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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歇后,服侍我掀帘、洗漱的从人不是洛葱,而是宫中的一位年岁较长的婢女,这个现象对于一直坚持贴身、亲力亲为照顾我的洛葱来说还是第一次让别人代劳,我惊异着,暗思她的心思,猛然想到了洛葱为了救下我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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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会儿情急,没轻没重的就飞奔扑了上去,定是受伤了的,那她这会儿还没有出现,必是在我午歇的时候背着我疗伤、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的。
这样想了,于是我强迫着前来服侍我的从人、带我去悄声看她了。
从人房内,一个低品级婢女正在小心的为洛葱搽药,洛葱闭目握拳偏首一侧,不停的嘘唏出紧张的痛楚声音。
我示意房内的人和跟着我过来的人都不许迎见我,轻脚走到了洛葱的身前,看到了她的腿伤。
洛葱的膝盖因为过于大力撞击向赵夫人的掌锢嬷嬷而嫩皮大片脱落,血肉有种搅揉模糊的惊悚,我鼻头发酸,缓缓蹲下去,对着洛葱的伤口自责。
洛葱为了我,都受了什么样的苦啊!
或许是感应到房中气氛的变化,或许是察觉出了为她搽药婢女的动作有所停滞,洛葱痛苦的蹙眉睁眼,被她眼前的我吓了一跳。
“夫人?”
她慌忙间就要垂下衣袍遮住伤口,大有就此起身跟着我走的意思,我忙倾身按下她,被她的举动惹得霎时泪奔了起来。
“夫人,奴婢无妨,只是皮外伤。您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早,难以安眠吗?”
她焦虑的问着我,又很快肃目盯向被她安排在我午歇时值勤的婢女,问责道:“可是焚香过轻了,还是你们吵着夫人了?”
“奴婢不敢。”
值勤婢女很是惶恐,我忙咽口泪水,拉过洛葱的手安抚她的内疚之心。
“是本宫自个儿醒来的。若非今日醒的早,还真是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蒙蔽过去了。”我又看向她的腿伤,难过道:“这伤口,大部分的撕裂都是你为本宫忙碌的时候造成的吧。若是你不那么逞强,说不定还能好的快些。”
洛葱听我似乎想要她就此歇息的话意,忙慌乱对我恳求了。
“奴婢没事的,真的没事的,这伤口就是看起来肿了些,其实并未伤着筋骨的…”
她越是这样解释,我越是觉着我太过对不住她了,故而我听不下去她的央求之语。
“行了。”打断她的辩解,我对着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去御药房请御医来。”
洛葱一听要动用御医,当即急了。迅速开口想要阻止我道:“奴婢不敢欺瞒夫人,奴婢真格是无碍的,若是叫了御医来,御医定是要为奴婢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会好的远慢的。”
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无稽之谈,戳着她的忠心拦回了她的拒绝。
“若是想要早日服侍我,就听话。”
我语含威胁之意,告诫她如果不听话,那我就不准她靠近我;这句话很是见效,洛葱当即驳言卡喉,思虑下来。选择闭了嘴。
“夫人,奴婢请御医的话——”
身后的婢女迟疑着未动,她开口询问,我才想起我没有对她说明我要请御医的理由:
若是我不舒服请御医,御药房会派来给长使夫人看病的人;若是说给洛葱看御医,那必然是为宫女把脉的人。此二人等级差别甚大,故而婢女不敢贸然去传。
“请——”
下诏的言词起了头,我却顿时犯起难来:
如果我要请为长使看病的御医,那御医过来见被诊断的人是洛葱,必然会有被轻视之意;可如果来人是胡乱遣来的学徒小卒。万一他症状看的不清、於毒消的不净,那洛葱和我可就是要烙下大麻烦了。
洛葱可是我的金帛帛,不管是从她给我的感情和陪伴来讲,还是她为我编织交际网络去说,我都是宁愿我自己无用也不想她废掉的。
“余御医吧,”我几乎是转念到他身上就开口说了出来的:“余槐。”
御药房的其他人我不熟,虽然跟余槐接触也不多,但是我就是觉着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不管是从他的专业水平还是从他的医德人品、亦或是他对他信仰的忠诚,都是令我信服的。
“喏!”
婢女不问缘由,也没有迟疑,直爽的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了。
“夫人,余御医——”
洛葱拖长了话音,她想要提醒我我和余槐的尴尬处境,可是她又觉着无声提醒会更好,我明白她的心思,回目看向她,出言宽抚她的心。
“放心好了,医者父母心,别人不好说,然这个余槐却是看重心意胜过名义的,他追求的那些浮名位阶不过想要证明他有多厉害而已。
咱们找他,他想医便会尽心医治,不想医也会写在脸上,比拟那些个明暗各一套的人医治起来要好得多,如若他真个迟疑了,到时咱们再换人也不迟。”
余槐得了我的提点才崭露头角,他心里是有意附势我的,只是戒备我的身份忠心才刻意的回避着我;
我也知趣,一直不曾与他有过牵扯,这回冷不丁的用他,无关乎国政信仰,依着我的猜想,他应该是乐意帮我的才对。
洛葱虽然觉着我让一个为少使夫人诊治命理的御医诊治她对我不好,但她也想她自己必须要尽快好起来的,故而她嚅动着唇角,没有多言劝阻。
从人拿了椅子过来,我在洛葱跟前坐下,屏退了其余人,为了让洛葱尽快用心好起来,跟她分析宫势、说着体己话,顺带着转移她对伤痛的感知力。
“启禀夫人…”
房门外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我听到从人开口,惊异的回望过去,道:“这么快,是赶巧见着了余御医吗?”
若是半道上截回来的,那就不是很好了,因为不通过御药房用人、余槐见着齐溪宫的人便突然改变了道向,这若是被无风起浪的人看到,惹起了的风言风语就更加离奇了。
守在房外、被我问话卡了禀报的从人听我问完,赶紧摇了摇头,继续禀报道:“是王上来了,王上这会儿在寝殿卧榻歇息。”
我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消息,洛葱便着急的意欲起身去打探嬴政突然出现在齐溪宫的意图了。
“这么快就来了,莫不是赵夫人恶人先告状,胡言乱语指责了夫人吧。”她边说边撑着手臂动了身子。
顾不得细想嬴政来此的潜在隐患性,我忙强压下了洛葱,气恼着说了她。
“方才对你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吧?要求你这会儿做什么的,你这副模样还能到处跑着去收集消息不成?”
心中被嬴政到来的原因撩的着急的洛葱闻言,意识到她这会儿行动不便,即便出去也确实成不了什么事宜,而且还很有可能因为目标太过鲜明而暴漏了她自个儿,故而她安静了下来,只能嘴巴上出出力了。
“夫人,那若是秦王寻茬,您该怎么办啊?”
她忧心忡忡的提醒我,想要我提前做好防备。
和嬴政打交道,我现在除了比之前我想见他却不好见的思念感情浓了些之外,倒是没有之前那种战战兢兢、见他要准备被剥层皮的恐惧感了。
“王上一来便歇了卧榻,必是他累极了,没有急火要惩责于我的情绪,所以你安心等着腿脚好起来再行动吧。”
如若赵夫人她们中的谁、在嬴政面前捣了我足够狠辣的谗言的话,嬴政又被她们说的相信了的话,他一定会即刻便召我觐见、并直截了当的苛责我的。
此时嬴政亲身到来,且只是让从人告知我他在寝殿歇息,想来他心中对我的激愤并不是那么强烈的。
吩咐了从人好好照顾洛葱,要她们看好洛葱不许再为我值夜,我疾步走向寝殿,想要知道为何他午歇之后并不理政,是否是出了什么不顺心的大事。
拐角至寝殿大门的墙壁一道,赵高肥硕的身子便映入了眼帘,他此时正凝神听着寝殿内的动静,想是怕独处的嬴政会突然呼叫他吧。
与赵高相处下来,感受到他对嬴政的感情,再看他时刻以嬴政为中心的忠心,很难想象与嬴政有着多年主仆情和信任的他、会在嬴政生命垂危时那么对待嬴政。
转目间看到了我,赵高立刻堆满了笑脸失仪。
“给溪夫人请安!”他永远都是那么规仪得体,令人无可挑剔。
“王上怎么了,怎地这会儿还在歇息?”
听到我问话,赵高起了身子,他看了眼寝殿的大门,选择了不说。
“回溪夫人的话,王上午歇起身便要过来,奴才不知王上所为何事。”
我明了他是在敷衍我,于是不追问,转而想要自个儿突破。
“午膳可有人陪着王上用?”
嬴政这会儿的反常,说不定会和他最近见到的人有关,如果陪着他用午膳的人是赵夫人她们,那我心里就大抵有数了。
赵高应该也明了我问出这话的用意的,故而他迟疑着,犹豫神态显示着他不会说的决心。
“这——”
这声拖长音的音意很是明确,我点点头,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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