也穿件蓑衣。”
墨砚却手一挥没用她擦,沉声问:“谁在屋里?”
“回三少爷,二少爷、林公子、安乐侯都在屋里呢,先前说要等三少爷回来,后来林公子说没意思,就让奴婢把麻将牌找出来了。”红笺知道三少爷素来讨厌一堆人群聚在他房里玩乐,况且今晚的三少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因而回话时也不敢大声,战战兢兢地说。
墨砚狠狠地看了抱厦一眼,先回卧房去脱了朝服,换上玫紫‘色’镶领浅淡莲‘花’的正紫‘色’长衫,脱去官靴,穿上一双蝴蝶落‘花’鞋,这才沉着一张脸去了抱厦,才一进‘门’,里面果然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林康、楚元、墨研和林康的小厮阿全四个人围一桌在搓麻将,嗑了一地的瓜子皮外加点心渣子,这些**害人家屋子却不自知,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只顾玩乐,林康一面打牌一面挤眉‘弄’眼地道:
“阿砚今晚真会回来么,好不容易才和开心姑娘有了婚约,好不容易今晚开心姑娘受了惊吓却平安无事,像这种时候是最好攻克美人芳心的时候,窗外大雨瓢泼,窗内红绡帐暖,只要柔声安慰几句,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水到渠成?柔声安慰?你别忘了解颐姑娘是住在谁的府上,就墨砚那张能把姑娘家吓哭的冷脸,在那个柔情似水的假仙面前绝对是完败,完败!”楚元瞧不起地说。
“这么说也是呢。”林康摩挲着下巴,拧起眉‘毛’思索了片刻,遗憾地道,“难道这么好的机会以阿砚的坏脾气注定了是把握不了的 ,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截胡了。”
墨砚额角的青筋突然就蹦出来好几条,墨研则懒洋洋地嚼着青梅软糖,把面前的牌一推:
“胡了!”
“你还真截胡啊!”林康微怔,不满地嘟囔了句。
“这‘女’人呐,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中意的都是脾气温柔会说暖心话的男人,这一点阿砚是绝对不行的。”墨研摇着漂亮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叹息,“若我是‘女’人,我也会选秦泊南。”
“秦泊南的确很会哄‘女’人,能用一脸正人君子的态度去招蜂引蝶的男人至今为止帝都里也只有他了,若我是‘女’人,比起阿砚那种空有脸蛋的,还是温柔一点的更好。”林康深深点头。
“墨砚和秦泊南比,唯一出彩的也只有那张脸了。”楚元深以为然地附和。
“你们三个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墨砚已经脸黑如炭,额角的青筋活跃地跳动着,他咬着牙低喝道,“都给我滚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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