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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曲半仙与借势
曲半仙袍袖甩甩,沿着林家的院墙转了一下,似是在察看着什么……挺胸抬头,双手平端在胸前,须发飘飘,衣袍摇曳,还蛮像那么回事儿!
邱晨看他装神弄鬼的,暗暗好笑,只不做声,默默地注视着这位神棍怎么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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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些人,不论是来找林家麻烦的,还是林家这边儿的,却都一副屏息敛神的满脸肃穆,目光同样紧紧地关注在曲半仙身上……这些人的样子让邱晨也不由暗暗咋舌,看来,这位曲半仙在民众们心中的可信度挺高啊!
这里,邱晨寻思着的功夫,曲半仙也终于巡察完了,端着身子,不疾不徐地迈着方步走了回来,来到人群之前十来步处,曲半仙停下脚步,面色肃穆淡然道:“本师今日观林家宅院,虽说院落屋舍只成雏形,却已可测日后的富贵繁盛。此宅位于村落东首,更难的是,同样居于山之东南,朝阳背阴,紫气东来,可谓占全了天时地利,必会旺宅发家。另,据本师观此宅气象和主家形貌,人和竟也是稳稳妥妥的,居寒末不堕,占运势不骄,自家日子红火了,还能不忘村舍邻里,实属极难得的。而占尽天时地利的宅院好寻,最最难得的还是主家的人和之气,气运助涨财运……嗯,日后还有官运……啧,林家了不得啊!本师在此可以断定,不日之后,林家将出贵人,届时,林家将不再是普通民宅,就要换成贵人府邸了!”
肃穆地说完这一番话,曲半仙脸色一松,带了一丝清雅的笑意,对着邱晨和林家人的方向揖手一拜:“林家运势大旺,小人有心也不能侵扰。林家先人有知,也只有欢喜的,必不会有责难之意,林家诸位尽可放心。本师今日至此,能结下如此善缘,也是本师与诸位的前世结下的缘分,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言尽如此,就此告辞!”
说完,袍袖一甩,竟然转身扬长而去!让邱晨大感意外!
这人刚刚那一番话,她总以为是她重酬的暗示起了作用,原本想着,等这神棍表演完,肯定会讨要重谢的,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居然就这么利落地走了……呃,当真是颇有高人范儿啊!
她诧异着的功夫,那边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有些脑瓜子好使的已经偷偷摸摸地准备开溜了。
兰英在旁边看着一场大麻烦居然如此化解于无形,当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并没将曲半仙的话往心里去。虽说她支持林旭读书,林旭也聪慧刻苦,但她还从没想过,将来林旭进入仕途怎样怎样显贵。
一转眼看到那些偷偷摸摸开溜的人,特别是两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跟着几个泼妇闲汉来找林家麻烦,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邱晨挑挑嘴角,招呼了一下林旭和几个孩子,低声交待了几句,孩子们个顶个眼睛放光,捂着嘴忍着笑声,撒腿朝那两个老头儿追过去。
邱晨又向兰英使了眼色,兰英就笑着点了点头,大声招呼道:“哎呀,八祖爷十一祖爷,你们二老难得来东头一回,咋就走了呢?刚刚林家娘子也说了,刚买了上好的香茶,恁二老快进来,尝尝这茶香不!”
那两位这会儿恨不能把脸藏在怀里,哪里还肯停留,八祖爷讪讪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不了,不了!”
十一祖爷倒是光棍些,停下脚步,看着兰英的方向,却是对林家诸人道:“今儿这事儿,都是被这些混人给蒙了!不过,刚刚曲神仙也说了,林家是厚道人家,自己日子好过了,也不忘庄邻乡亲,又是采药,又是雇人的,咱们村子人以后的日子也有新的盼头了……”
说到这里,转脸看向大魁家的收成家的那群人,脸色一冷,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混人还不走,留在这里还想人家管你们吃饭咋地?!”
呵斥完,朝林家这边挥挥手,臊眉耷眼地扔下几句:“走了,走了!”匆匆就走,山子、大虎、结实年龄大,跑到最前头,冲上去拦住俩老头的去路,笑嘻嘻地叫着祖爷爷。那俩老头还想推辞,几个孩子早上去一人抱住一条胳膊,扯着就往林家走。这会儿,栓子、阿福、石头几个小的也赶到了,上前扯衣襟的扯衣襟,揪袖子的揪袖子,石头和阿满够不到上衣,干脆扯了裤管跟着一起拖……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花果山的猴儿们捉了猪八戒的桥段,把个邱晨笑的差点儿忍不住堆歪了,生生自己掐了自己一把,才不至于笑倒了,却也觉得有些气短,扶着大门笑盈盈地看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撮了俩老头儿来到门首,邱晨客气地让着,林旭俊文俊书还有随他们一起过来的没药、安辔,从那群孩子们手里接了俩老头儿,一人架着一只胳膊,直接就把俩老头儿架进了林家院子,架到秦铮那张桌子近前。
邱晨跟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笑着给俩老儿和秦铮等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刘家岙的村老,我们称呼八祖爷、十一祖爷的,特意请二位老人家来陪贵客用饭。”
转身,邱晨又对俩老儿道:“八祖爷,十一祖爷,这一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廖文清廖公子,我家房上梁的时候来致贺的,您二老想必认得。这二位是秦公子、洪公子……”
廖文清含笑和俩个老头儿互相见礼的时候,邱晨就介绍到了秦铮洪展鹏二人。不过,二人身份,邱晨即使有所猜测,却也做不得准,故而介绍了姓氏后,就把目光转向秦铮。
秦铮抬抬眼皮,扫了妇人一眼,淡淡道:“我二人在边军任职。”
“嗯,这二位是秦将军和洪将军!”
秦铮带的人都是人精,见得大场面也多了去了,一见邱晨让一群孩子把俩带头闹事的老头儿撮进来,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心中虽然觉得搞笑,看在邱晨善待的份儿上,也乐得给她撑场面,早就神色肃穆地到了秦铮身后,挺胸腆肚地悍然而立。见自家将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配合地介绍自己的身份,心中更是大定,对眼前这场戏更是全力配合。
一见林家娘子都介绍了秦臻和洪展鹏的身份,那俩老儿还木木地站着反应不过来,秦礼立刻历喝道:“见了二位将军还不行跪礼?你们这是藐视我们将军吗?嗯?”
最后一声嗯字,几乎是咬着牙哼出来的,同时秦义秦礼还有另外几位侍卫腰间一亮,雪亮的腰刀已是抽出半截,锋利的刃口在阳光下刺人眼目,令人遍体生寒!
那俩老头儿本来就没见过多少世面,在村子里年轻人们因为他么年老辈分高,尊敬着,自以为是地说话还有些趾高气扬的,可见到凛凛军威,早就吓傻了,哪里是不敬藐视哟!
这一声怒喝,腰刀一拔,俩老儿吓得登时软了腿,就连平日较为光棍的十一祖爷也吓得堆萎到地上,哆嗦成一团,更不用提八祖爷了,这会儿吓得只知哆嗦,几乎尿了裤子。
邱晨打个眼色,林旭连忙上前对秦铮作揖行礼道:“二位老人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冒犯将军,还望将军宽恕!”
邱晨也上前福身请求:“二位将军,还请看在两位老人年迈的份儿上,绕了他们这回吧!”
座上之人仿佛未闻,端然而坐,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杯热茶晾的合了口,喝了,这才总算把茶盏一放,淡淡道:“罢了!”
邱晨和林旭连忙躬身谢过,然后林旭和俊文俊书几个上前,把俩老头儿扶起来。俩老头儿浑身颤颤,几乎站不住,就靠林旭俊文几个用力撑着。
上边秦礼又喝了一声:“将军免了尔等之罪,尔等还不谢过!”
俩老头儿身子一软差点儿再次瘫倒,幸好几个孩子撑着,林旭也赶紧告罪:“二位老人并无不敬之心,是因年老体弱,有些支撑不住!”
秦铮眼皮儿一撩,洪展鹏就立刻笑着抬手道:“哈哈,罢了,二位老者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大将军最是怜惜老弱,就免了二位老者这些俗礼吧!”
这回,不等秦礼呵斥,林旭赶紧招呼俩老头道谢。虽然俩老头浑身颤颤的,好歹在几个孩子的支撑下拱手弯身,算是行了谢礼。
洪展鹏等他们行过礼,才有哈哈笑道:“不说免了礼嘛……来,既然是刘家岙的长者,替林家来陪我们用饭,那就请坐吧!”
十一祖爷这会儿稍稍缓了一口气,赶紧颤巍巍告罪:“二位将军面前,哪有我等草民的座位,不敢,不敢!”
“嗳,今儿咱们只论年龄,不论身份,二位老人家,请坐,请坐!”洪展鹏虽然是笑着,但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笑意只挂在脸皮上,内里根本没有半丝儿笑意,当真是皮笑肉不笑,看着格外瘆人!
听他这话,根本没有别人反驳的余地,俩老头儿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在下手一条长凳上落了座!
邱晨赶紧让孩子们上了两套杯筷碗碟上来,并烫了一壶酒送上来。这酒还是邱晨拿水壶尝试着蒸馏出来的,因为水壶的密封性太差,蒸出来的酒度数并不太高,远达不到消毒酒精的酒精含量,但相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酒水,已经烈的多了。
俊文俊书给几位斟了酒,廖文清最是八面玲珑的,这会儿就第一个端了酒,对八祖爷十一祖爷道:“我们和林家虽说是生意往来,却亲近如一家人,往日,林家多赖村中老人们照应,这会儿,我就替林家敬二位老人一杯,以表谢意!”
八祖爷和十一祖爷惊魂未定,虽说被按在凳子上坐了,却只做了一点点边沿,一直战战兢兢地,这会儿廖文清一敬酒,八祖爷一个激灵就蓦地站了起来,长凳两人坐,最忌讳的就是一人突然起身,则另一人必定会被摔一跤。
还好,俊文捧着酒壶站在一侧未离开,眼疾手快的,一手抄住十一祖爷,才让他免了摔个仰面朝天之苦。
十一祖爷借着俊文的搀扶之力站稳,立刻狠狠地瞪了八祖爷一眼,却没工夫继续理论,连忙端了酒杯回应廖文清的致敬。一杯烈酒入喉,几人顿时就觉得一股火线直冲进腹中,然后从腹中腾然烧起,瞬间烧遍了全身的四肢百骸,头脸也立时觉得发起热来。
“咦,林家娘子这酒好烈啊!”廖文清禁不住赞了一声。
秦铮脸色不变,洪展鹏却最爱烈酒,闻言二话不说,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罢了吧嗒吧嗒嘴,登时咧开嘴笑了,连声赞道:“果真好烈的酒!林家娘子,这酒是何处买来?告诉我,让我也去买上几坛!”
邱晨闻言,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道:“洪将军莫笑,这是我自己炮制的。不过,只是试着做了一点,等过些日子,我做得多了,再给洪将军送去!”
“哈哈,好,好,那我可不客气了,就等着你给我送酒了!”洪展鹏开怀笑着,自然又回过头来招呼那两位老头儿。
大门外,大魁家的和收成家的几个人,眼看着两位村老被林家请进门去了,互相看看,虽然心有不甘不忿,但这会儿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偷偷瞪一眼林家整齐的院落,灰溜溜走了!
兰英还笑着招呼呐:“几位慢走啊,那边的路面没铺,不好走!”
话音未落,收成家的就一脚踩进一个土坑里,绊了个五体投地狗啃屎,围观的一些人登时哄然大笑起来。
收成家的这下子摔得狠了,趴在地上一会儿才爬起来,连身上滚得土都顾不上拍打,眼看着一起来的人都走得远了,连藏在人群中的大魁家的都没拉她一把,不由恨恨地高声骂起来:“个个都是挨刀的,黑心尖子的,咋就不知道拉我一把……”
还想着再骂呢,栓子石头几个皮小子把俩老头撮进门,一转头就看到收成家摔得狼狈,拍着手笑着嚷嚷起来:“老狼老狼,拉屎靠墙,墙倒了,老狼蹶着屁股逃跑了……”
收成家的一股子火冲上来,跳着脚地骂:“你们这些小憋犊子,这还翻了天了,再嚷嚷看我不打你们大耳刮子……”
那些皮小子们根本不怕,仍旧拍着巴掌嚷嚷着,而且嚷嚷的更大声了,间还夹着高声的哄笑声:“嗷……嗷……老狼老狼,拉屎靠墙……”
收成家的骂了两声,眼光溜到这边林家门口众人,满脸忿恨不甘,也只能悻悻地走了。也不知刚刚那一跤是不是崴了脚,还是摔疼了,一条腿还一拐一拐的,更是狼狈了十分!
一片哄笑声里,兰英恨恨地朝着收成家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丧了良心的,该!”
院里,那两位村老连连喝了几杯之后,也不只是不胜酒力,还是装醉,很快就涨红着脸醉倒了,一个出溜到了桌子底下,一个则趴在了桌子上。邱晨赶忙招呼林旭带着俊文俊书几个,套了马车,把两村老架到车上,送回家去了。
送走了那俩老头儿,院子里的人无不一脸笑意,洪展鹏笑着迎上来:“林娘子这口才,厉害!……都比得上诸葛亮舌战群儒了。洪某佩服佩服!”
邱晨毫不扭捏,笑着道:“谢谢!不过,我觉得洪将军所言不实啊……那些人就是一群闲汉泼妇,乌合之众罢了,哪里能和人家群儒相比!”
洪展鹏嘿嘿笑着:“那倒是哈!不过,林娘子是真不输诸葛丞相啊!”
邱晨摆摆手,“过奖过奖!呵呵,今儿高兴,让那些人耽误的,菜都凉了,你们且等等,我再去给大伙儿添两个菜!热菜!”
最后的‘热菜’明显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兴奋骄傲!
说完,一转身,打发孩子们继续吃饭,她则招呼着兰英进屋琢磨着添菜去了!
那穿着青色布衣的纤细身影,腰身儿挺拔,下巴还微微仰着,竟颇有些将军得胜凯旋的傲然之态!
惹得洪展鹏闷闷地笑起来,道:“瞧瞧,这林家娘子倒像是打了胜仗回来的!”
秦铮抬抬眼皮,斜欠着睃了他一眼,淡淡地夹了一片肉片,道:“可不就是打了胜仗么!”
不知怎么的,洪展鹏就觉得秦铮瞅他这一眼,隐隐地包含着警告和危险,不由瞬即敛了神色,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嘿嘿笑着道:“嘿,还真是打了胜仗!”
廖文清脸上虽然也挂着笑意,但眼神却流露出一抹感叹之色:“林娘子独自撑着这个家,着实不易啊!”
话不由自主地说出口来,立刻自觉失态,连忙抬筷子招呼秦铮和洪展鹏道:“来,来,菜虽然有些冷了,酒却着实不差,咱喝着酒,等热菜!”
邱晨欢欢喜喜地回了屋,看看所剩无几的蔬菜食材,发热的脑子才冷静下来。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儿,不由叹气,刚刚被兴奋冲昏头了,说什么添菜,这会儿连原材料都没有,上哪里去找两个菜去!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邱晨又是言出必行的毛病,哀怨自己一声,也就开始琢磨起,怎么做两个菜,还不能显得太应付……
目光转了一下,就看到锅里小半锅浓浓的骨头汤,不由眼睛一亮!
原来出去下馆子吃饭,她最爱的一道菜就是高汤小白菜!
来到这里,一直就怕油水不够,每次都是实实在在的食材来做菜,就从没想到过这么清淡的菜品,今儿这几位却不是那些村汉,大油大肉的并不稀罕,说不定清淡菜色反而讨喜!
于是,邱晨就拿了一棵大白菜,把外层的老菜帮都扒了去,只剩下最里边的嫩黄鲜脆的菜心儿,一片片摘下来,洗净,取了一把海米洗净,又去所剩不多的火腿上切了一块,切成薄片,让兰英洗了两只差不多大小的陶罐来,把白菜心儿放在底部,火腿和海米铺在上边,灌满大骨汤,放在火上炖着。
一个菜搞定!
邱晨又开始踅抹另一个菜的材料。
最后,邱晨的目光看到了屋角筐子里放着的几棵大萝卜上……
大萝卜洗净,让兰英那擦床子擦成细条儿,放到开水里汆一下,捞出攥去多余的水,然后粗粗地剁几下,剁成粗末儿,然后调入鸡蛋、面粉,还有一些剁碎的油吱啦,加细盐、花椒面儿调味儿,加水和成稠面糊,然后锅里放油烧热,把和好的萝卜面糊攥成一个个丸子放进油锅里炸透,很快,一个个个头滚圆,色泽金黄的萝卜丸子就出锅了。
栓子、石头那几个皮小子听说做新菜,也不急着去看曲悠千了,这会儿闻着香味儿就都凑乎了过来。
邱晨第一笊篱捞出来,就拿了个小笸箩盛了,交给几个小馋猫儿:“今儿你们几个小子表现不错,这是姨奖励的,快去吃吧!”
栓子、石头接了小笸箩,欢呼着往里屋跑,山子馋不住,一伸手捏了一个就塞进了嘴里,刚刚出锅没多会儿的丸子热的很,烫的这小子一阵吱哇乱叫,却舍不得把丸子吐出来,跳着脚叫着,嘶嘶哈哈地嘘着气,却仍旧快速嚼着嘴里外酥内软的丸子,满脸欢喜地傻笑着。
邱晨听到喊烫,心急忙慌地过去察看,就见到这么一副情形,真是气不得笑不得,最后,一巴掌拍在山子的脑门儿上,嗔道:“烫不知道吐出来啊!”
完了,又嘱咐另外几个皮小子:“你们都等会儿,稍微晾晾再吃,烫坏了舌头,可就没法再吃别的了!”
几个皮小子嘿嘿地笑着答应,邱晨一回头看到怯怯地坐在外围的灵芝,想起阿满的那些话,不由升起一抹怜惜来,又拿了一只碗,单独盛了几个丸子给灵芝,让她自己吃。省的挤不过那几个皮小子,总是吃不到。
刚炸好的萝卜丸子,外焦里嫩,香而不腻,邱晨又做了一份汤水,爱吃软乎的,可以把丸子浸在汤汁中吃;比较粗豪的,也大可直接抓着炸丸子大嚼,软糯与焦香,各有妙处。
邱晨在屋里忙乎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却各怀心思。
廖文清从邱晨‘得胜’归来,就有些郁郁的,这会儿更是借口更衣去了后院。说是让满儿小丫头招呼招呼客人,小孩子哪能坐得住,刚刚那段闹剧发生后,就跑去跟着哥哥阿福了。这会儿,这张桌子上就只剩下了秦铮和洪展鹏。
洪展鹏和秦铮一起长大,两人兄弟相称,感情自然亲厚,在一起吃饭也不知多少次了,可不知怎么的,今儿他总觉得秦铮有些让他发憷。据他的了解,这位往往越是准备实施什么辣手行动,脸上的表情越平静。
他见廖文清离席,也很想跟上去,却被秦铮一个眼风扫过来,又不得不摸着鼻子坐回去。
“大哥,这边的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也没什么扫尾的事儿了,那啥,我还是跟你回去吧?”既然走不脱,洪展鹏一咬牙,干脆借着这会儿清净,又开始向秦铮请求。
秦臻手里揪了一根青蒜叶子,却并不吃,只是将扁而细长的叶片折叠起来,再放平,再折叠……如此折折叠叠中,他垂着眼睛,脸色一片宁静专注,倒好像他正在做着什么极度重要的事情一样。
自己的询问得不到回应,洪展鹏却知道,秦铮不是没听到……不回应,他就只有安静等待。真不敢再啰嗦了。
刚刚,那伙人欺上门来,秦铮初时并不以为意,可听到一名妇人说到‘寒食动火不敬先人’的时候,他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从十几岁上战场厮杀,从死人堆里来去无数回的秦铮不由冷笑,要是讲究什么鬼神,只怕没几个比得上他的罪业深重了,他亲手杀死的人,把血集在一起的话,都能淌成河了!
这种胡言乱语,搁在军中,那就是祸乱军心,可以当场问斩!
重要的是,秦铮的目光已经瞥见旁边廖文清脸上的神色不定,显见已经有些受了那妇人胡言的影响,不由更是恼怒。如今的情势下,他想要拿到上佳的疗伤药,回春堂和林家缺一不可,可以说,自从回春堂和林家达成协议合作制作疗伤药后,他们其实也就可以算作大军的一部分了,他们这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会影响到大军……不由得他不怒!
只不过,没等他吩咐人动作,林娘子却凭一己之力,把那伙气势汹汹的人给驳斥了,一场祸乱被林娘子三言两语消弭于无形。最让秦铮惊讶的是,就连那些人带来的神棍也临场倒戈……如非秦铮亲眼看到林娘子出门时满脸惊诧,不像作伪,他都要怀疑,那个人是否是林娘子提前收买好的了。
第一次见面,给他的印象确实有些‘泼’,大胆,无礼,却又知进退,懂取舍;再见,只是匆匆一瞥,却看到待两个孩子温柔细致,幸福满脸;这一次见面,爽利、大方依旧,又让他见到了真正泼辣果敢,甚至能言诡辩的一面……
每一次,展现给他的都是迥然不同,却又意外和谐的一面一面,而且从未让他失望过,或真正嫌恶过。他的好奇越来越重,兴味也就越来越浓。
不过,这一次遇到村里人上门寻事,也算给他提了个醒。如今,虽然中间有个回春堂,但直接制药供货的却是林家,是这个谜一样的林家娘子。即使单单为了大军,为了那疗伤药,林家和林家娘子都不容有失!
心中忐忑,只能默默等待的洪展鹏突然听到秦铮开口道:“让你留下来……这林家,你该知道,不容有失!”
洪展鹏实在没想到,秦铮会特特地点出林家,而且还是……不容有失!他微微一怔,心思一转,随即了然,神色也立刻肃然端正起来。
“是,末将知道如何应对,若有必要,我会派遣人手过来,驻守防卫。”
秦铮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此事,最好不要惊动地方!”
洪展鹏这回没用寻思,立刻应道:“是!”
很快,一个高汤小白菜,一个油炸萝卜丸子就上了桌。
洪展鹏不等品尝,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哈哈,林娘子这做饭的手艺真不赖,我老洪本吃的差不多了,这会儿闻到香味儿,却又忍不住要流口水啦!”
邱晨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笑道:“庄户饭食,哪里值得洪兄弟这么夸赞。”
说着,自去给次桌端菜了。
话说,刚刚邱晨带着一大群人出门应战,那一群妇孺组成的队伍,还真让洪展鹏觉得好笑。可没想到,就连他听了都大感头疼棘手之事,人家一名妇人带了一群孩子,愣是给三两句话就给摆平了。摆平不说,还来了个形势大逆转,生生把大不利的局面扭转成了大欢喜结局!不能不让他咋舌、惊讶,对这妇人刮目相看!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秦铮不同寻常的反应。他家老大可是以面冷手辣著称,十几岁就上阵杀敌,整肃军队也是冷酷非常,当初为了立威,一次砍了十几个带头违反军规的低级将领都没带眨一眨眼的,那时,秦铮多大?
--十六岁!
今儿,先是破天荒地主动要留在一户农家用饭,再为了一个农妇开了口,甚至安排他特意留下来照应,还不容有失……哪怕是林家娘子造出了疗伤药,哪怕大军极度需要上佳的疗伤药以减轻非战斗减员……以洪展鹏对秦铮的了解,这些还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心里琢磨着,洪展鹏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秦铮的表情,夹了一颗萝卜丸子放到秦臻的碗里:“大哥,尝尝这个,真是不错!”
秦铮略点了点头,用筷子夹了那颗色泽金黄的丸子,咬了一半,慢慢地咀嚼起来。之后,秦铮并没有表示什么,却将另一半丸子也放进了口中……
洪展鹏刚才还是偷偷观察,这会儿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是被他唤作大哥的秦铮秦大将军吧?这位不是对萝卜最是深恶痛绝,从不肯吃的吗?
邱晨和兰英给两个桌子添了菜,也终于能够再次回到里屋继续吃饭。
兰英端着碗吃了两口,自失地一笑道:“今儿这事儿,我还真是丢人,平日里自觉胆子够大的,也不知咋了,一提及先人,心里先虚了,那班人在那里,我竟是一句话都没能帮上!”
邱晨笑笑,不以为意。
她对兰英刚刚没能开口帮忙其实很理解。别看兰英平日大咧咧的,说话办事都很爽利,但毕竟只是农村妇人,见过的世面少,这个时代的人又都推崇先人,敬畏鬼神,一提先人鬼神之类,不说兰英,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地恐惧敬畏。
笑着给兰英夹了一个萝卜丸子,邱晨笑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今儿有了曲半仙那番话,以后有日子不会有人敢拿这个借口上门找麻烦了,我们也能清净地做咱们的药。”
兰英见邱晨确实没往心里去,也就减了些愧疚之意,也笑了,道:“若是平日,说不定我的胆子也没这么小,今儿上门的这几位,虽然看着富贵体面,我咋总觉得……嗯,忒吓人的!……嗯,我也不知咋了,平日里还没觉得怕过谁,今儿一见这几个人,就觉得脊梁骨发凉,汗毛直竖,呵呵……”
邱晨也理解兰英,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严重,农人淳朴,却在心理上就最自觉卑微,低人一等,见到这些所谓的‘贵人’,先就在心里怯了。兰英毕竟自小生活在平静祥和的小村庄中,见得最激烈的争斗也就是村里人吵个架骂个街,哪里见过这种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将士。这些人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那身上自然有一股子看不见得剽悍、凶厉之气,在行动表情里不自觉地带出来,让人生畏,兰英感到吓人也就难怪了。
邱晨笑笑,“你呀,就不用想太多了,那些人不论身份如何,隔着咱们都远着呐,也就是如今刚刚谈妥买卖过来看看,过了之后,他们是他们,我们还不是过咱们自己个儿的日子?根本不搭嘎。我还和你说啊,这回的买卖开动起来,可不是咱们之前炒个罗布麻那么小打小闹了,你还是趁着会儿功夫想想,等赚了钱怎么花吧!”
“炒药还是小打小闹?那得怎么个大法?”兰英明显的被邱晨转移了注意力,满脸不敢相信地询问着。
邱晨嘿嘿一笑,特别志得意满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之前咱们炒药能够吃顿肉改善改善,等咱这买卖干起来,那就能顿顿吃肉!”
“啊?顿顿吃肉哇?”之前跟着邱晨炒药,偶尔能够给孩子们称几斤肉改善一下,兰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任她怎么想,都没敢想过顿顿吃肉的日子……
“顿顿吃肉哇,那该是什么日子?那岂不是……和刘地主家一样啦?!”兰英有些惊,有些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着。
邱晨被兰英这个比喻逗得哈哈一笑,道:“差不多,到时候哇,你也大可买上几十亩地,也不用自己个儿去耕种,找个长工,你和满囤啊,就在家里管管帐,数数钱,盘算盘算下一顿吃点儿啥好的就成了!”
兰英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听到邱晨这么一说,也撑不住笑了:“哈哈,还管管帐,我和他爹俩人不认识一个大字,还管账唻,帐本子给我都不认识,白瞎!”
能笑出来,兰英心中欢喜,又被邱晨的话给鼓足了劲儿,也就恢复了一贯的爽利,笑着起身道:“好啦,你也别在这里耽误功夫了,再耽误下去,那些贵人们饿坏了,又是麻烦……呵呵,你放心吧,我没事儿了。我还得去村子里说说,明儿收药,大伙儿别忘了上山采药。另外,也和林子、大壮、泉哥儿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上工。”
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招工的事儿,由邱晨做主先定下了三个半大小子:林子,刘占祥和泉哥儿。三人中,林子是外姓,姓王。泉哥儿是村正刘玉贵的小孙子。刘占祥也是刘家一户一院的,不过家境不好,还不如兰英家过得宽裕,倒是盖屋的时候,邱晨侧面观察着,这个孩子憨厚勤快,却很有眼色,就定了他一个。
看着兰英挺直腰身走出屋门,一到院子里又难免有些惴惴的,仍旧下意识地给那几个人福了福,才匆匆而去,邱晨不由感叹,兰英虽然表面上说不怕了,但长期以来养成的卑微心理,还是让她直不起腰来啊。
罢了罢了,开化民众思想的重任就不是她一个做实验的能管的了。别说这个时代,当年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奔赴刑场英勇就义时,不还是有那么多百姓乐呵呵围观吗?就连鲁大大,不也为同胞这种麻木无知的状态痛心疾首嘛!
兰英走了,邱晨匆匆扒了几口饭,林旭和俊文几个就转回来了。
这顿饭闹得,孩子们也没吃好,邱晨拿了一壶热水,给冲了十几碗油茶,让林旭、俊文几个给外边一人端了一碗,片刻,林旭俊文就拉着没药和安辔进了屋。
邱晨赶忙给他们一人端上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油茶,又拿出昨儿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一只熏兔来。因为就剩了一只,外边不够分,她就干脆没上,这会儿正好给孩子们贴补贴补了。
撕了两条兔腿,一条递给没药,一条就塞进了安辔手里,邱晨笑道:“你们吃不惯那辣味吧?我看你们都没吃好,赶紧添吧添吧,别来我这里一回,还饿着肚子回去!”
安辔看着手中的兔腿有些愣怔,自从七岁被卖进将军府,从打扫的粗使小厮,到如今成了唐公子身边的贴身跟班儿,有多久没人给他夹过菜了?又有多久,没人注意他是否吃得下,饿不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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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粟鞠躬九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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