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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来的后的第二天,荣渺居中来了一辆七彩琉璃翠帷马车,念奴和秋雪将我们常日的惯用之物收拾成几个小小的包裹,随身携带着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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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荣渺居中住了整整二年,这里的宫人们皆已熟悉。赐妃的圣旨一下,这两日也有平日里接触较多的人三三两两赶来祝贺的。因着,我和紫月的心情皆是异常的悲伤与难过,遂迎来送往一事皆由着念奴和秋雪她们应承着罢了。
想当日,一驾简陋的小马车将我和紫月送到了荣渺居。那时的我们是无宠无恩,冷清而孤寂的。长久以来,在兰筠的一味庇佑下,我和紫月在荣渺居中并不曾受过什么苦楚。吃穿用度虽是简陋,但比起其她人,也总是好了许多。曾几何时,我们也暗自伤怀,盼望能早些出了这牢笼似的地儿。如今,离别在即,蓦然回首,倒觉着竟有些依依不舍。毕竟在这荣渺居中,也留下了我们许多深刻的记忆。紫月与哥哥的甜美爱情,我的那么多个琴笛神交的美好夜晚,还有萧衍,密道和草坪,这些皆是我们孤寂生活里最最开心的人事。当然,也有悲伤的记忆,比如翠锦的死,比如薛雪梅的死。不管欢喜的,还是悲伤的,所有这些都是刻在我们心中的记忆。如今,我们就要乘坐了马车离开这里,这一幕,我们也想象过许多回了。然,终究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终究没有想到,离开了这里,等待我们的却又是一个被宿命安排了的陌生之地。
马车平稳而急速地向芳禧斋行驶而去,眼看着,荣渺居的山冈树林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芳禧斋位于御林苑的西南边角上,历来为皇嗣中待嫁公主的闺阁住处。因着,如今的敏仪公主和顺和公主二人年龄尚小,皆还由着乳母在她们的母妃宫中看顾,而先皇名下的姐妹们也皆早已出嫁。因此,现下,芳禧斋中只是空着罢了。皇后娘娘将我和紫月安排在此处居住,也真真算是给了我们无上的尊荣了。
马车停在了芳禧斋门前。一旁早有两个利落的侍婢等候在此,见着我们下了马车,她二人忙忙上来向着我和紫月行礼,其中,个子稍高点儿的跪着向我道:“奴婢叫鸳鸯,是奉旨到这儿伺候王妃的。”
我伸手虚扶着她道:“起来吧。”
她站起身子,与念奴一起搀着我往庭院里走去。
芳禧斋不愧是皇家女儿的闺阁之地,里面的一应布置皆是精巧而雅致的。鸳鸯带着我们穿过一处藤萝掩映,两边遍植奇花异草的荫凉曲径,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半弯数楹修舍,几座假山清流,几处亭台轩榭沉静地点缀在一片花柳碧波之中。
我和紫月相视一眼,彼此面上均是欣喜而满意的神情。
鸳鸯与另一个叫青儿的侍婢一路走着,一路指点着为我们认路。穿花度柳,绕亭走轩,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房屋前。只见精致的屋门上悬挂一副匾额,上书“水榭”二字,两边圆柱上是描金黑底的九字楹联。
鸳鸯止住脚步道:“这儿是水榭,里面有两重院落,几间雅室和数十间房屋。皇后娘娘说,两位王妃就暂且住这儿吧。”说着,搀着我进了屋门。
屋子本就干净清爽,几个丫头收拾一翻,便已是井然有序,洁净舒适无比了。
住进芳禧斋已有数日,念奴碧春和秋雪她们自是欢喜的,闲来无事时,除了摘花儿玩,便是观鱼扑蝶的,好不乐哉。我与紫月呢,除了偶尔出来闲逛一回,便只是坐于屋中发闷犯困,彼此劝慰一翻,往往又只是更添愁绪而已。紫月已有多日不见哥哥,心中更是悲伤不安,时常独自于窗下抹泪出神儿。
这一日,天气晴朗而闷热。一大早,丫头们便吵着要我们离了屋子到前边轩子里吹风去。
我和紫月拗不过,正要收拾了前去。只见一銮轿后十来个侍婢随从齐齐向着水榭而来。
走得近了,一公公才出声禀报道:“昭仪娘娘驾到!”
蓦然听说兰筠到来,我和紫月先是唬了一跳,随后便欢喜起来。
我和紫月谨然于屋前跪拜着。兰筠盈盈下了銮轿。已是很久不见,她身子微腴,腰身略见臃肿,一目而去,孕妇的样子是显而易见的。
采芹上来搀着我和紫月站起来,兰筠挽着我俩的手说,“长久不见,别只顾跪着,我身子重起来,也不便多屈膝弯腰的,你们也别再拘礼了。”
我笑笑,向着她道:“姐姐有孕又晋位,真真是双喜临门,婉儿都还没好好贺一贺呢。”
她抿嘴一笑,向着我和紫月道:“别光顾着说我了,倒是你们,我放心不下,说什么也得来看看呢。”说着,已进了屋。
念奴和碧春伺候着我们坐下,并上了点心。因着,兰筠有孕不便饮茶,我特特叮嘱了念奴只用玫瑰露兑了蜂蜜温水来喝。
兰筠向着我道:“听说你们入燕王府的日子下来了,是五月十六呢。今儿已是初三了,还有十多日,你们便是燕王的王妃了,如此,我们要见面恐怕更是不易。”
紫月听闻,眼圈又是一红,凄然道:“我是不会入府的,随他怎样,就是死,我也不怕。”
我握住紫月的手道:“妹妹又开始说傻话了。不入府就是抗旨,妹妹不怕死,难道就不怕连累了我哥哥,还有我,还有兰姐姐。事情一败露,要死的可不是只你一人。”
紫月抬起头,向我递过一抹诧异的目光。我温婉道:“妹妹别诧异,兰姐姐什么都知道。当日我的那封亲笔手书上都把你和哥哥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姐姐是自己人,既要她帮忙,就没有对她隐瞒的道理。”
兰筠向着紫月道:“开始时我也吓一跳,后来想着,月妹妹三年期满放出宫去,便也自由了。能成全了你和致远哥哥在一起,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只是,不曾想到,事情会这样。”
兰筠说到此处,我心中霎时一动。昔日哥哥回京侍疾时,兰筠明明向皇上说哥哥是她的表兄,可之后,哥哥来荣渺居看望我时,兰筠又和容么姑姑她们说哥哥是我的亲兄长。如此,前后矛盾,那段时间,我一直心中担忧,只怕宫人们多嘴多舌,将事情败露出去。那样,兰筠便会坐实了欺君之罪,岂不要杀头。
后来,哥哥来得勤了,日子倒也波平如镜,我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此时,兰筠说到往昔,我又不由得将此忧虑漫上心来。我看着兰筠道:“姐姐,我有一事甚是担忧。哥哥回京时,你是否对皇上说我哥哥是你表兄?之后,为让哥哥能来荣渺居看望我,你是不是又对宫人们说哥哥是我亲兄长?如此,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这欺君之罪可要怎么担待得起呢。”
紫月听我这样一说,也是惊得连泪儿也不抹了,只微张着小嘴儿,怔怔不言语。
兰筠眉间凝上一缕愁意,道:“我也忧虑此事呢。当日,你又不让我向皇上提及你,我只得说致远哥哥是我表兄,想着,等你爹爹病好后,他北上回军营而去,这事也就过去了。后来,致远哥哥要来看你,可若他是我表兄,凭什么来见你呢。这样,我也只得和容么她们照实了说。心想,我正得圣宠,你们是亲兄妹,又逢爹爹病重,他去看你,那些人自是不会说什么。我当时还是那样想着,只等你爹爹病好,一切也就过去了。再后来,知道了月妹妹和致远哥哥彼此喜欢,我才开始担忧起来。不过,我还是怀着侥幸心理的,想着,好歹也只剩下几个月,等着你们都出宫去了,这事也自然会过去的。只是,如今这样,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我沉沉听着,默然片刻,眼眶一酸,便向着兰筠屈膝下去道“为了帮我,让姐姐担惊险了。姐姐的恩情,婉儿定没齿不忘。”
兰筠柔婉一笑道:“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可怕。好在我已有了皇上的血脉,而你也已是燕王王妃了,就是今后事情败露,我们姐妹好好运作,想来也是可以化险为夷的。只是,月妹妹和致远哥哥……。”说着,声音哑滞,已是说不下去。
我望着紫月道:“姐姐说的是。可眼下,怕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待日后进了王府,于王爷面前见机行事,或许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紫月但视不语,眼中一片哀婉与凄凉。
兰筠道:“听闻王爷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也最是看重情义,只对夫人一人专爱,多年来也未曾纳妾室。皇上才一下赏了他你们两个人。月妹妹也别太过伤心,凡事慢慢来。”
紫月默默颌首。我们三人慢慢言说着,兰筠又向我们讲述了皇上与燕王爷之间的一些不和。我只闲闲听着,不将它们放之心上。只一句记得牢固,那就是燕王是个看重情义的人,多年来只对燕王夫人一人专爱。
我心道,面对如此之人,我和紫月入府去,只怕也就是吃穿用度上要好过荣渺居罢了。
如此一想,遂凄凉一笑,向着紫月道:“月妹妹别伤心了,只怕我们入了王府,也不会比荣渺居中差多少。毕竟皇上要用美人计,可那燕王一心只钟爱夫人,即便我们就是西子,也只怕是无甚用的了。”
[bookid==《烽火自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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