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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已经天晚,可是我了无有睡意,脑子里一忽儿想到这儿;一忽儿又想到那,老是不得消停。
www.biquge001.com怎么就只一个荷包,就让我愁起来了呢?
杏月捧来了各色的线样,看我面无恼色,便与我商量着要用哪种线。我盯着,眼前,今儿个才刚见要开花的牡丹花骨朵,示意她,全凭她的意思定夺。便不再瞧她。
杏月也知了我不懂这些,便为我做主选了几款线样。
我神思散漫,转眼又不知道去想了什么,总觉得这样不好,可是不好在哪里又说不出。
只等着杏月挑拣得好了,才打了一个哈欠。
杏月便收了摊子,与我打来了净面水,一番洗漱,更衣,又退了出去。
我一夜睡得实诚,想来是被什么针啊线的吓得怕了。
哪里知道这还不算完。
得知他明天还要约我相见,我立时如临大敌。从前,他怎么看,怎么看都是个纨绔,现在,现在他怎么看、怎么看都是纨绔中的纨绔。只是他自己当个纨绔就好,偏偏又要来烦我。
我发愁的时候,杏月又笑,笑得比花还妖娆。这次她可学乖了,也不劝我,明知道我根本就拒绝不了,哪里还用得着她苦口婆心。
可若是我不去见,杏月也必会冒死阻止。
一切只因,那天他被皇上叫去后就升官了,我站在院子里等他的时候,瞧见他一脸的意气丰发样子,真后悔荒废了一夜好睡。
不仅是升了官,皇上还龙颜大悦,将他一顿好赏,那东西可能真的是太多了,就连我的屋子里还蹲着他新叫人捧来的白玉插屏。那插屏玉色极好。温温润润的样子让人都想咬上一口。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无缘无故将他捧起来也未见得就是一件好事。这样的意思他也许更加明白,当然也犯不着同我说。
我又看了一眼杏月。彼时她正在极认真地捻着线,心上早就上足了对那荷包的功夫。
一想到那荷包的事情。我便生出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惧意,无奈道,“将军要我去做什么呢,若是论起来什么对酌的事情,反倒不如叫了晖庆去呢。我哪里喝得了几杯,没得扫兴。”我说的是实话。
杏月听了却立即慷慨激昂起来,“才不会。才不会,将军一个人喝酒,才会闷闷不乐。若是与三奶奶同饮才痛快。”
你看看,你看看。这还不是冤家吗,他哭时,我乐,我乐时,他哭。这又偏偏要凑到一处去。不是没病找病吗?是以我很不愿意。
我歪在罗汉榻上恨得直咬牙,可杏月总有办法哄我,“三奶奶您这又是何苦呢,您一直就想知道外面的事,可这阖府上下。又有哪个能知道得比公子爷还多。您何不借此次的机会,等到时公子爷小醉,不知会说出多少平日里不可说的有趣见闻来。”
我瞪大眼睛瞪着杏月,忍不住动心,只是,要将他灌醉的,其实也挺难的,但是凡事不都要试试的吗。正所谓酒后吐真言,也许这一次正是个机会。
杏月看得出我心动,又怕我立场不坚定,几乎不给我犹豫的时间,转身出去,吩咐人给我打水净面。
我想,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对,这石头其实还是晖琢搬起来的,却无比正好的砸到了我的脚。我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雨丝,眼前晶晶亮的划线,从上而下飘摇而至,就像是织起的丝帘。
远处的事物一派氤氲,恍然变得未知,人们常常说那就是深遂,花木扶苏之间添了些漠意。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冷了。杏月便要回去给我取披风。我也要跟她回去,却让她劝住了只要我在这儿等她。
我只好假装站在那里等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我也向回走。我才不想这么快就见到晖琢,却也实在不好意思向回走得太多。走了几步之后渐渐不再开动步伐。
转头之间,影影绰绰觉得,花圃中似有人影在徐徐潜动,最重要的那好像还是一对男女的样子。呃,这里园深丛密,而在此间出没的孤男寡女,也总会让人禁不住想入非非。我也不能免俗,跟着一起非非了。
我用眼睛仔细勘探了一下地形,此园的设计者果然别具匠心,只不过是种个花花草草,却实在是种出了迷宫的风格。
花色繁复之间,恍然让人看透的规律,其实又正是陷阱。于是,我很不幸地,这前脚刚一踏进这迷宫,后脚再一落下,就已经是云深不知道处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头晕,然后,是手脚发凉,已经毫不含糊地害怕了。想要大声求救,还很有良心地怕惊扰了那对男女的好事。
可是,如此的好心还维持不到半刻,即被推翻。因为我突然看到自己面前转过的一双身影,那个男子丰神玉貌,是李晖琢,他这是……再度落眼,我业已分辨得出他不是李晖琢,首先是年纪不对,这么瞧着他,竟像是十年后的李晖琢的样子。
我又开始惶恐,不知道自己现在觉察出的这个事实,它是好事还是坏事,一直藏在这人后面的女子,亦探出头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便却难掩秀色天成的俊俏模样。
她的目光,一对上我探究的眼神,立即羞涩地将头藏了回去。
丛密人稀的感觉,同月黑风高有异曲同工之效。我有想要逃走的冲动,却猛然察觉自己连腿都吓软了,实在是不能向外迈出一步,用来逃走。
而自己面前这个与李晖琢像近了八分的男子,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定定地打量着我。我心虚地摸了摸眉毛,手指即被自己额上的冷汗打湿,好半天才作弄出一个表情来,无力地向他笑笑,“早啊早,我是路过的,但是迷路了。不会太妨碍你们的。”
然后,我咬牙抬起重有千斤的腿,想着不管东西南北,至少离他远一点儿总是好的。
他很正常地没有理我。而且已经转过身去,只是低头看着他怀中的女子。显然,我已经打扰不到他们了。
这样挺好的,他们忙他们的,我则忙我的。
半个时辰之后,我无力地席地而坐,还是没有转出这个诡异的花圃。最让人能觉出成就感的就是我又回到了这对男女的面前。
这人又抬起头来看我,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的表情,就连看我笑话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我也就丢不成脸了。
雨丝轻绕,我擦了一把脸,继续仰视他,估计他也很为难,为着要怎样处置我而为难。
我极不情愿地推测着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趋势,却觉得无从推测,他或许是李晖琢的大哥或二哥,亦或是表哥,堂哥,常年镇守边关,我从未见过,亦不了解他们的行事为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二房均有妻子,现在他与身后的女子的关系根本不难窥破,恐也难逃“偷情”二字。
我捂住嘴巴,防止惊呼出声,我那二位嫂嫂身价贵重,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完全看不出如何的颐指气使,但娘家的势力都可谓是能在帝都呼风唤雨的名门望族。即便是一个不顺心,已经能使李家有些难缠,更何况会在这里私会女子。
又起了一些风,他回身用自己的大氅将身后的女子裹得严实,那女子小胳膊小腿地推拒,可是,这人却是一意维护。顿时,我觉得自己成了个硕大的发光体,而本该慌乱也亦是我,还不待我真的避开,那女子却发狠,从眼前人手中挣开,“将军自重。”
我没看,看了也没看到。嘴上这么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的头发都挣松了,他们现在的样子,也越发地见不得外人了。
可是我这个外人,实是不争气,偏偏还是个迷路的外人,自己又走不了,就只等着那人安置。
这人不愧是李家儿孙,接下来,只顾着与怀中的女子拉拉扯扯,却不再管我。搞得我很是如坐针毡。
本来,我是不愿意看着人家伉俪私乐的。就只是,他们一开始还是人偷情偷得快快乐乐的,现在怎么又成了推推搡搡、哭哭啼啼,前面又是一番较量的推来拉去,搞得我一阵的眼花缭乱。
突然静止时,女子已经开始泣不成声,“将军重伤未愈……”哭声加重,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张大嘴巴,这人立在此处有八面的威风、千层的杀气。哪里看得出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他伸出手来,撅住女子的双肩,声音轻得就像是柔软的花叶,“我的伤不碍事,可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今日的事情,既然被撞破,我便带着你去见娘亲。丑媳妇也总要见婆婆。”
有泪珠从女子面颊纷纷滚落,女子抱住她泣得更大声,“将军何苦自难。我们之间的事情是说不得,说不得的。”真情动处,哭得叫人心痛。
这人反手将她搂得更紧,“我此番历一次生死,才算得上是真切得知,世上何人最该珍重着紧。你在我心上,我在你心上,我自当对你珍之重之。我虽已娶,她也算得上贤惠,却是一十二年无有所出,我再添一房,也不算对不起她。更何况,这世上若是没有了你,我活着又还有什么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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