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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煜和弄玉站在一名护卫撑着的伞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场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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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用的是剑,招招式式皆有章法可循,一方则用的是柴刀和锄头之类的农具,只是红了眼,拼了命想要伤到敌人,但很明显的,其中有些人身手灵敏,奔跑突杀得心应手,显然异于常人。
因为主子的命令,护卫们都留了后路,并没有要将灾民赶尽杀绝的意思,这样一来,未经训练的庶民反而占了上风。
弄玉越看越着急,他本想加入战局,但却被百里煜阻止:“我们不好跟他们动手,你去了反而容易被伤到。”
百里煜冷眼旁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了许久,忽然走出伞下,抽出腰间长剑,手一扬,右手剑锋在左手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淋沥沥落下。
弄玉和那打伞的侍卫齐齐一惊,看他举着流血的左手,一字一句道:“这些愚民,不停劝解,听信谣言诋毁新法,还妄图刺杀大司马,如今更伤了御史弄玉,我下令,黑羽出动,强力镇压,有反抗者,杀、无、赦。”
黑羽被调离了百里家,却并未真正解散,他们一直在秦楼越手下,虽然名义上归国府管制,可实际上,那是属于百里煜的私军。此次出来赈灾,让黑羽随行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排上了用场。
当然,如果要调动黑羽,还需要秦楼越的同意。
此时他就不同意以黑羽镇压这些灾民。他一边和几个人缠斗。一边大喊:“黑羽是国府军,护卫国民是国府军的职责所在,若用黑羽对付国民。会伤了他们的心。”
百里煜不为所动:“先君有言,大司马之令即是我之令,阻碍变法者皆可诛。秦楼越,我命你出动黑羽。”
场中护卫不多,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秦楼越无法,只得亮出令牌:“黑羽第一、二、三卒听令,将这些人四面围住。收缴武器,不得妄动。”
三百名黑羽雷霆出动。立时将混乱不堪的人群围住,长剑统一对内,并令所有人交出武器。
百里煜冷冷扫视这些被困住的人一眼,那些原本勇猛无比的“庶民们”忽然间手无寸铁。失去依仗,顿觉他的眼神寒冷如刀锋,骇得人心纷纷一抖。
他原本是来安抚劝慰这些人的,可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和上一批灾民的不同之处——情绪激动,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而且明明是逃难,身边却带着农具。虽说是日后活命的工具,可这些农具随时可以变为伤人的利器。
变法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过程中难免会有牺牲和阵痛。这些人不单不了解他的苦心,反而受人鼓动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失望,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来申辩。
会因为他人的小恩小惠和三言两语就反过来对付他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吧。
“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弄玉问。
“把他们关押起来。”百里煜仰头望着天空,雨水噼里啪啦的浇在他脸上,他浑然未觉,他已经不想再分辨究竟谁是无辜谁是罪有应得的了。“但我们的粮食不能给他们,国府的粮食不能给是非不分的人。”
“可这里面有些人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弄玉试图劝阻。
“先关着以后再说吧,我没时间了。”百里煜淡淡看他一眼,“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楚高阳是真的想杀了我?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了。”
弄玉一怔:“你知道他在哪?”
“世家子弟高傲的自尊,是不容折辱的,从这点来说,我们是同样的人。那年在朋来阁的事,我没忘,他更加不可能忘。”百里煜转头看着上方弯弯曲曲消失在视线里的泥泞山路,“欲与天公试比高啊,他肯定在天目峰上等我。”
弄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山路绕山腰而上,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似一条蛰伏的长蛇,既然起了杀心,那么这条路的前方,想必更加凶险。
刀锋挟裹着刀风向景雎的面门刺下,他闭上眼,听到了血肉撕裂的钝声,还有温暖的液体溅在了脸上,但是不痛,一点都不痛。
原来死亡可以这样宁静。
不对,他猛然睁眼,看见自己面前那个拿刀的护卫双眼圆睁,脖子上一条狰狞的红色伤口,正哗啦啦的往外冒血。
所有人都听了动作,惊讶而恐惧的看着雨棚外的人。
景雎侧头,看见栾无咎持刀立在雨中,身边跟着劲装的亲兵,一身的杀气凝而不发。
“你敢动我的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口的话想说质问,又像是陈述。
楚高阳心中一跳,他居然到这里来了,然而下一刻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暗暗打着手势让护卫们退下:“上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派人和景雎切磋切磋罢了。”
栾无咎的瞳孔忽然收缩,细小尖锐如针,被这样的眼神扫到的人莫不胆寒。他提刀往雨棚内走:“切磋需要动刀?”
如果是在几年前,楚高阳一定会被他骇人的杀气逼得后退,但他还是忍住了,笑道:“实战中必然会有刀剑——上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我的出现坏了你的好事?”栾无咎不动,但他的人站在那就如一座山。
“当然不是?”楚高阳勉强笑道,“我的好事可不在这,不知上将军?”他省去了下面的话,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栾无咎忽然不耐道:“不必你操心,你可以滚了。”
楚高阳的脸上浮现一个莫测的笑容,恭敬的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一步,这处雨棚让给上将军歇息,我的人也会留一部分下来伺候您。”
“叫你的人全都滚出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们。”栾无咎毫不领情。
楚高阳笑容僵住,但最后他还是恭恭敬敬的退走了。
栾无咎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挥手叫亲兵退下,而后转头问:“没事吧?”
景雎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小伤小痛,立刻疾走几步到他身边,急急道:“栾无咎,你见到百里煜了没?快,楚高阳要杀他,我要去给他报信。”
栾无咎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的衣袍,此刻早已被雨淋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他精壮的身形来。他闻言不语,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淡淡的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看我?栾无咎,你怎么了?”景雎奇怪的问。
“你不问我为何在这?为何知道你在哪?为何能及时出现,还救了你?”他反问。
景雎一怔,方才情况紧急,他又一心念着百里煜的安危,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此刻他一说,他凝神细思,事情的确蹊跷,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楚高阳要杀他,刚好栾无咎就出现了?
他想不明白,便直接问出心里的疑问。
“我非但知道楚高阳要杀你,我还知道他在天柱峰一路都布下了杀手和陷阱,要杀百里煜。”
景雎一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你知道?那你快去告诉百里煜,叫他别往上走了。”
栾无咎淡淡的看了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眼,问:“我为何要救他?”
“他、他不是你的侄子么?”
“我早就被百里熠赶出百里家了。”
景雎一怔,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栾无咎,算我求你了,你去救救他好不好。”
栾无咎笑了,他的脸上终于带了点表情,像是自嘲,像是悲哀:“景雎,你从来没求过我,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百里煜,来求我。”
“我……”景雎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是不希望看到百里煜死。
“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景雎再次怔住:“我爱上他了?你从哪看出来的?”
栾无咎将手搭在他脖颈旁侧,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心里去:“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我面前的时候,从来都不服输,可换了百里煜呢?他叫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他可以揉你的头,可以叫你‘臭小子’,甚至……”他顿了顿,眼中骤然深痛,心如刀割,“他叫你去楚高阳身边当细作,你都愿意。”
“楚高阳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人?”他续道,“我知道你讨厌他,否则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判了他三年苦役,可你为了百里煜,居然愿意屈居于他之下。”
“自从跟在他身边之后,你就变了,你不再是以前那个骄傲不合群的景雎了,你会和别的人有说有笑的,会主动融入到别的圈子里去。”栾无咎抚上他的脸,神情又宠溺又心痛,“这样,难道你不是爱上他了么?”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楚高阳?”景雎还沉浸在他的话带给自己的震惊中,未回过神来。
“他只告诉我,你可能变心了。我原本还不信,可我看到你跟百里煜在一起的表情,我就知道我错了。”栾无咎继续看着他,道,“我真是恨他,为什么他要出现?如果他不出现,那你就还是我的你的心依然还在我这。”他恶狠狠的道,“百里煜,这个人,还真是该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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