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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府,闭月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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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身穿一件月白‘色’银线暗纹团‘花’长袍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为了护住脊背上的伤口不受风凉,外面还套了一件鸦青‘色’织锦蟒纹风‘毛’比甲,虽然嘴‘唇’已经有了些血‘色’,可面‘色’依旧苍白憔悴,隐隐透着乌青,显然重伤初愈还没有完全好转。
他双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沉默无言。
坐在他身旁的墨研正在喝‘花’蜜水,香甜浓郁的‘花’蜜水,他的穿着比受了伤的景澄还要夸张,今日‘阴’天,气温比平日里低了许多,连正午时能带给人温暖的炽热阳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体质脆弱的墨研只能在水蓝‘色’渐变白‘色’绣满了妖冶桃‘花’的阔袖锦袍外加了一件天青‘色’银丝撒‘花’杭绸鹤氅,严严实实地裹住颀长却清瘦的身体。
景澄双手捧着茶碗,静静地沉默了片刻,苍‘色’的嘴‘唇’忽然漾开一抹讽刺的笑意,他启口,嗤笑着说:
“真没想到,刺杀我的人竟然是大皇兄。”
墨研不语,怡然自得地啜饮着热乎乎的‘花’蜜。
景澄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沉沉地说:
“父皇对大皇兄还真是宠爱有加呢,即使大皇兄做了那样的事情,父皇他却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大皇兄给洗白了。削去亲王位?只怕过一阵子再立个什么功劳,亲王位都不用了,直接就被册立成太子了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父皇到底还要纵容大皇兄和公孙皇后多久?先皇后的影响究竟有多大,竟然能让公孙皇后一直稳坐后位这么多年,在后宫里翻云覆雨,把后宫变得乌烟瘴气,父皇明明知道偏偏装成看不见!”
他冷笑一声。
能让一向温和淳厚的三皇子说出这么一串不满,可见他是真的不满,已经忍不住不满了。
墨研不语。
“阿研……”他侧过头去望向墨研,墨研正喝完了一杯‘花’蜜,打开装‘花’蜜的瓷罐舀了大大的一勺放进杯子里,提起茶壶冲兑,“你‘花’蜜放的太多了。”
“不多,刚刚好。”墨研笑眯眯地说。
景澄望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即使在外人看来墨研的喜好甜腻得恐怖,然而他就是爱,只因为在品尝食物里的甘甜时他才能忘记苦涩的恶心感,美妙的甘甜可以融化一切痛苦驱走所有‘阴’霾,也可以减少他晕倒的次数,若要换一种说法,那就是甜食可以治疗心灵的创伤与低血糖。
景澄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低血糖是什么,不过护国侯夫人说阿研喜欢吃甜食是非常好的事情,只是这样子喜欢看起来更让人觉得担心。
曾有一度,景澄觉得天生多病永远都无法治愈的墨研十分可怜。
“若是你能生在皇宫里,你现在又会做些什么呢?”景澄静默了半晌,忽然幽幽地开口。
“我怎么可能会生在皇宫里,我都不是在护国候府里生下的,我娘说我是生在野外的马车上。”
景澄望着他笑着打哈哈的样子,无奈地轻叹口气,即使他竭力否认……
景澄半垂下头,幽声轻道:“父皇应该对你很愧疚吧,皇祖父那一代、父皇那一代谁都没有,曾祖父的病却传到了你的身上。”
“贤王殿下这是什么话,这件事自我们成年以后你提过许多次,就算我生的这个病叫做‘皇家病’,也不代表能生这种病的只有皇室中人,难道生个病还有三六九等贵贱之分吗?贤王殿下,你究竟在试探什么?还是说幼年时我病得没有现在这样重,你乐意与我结‘交’,现在我病成这样已经成了我们护国候府唯一一个吃闲饭的,所以你不屑于与我继续结‘交’下去?”墨研含着笑看着他问。
“我没有试探什么,再说你哪有吃闲饭……”景澄在他温煦却刺人的目光下低了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不提这个。我与你打小相识,我在宫里虽然有许多兄弟,却一直与你最为要好,你对我太多心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对殿下说,皇上因为我与殿下走得太近,已经对我疑心了,几次三番地命我彻查殿下。”墨研淡淡地说。
景澄微怔,紧接着一股气堵在‘胸’口,他愤怒又哭笑不得,就好像一个什么都没做却被冤枉的孩子一般冲动地愤怒着,憋了半晌,他冷冷一笑:
“父皇越上年岁越像皇祖父了,明明当年父皇自己也被皇祖父压制得极为痛苦,一旦登了帝位就全部都忘记了吗?”
“一登九五,称孤道寡,殿下不要怪我失言,生在皇家,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出众一点,都会被认作是居心叵测。一般人的想法不都是,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出人头地,没事那么优秀干吗。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以为想要出人头地的皇子了。”
“真是讽刺!”景澄冷冷一笑,顿了顿,望向墨研,“你倒是好呐,出生在宫外,一生轻松,又有对你百般关心的爹娘和与你一条心的兄弟!”
“爹娘和兄弟的确是,不过三殿下难道也羡慕我这样风一吹就病倒,不吃甜食就晕倒,树枝一刺就流血不止的病体吗?”
景澄无言,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微微愧疚,沉默了良久,轻声问:
“你这次启程什么时候回来?”
“明年‘春’天。”
景澄的眼眸垂了下来,静默了许久,淡声开口道:
“趁这个机会帮我做件事吧。”
“好啊。”墨研望着他,粲然一笑,温声回答。
景澄半垂着头,幽凉地笑了笑:“皇位那种东西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有什么趣呢,变成像皇祖父和父皇那个样子,想一想就会做恶梦,可是我不愿意去争,他们却不放过我……”他嗓音忧郁,语调凄凉。
墨研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眸光清幽地望着他,润泽的‘唇’勾起,漾开一抹微笑。
……
黄昏。
景汐从蓬莱殿里出来,走在去往凤仪宫的路上,之前是才被父皇疾言厉‘色’地训斥过,等一下又要去凤仪宫里面对母后的冷脸。
他脸‘色’铁青,额角的一条青筋已经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着,五脏六腑仿佛变成遇到了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燃烧起来,一双漆黑的瞳仁可怕地‘抽’缩着,袖口下的拳头恨恨地捏紧。
他竟然被老三摆了一道!
他自然是想除掉老三的,可他怎么会愚蠢到在老三大婚的时候派人去行刺,虽然那个时候的确是个好机会,可他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他可是隐忍了几十年了!
老三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平日里一脸与世无争兄友弟恭的样子,却在悄无声息地比他优秀比他出‘色’比他文武全能,如今他能赢他的也只有阅历了,这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不安。
尽管景澄从来没有流‘露’出对权利的渴望,对他也是很尊敬的样子,而身为皇上的嫡出长子,又有显赫的外戚作为背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景汐似乎是稳赢的,然而他还是深深地不安,特别是三皇子的贤德之名在民间越来越高,朝中新贵与三皇子也越走越近。
他本想找个机会斩草除根,没想到他还没动手,那厮竟然自己先动手上演苦‘肉’计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偏偏这一次他找到的帮手竟然是皇上和满朝文武虽然忌惮却十分信服的“帝都鬼见愁”墨砚,不,说到底还是景澄的这一场栽赃太漂亮,又天衣无缝地全部让墨砚给查出来了,之前在大殿被墨砚一条一条追问,到最后他差一点都以为自己真的做过了!
好你个老三!
“大殿下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莺声燕语柔媚地响起。
景汐微怔,抬头望向站在离自己三步远地方的那一名身穿水红‘色’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宫衣,淡扫蛾眉,未施粉黛却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号称“越夏国第一美人”的爱雅公主,西元宫的西妃娘娘,之前他本以为风沙大黄土多的地方出来的第一美人一定丑陋不堪,像那种在荒漠戈壁长大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中原‘女’子的柔软水灵妩媚,然而……比中原美人还要水嫩多姿的美人儿,却有着中原‘女’子绝对无法企及的丰满身段,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还有那一双中原‘女’子永远都无法拥有的深邃如井的眼眸,‘波’光潋滟地望过来,嫣然一笑,便能让男人的身子酥麻半边!
“给西妃娘娘请安。”景汐一直‘阴’霾着的心在看见美人的一刻突然豁亮起来,双眼黏在爱雅公主绣着红梅的米白‘色’抹‘胸’上,含笑拱手。
也不知是皇上对大漠‘女’子没有兴趣还是因为对番邦‘女’子有戒备之心,爱雅公主入宫后不仅被安排到最偏僻的宫殿,亦极少被临幸,这倒是便宜了他。
爱雅公主望着他,咯咯一笑,柔媚地道:“大殿下,小爱今儿又得了好东西,大殿下要不要来小爱的宫里看看?”说罢送了一记能让人‘肉’酥骨麻的秋‘波’。
景汐心里一动,扫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她,莞尔一笑。
爱雅公主丰满的‘唇’上勾着撩人心弦的似笑非笑,翩然转身,景汐紧随着她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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