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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沉默的夜幕,即将迎来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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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做了一夜的梦,头微痛醒来,却把自己做过什么梦都忘记了。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仍旧呼呼大睡,一只小手覆在她‘胸’前,似这样才安稳的秦宣,嘴角狠狠一‘抽’,把他的小手放回被窝里,悄然起身,给他掖好被子,望向清光正从青‘色’的窗纱外透进来,天已经开始破晓。
换下褶皱的衣裙,从柜子里另翻出来一套换上,打开房‘门’,坐在‘门’口台阶上与院子里的猫玩耍的小丫头立刻跳起来去打洗脸水。阿依净了面,正坐在妆台前自己动手挽发,却听‘门’廊下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唤了声:
“解颐!”
是秦泊南的声音。
阿依微怔,急忙站起身,一面挽头发一面走到‘门’口,掀开帘子来到‘门’廊下时头发已经盘好了,簪了一根青‘玉’流苏海棠‘花’簪子,望向站在廊下的秦泊南。
秦泊南仍旧是昨日的一身青衣,大概是才从大皇子府回来,面‘色’略微憔悴,应该是一夜没睡的缘故,望见阿依身穿水绿‘色’偏襟短衣,下着一条葱绿‘色’六幅水烟裙,外罩青‘色’半臂对襟长褙子,素净俏丽地站在自己面前,‘唇’角漾开一抹温煦的笑意:
“起得真早呐,宣儿在你这儿吗?李妈妈刚才不见了宣儿,已经急哭了,被叶妈妈狠狠地罚了一顿,我说必是在你这里。”
“啊,宣少爷在,半夜时宣少爷醒来不见了李妈妈就跑来了,我看天‘色’太晚就没回叶妈妈一声。”阿依说着,转身进屋去,秦泊南跟在她身后。
进入里屋,来到‘床’前,却见秦宣仍旧在睡梦中,小小的人儿一张苹果似的小脸白白胖胖似雪团,两腮晕着浅浅的绯红,‘肉’呼呼的小嘴嘟着,一头卷曲的黑发拖于枕畔,纯澈可爱。秦泊南望了他片刻,缓缓坐下来,温和地抚‘摸’着秦宣的小脸,顿了顿,轻叹道:
“宣儿是个好孩子!”
阿依看了他一眼,微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响起阿勋急促的嗓音,心慌慌的语气带给阿依极为不好的预感,让阿依惊了一跳:
“东家!”
秦泊南也觉察到阿勋的语气不太对,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出去。
阿依心中不安,不由得跟出去,却见阿勋面‘色’极不好看地站在‘门’前台阶下,见秦泊南出来,连忙上前一步,沉稳的语气里带着慌‘乱’,道:
“东家,不好了,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昨晚咱们家‘玉’妃娘娘‘侍’寝时意图毒害皇上,被皇上当场发现,皇上龙颜大怒,已经把‘玉’妃娘娘打入冷宫,赐了一杯毒酒!”
“什么?”秦泊南心里咯噔一声。
阿依大惊失‘色’,这消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太匪夷所思,因为太震惊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大‘门’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唬得脸‘色’刷白地道:
“爵爷,爵爷,拱卫司钱堂官带领许多司官说来拜望,奴才本说要通报的,钱堂官却说不用通报,一面下车就进来了,请爵爷快去接去吧,这会儿已经快走进来了!”
秦泊南面‘色’一沉,思忖了一息的工夫,沉声对阿依落下一句:“你别出来!”便带着阿勋往前头去了。
阿依心跳如擂鼓,面‘色’苍白地望着他快步离去,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就有人来拜望,分明是来者不善。联想到阿勋说的宫里面传出来秦无瑕竟然给皇上下毒的消息,秦无瑕又不是疯了,才进宫怎么可能会给皇上下毒,就算要下毒,毒害的也是其他妃嫔,怎么可能会毒皇上!
这一定是陷害!那个皇上,他到底想对先生做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先生这么做?
阿依越想越心慌气短,绿芽已经慌得小脸刷白,战战兢兢地望着她,唤了句:
“姑娘……”
“你留下看好宣少爷!”阿依低声撂下一句,径直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姑娘……”绿芽想要跟着去却又不敢,只得留在原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慌张不安地‘乱’转。
阿依居住的小院出了‘门’是一条两侧封死的狭窄走道,走道对面开了一个角‘门’正对着兰院会客厅外面的阔院,这间会客厅也算是一座敞亮的穿堂兼做外书房,穿堂后面是秦泊南的内书房以及正房卧室。
阿依站在角‘门’前的走道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会客厅外面的阔院,秦泊南已经和阿勋站在阔院里面‘色’沉凝地迎接,一个年过四旬,留着长长须髯,方脸蒜鼻,獐头鼠目,眼神自进来开始就不停地闪烁似没有一刻安分的男人带领几个身穿拱卫司制服的司官含笑上前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
然而当真和秦泊南面对面站着互相见过礼后,他却没说别的,只是问了几句寒温之类的闲话,笑容满面,那笑却不达眼底。
阿依觉得来头不好,拱卫司是皇上亲领的禁卫军的总称,秦北所在的皇营护军与秦逸所在的骁骑营均属于拱卫司府的下属机构,而今天来的这个钱堂官则隶属于拱卫司府没有名称的情报机构,专做帝都官员的侦查、逮捕工作,每一次当他穿着公服而来,这一家就要倒霉了。
秦泊南心中发紧,钱堂官一直在跟他东拉西扯,也不说明来意,让人情不自禁地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二‘门’上的家人慌张来报:“樊郡王与刑部墨‘侍’郎到了!”
阿依的心咯噔一声,刷地凉了!
秦泊南的心脏重重一提,又缓缓落下,一团‘阴’郁堵在‘胸’口让他有一瞬的窒息,更多的却是慨叹与自嘲,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他到底还是没有躲得过去!
那家人话音才落没多久,一个‘肥’头大耳,身穿郡王服制,留着油黑的八字胡,身体‘肥’胖,脚步虚浮的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进来,正是当今皇上的旁枝堂弟樊郡王。跟在樊郡王身后的是身穿正紫‘色’官服,足踏紫‘玉’高底官靴,英姿飒飒,贵气迫人的墨砚。
朦胧的破晓已经散去,然而阳光仍旧没有照亮漆黑的庭院,密布的‘阴’云覆盖住天空,连温煦的旭日努力穿透密织的云层投‘射’下来的一缕金光亦被遮盖住了。
钱堂官抢上去请了安,又对着樊郡王和众位司官笑说:
“既然王爷和墨‘侍’郎已经到了,各个‘门’诸位老爷也该带领府役把守上,以免走失了人。”
“正是如此。”樊郡王呵呵一笑,问墨砚,“墨‘侍’郎你看呢?”
墨砚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点头。
于是众司官齐声应了一句,出去了。
阿勋和垂首‘侍’立在两旁的小厮们见状惊骇万分,秦泊南却安之若素,一双温煦的眼眸黑沉似看不见底的万年幽潭,散发着平静如镜的凛寒薄凉。
“秦泊南接旨!”樊郡王展开手里一封明黄‘色’的丝绸卷轴,眼盯着上面,粗着嗓子响亮地念道,“现有奏报,弹劾秦泊南‘交’通外官,里通外国,‘私’‘交’青莲教,辜负朕恩,昨夜竟又在百仁堂‘药’园查获大量逍遥散,百仁堂身为百年医馆本应济世救人,却利‘欲’熏心,秘制逍遥散毒害大齐国百姓,毒害皇嗣,罪大恶极,有忝祖德,又纵‘女’鸩杀圣上,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罪无可恕,着削爵下狱,封百仁堂,查抄家产,钦此!”
秦泊南早在他说“接旨”时就已经跪下来了,他每说一条,秦泊南向来儒雅从容的脸庞便苍白一层,待他说完,秦泊南的面庞已经褪尽血‘色’,比最最雪白的纸张还要惨白。
“你们胡说!我们百仁堂什么时候做过逍遥散,想要栽赃陷害也找个靠谱一点的借口!还有,‘玉’妃娘娘怎么可能会鸩杀圣上,身为妃子讨好皇上还来不及,哪可能会给皇上下毒!更何况‘玉’妃娘娘做过的事情与爵爷的纵容又有什么关系!”阿依一张小脸刷白,绷紧了表情,大步走出来,嘴‘唇’紧抿,嗓音响亮却像一块锐利寒冷的坚冰,带着刺骨的怒意。
她站在角‘门’里这些人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没有理会罢了,秦泊南跪在地上,见她竟然出来了,心里一慌,皱起眉低声呵斥道:
“解颐,回去!”
阿依已经站在他身旁,冷冷地在樊郡王身上看了一眼。
樊郡王认得她,咧嘴一笑,他可没忘了这个姿‘色’平平的丫头在建章宫里竟然被向来对‘女’人没兴趣的墨‘侍’郎和妻妾三四个却仿佛不近‘女’‘色’的济世伯,以及对‘女’人万般挑剔的皇上争抢,那段风流事到现在还热烈地流传在整个帝都的茶余饭后:
“哟,这不是墨‘侍’郎未来的夫人么,姑娘,是你误会了,不是我们陷害,这是皇上下的旨意。‘玉’妃娘娘向皇上行凶是皇上亲手拿住的,‘玉’妃娘娘也招供了,她使的毒/‘药’是从她父亲手里拿的。至于百仁堂‘药’园的逍遥散,那可是你们府三老爷亲自去查抄的,是吧,秦三爷?”
阿依一愣,这才顺着樊郡王的目光望向跟在后面掩在人群里身穿参领服制的秦北,秦北见樊郡王将话头抛给他,少不得上前来呀声叹气,惋惜愤恨又心痛地道:
“二哥,你为什么要做那种害人的东西,你又不缺钱,祖父和父亲把百仁堂‘交’给你,难道你都忘了咱们百仁堂的那些祖训了吗?你做出这样的事,败坏了百仁堂的名声,你对得起祖父父亲,你对得起咱们百仁堂的百年招牌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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