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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这话没落下两天,通州知县上了奏表,通州县喜得嘉禾两种,亩产过千斤!
奏表还没等送到御前,就已经轰动了,但凡折子所经之处,无不震惊,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没等折子送呈御览,几乎已经在六部中枢里传遍了,众人震惊着议论着,有些多少之前听闻到一些消息的得了证实;有些则是地地道道第一次听说,还在半信半疑着……忍谁习惯了四旦稻麦就是丰产,听到亩产过千斤也会因为相差悬殊不敢置信,第一时间就会生出怀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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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九冬至节,十二月初一大朝会,这份奏表就掐着大朝会的前一天,也就是十一月最后一天递了上来。
临近年节,各地这种奏呈祥瑞的奏折每年都有,而且,在年节前最为集中。不过,近在京郊的通州递上这么个折子,还是赶着今年腊月头第一份祥瑞奏上来,有人也会忍不住暗暗嗤笑,这通州县令是不是想升官想疯了?那些偏远地区,奏呈个祥瑞,想去验证不容易啊,你通州在天子脚下也敢这弄这一套,打发人去一看不就露馅儿了?这通州县令是不是活腻烦了,拿着灯草棍儿来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啊?……呃,不是,万岁爷不是老虎,万岁爷是真龙天子!
这是明发奏折,一路轰动着,不管经手的人怎么想,可也没有人敢拦下去。这么轰动的事情,说不定皇上已经得了信儿呢!
终于,这份奏折夹在一大摞折子里送呈了御览。六部中枢无数大小官员无不好奇着等待着皇上的处置结果。偏偏,那折子进了宫,就仿佛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了。
这一晚上,估计好些人没能睡安稳,第二天寅时,这些六部中枢的大小官员们又早早地爬起来,收拾齐整,摸着黑去参加大朝会去了。
秦铮还朝只得了几日假期,过完冬至,小朝会无事,就报了病;这是他回朝会第一个大朝会,皇帝又说过,大朝会见南陈使团,秦铮也只能早早地起身去上朝。
自从秦铮第一天晚上回来,昀哥儿玩疯了半夜不睡之后,第二天晚上,昀哥儿就被发落到西屋的暖阁里去住着了。
当然,小东西碍事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昀哥儿晚上要起夜喂奶换尿布许多事宜,少不得要有丫头婆子奶娘的伺候着。邱晨自从结婚后,但凡秦铮在家的时候,夜里都不用丫头婆子的……她怎么也不能够将丫头婆子们视若无物,帐子外就站着好几个丫头婆子,还能跟男人滚床单、妖精打架……饶了她,她的脸皮实在达不到那么厚!
不到寅时,秦铮就醒了。
他轻巧地把手臂从妻子腰身上拿开,努力放轻自己的动作,不想惊扰了妻子的睡眠。
只是,他刚刚披衣坐起,邱晨还是醒了。揉了揉眼睛,邱晨眨着眼睛问:“寅时了?”
她就觉得刚刚睡着,正睡得香甜着呢,怎么就寅时了!
这大冷天的,暖乎乎的被窝不能躺着,却偏偏要半夜里就爬起来去上朝……这古代的作息制度真是太不人道了!她一直很怀疑,这会儿特别怀疑,这个制度是哪个皇帝发明的?是不是脑残啊?还是超级自虐的脑残……
满心怨气地暗暗腹诽着,邱晨还是麻利地抬手从炕上扯了自己的睡袍过来裹在身上。
“你睡吧,别跟着起来了……”秦铮看着一脸困倦的妻子很是心疼,忍不住劝道。
邱晨抬起眼,看着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眼底一片清明的秦铮,暗暗感叹一声人比人该死,然后执拗地下了炕,挑起门帘子吩咐着丫头备水,备饭。
她转回头来,顺手从暖壳子里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红枣茶给秦铮。这个补气养血,本是邱晨的日常饮品,但邱晨觉得这个比一早上喝茶要好,补气养血还暖胃,就捎带着给秦铮也改了。
秦铮对这些甜品自然没什么嗜好,却也不反感,毫无意见地接过来两口喝了,起身进净房洗漱了出来,邱晨已经指挥着丫头在外头的榻上摆好了早饭。秦铮走过来,接了邱晨递过来的碗筷,不急但也不慢地吃了。小丫头捧上了淡盐水、漱盂来伺候着他漱了口,邱晨递了热帕子上来擦了。转身,又从官帽架上取了秦铮的官服过来,给他一一穿戴好,上下端详了,确定没有不妥了,这才接了丫头递上来的狐皮大氅来,给他披上,系好了带子。之后,又递上小羊皮的手套,又拉低秦铮的身子,连风帽也给他兜上,这才放心地送他出门。
这腊月寒冬的,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还是凌晨时分,又是一天最冷的时辰,外头滴水成冰的,偏偏秦铮还是武官,武官是不许坐轿的,只能骑马……又是规矩,到处是规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邱晨最大的感受就是,这是个以规矩为准绳的社会,迥异于现代以法律为准绳的生活。
秦铮不让她出门,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匆匆去了。
邱晨站在门内,只看着秦铮的身影顺着抄手游廊走进穿廊,看不见了,提着的一口气才轻轻地吁出来。
承影打着门帘子,低声提醒道:“夫人,门口风冲,您穿的少,还是回屋吧!”
邱晨转回眼,点头应着,带着丫头婆子们转了回来:“天亮还有个多时辰呢,你们也再去歇会儿吧!”
承影带着丫头婆子们曲曲膝应着,到底伺候着邱晨进了屋,除去身上的睡袍上了炕,又紧跟着倒了一杯蜂蜜红枣茶递过来,邱晨捧着慢慢喝了。刚刚没觉得冷,这会儿坐在温热的炕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杯子,才发现双手合身体都冰凉凉的。
一杯热茶入腹,身体似乎也从内向外温暖起来,邱晨挥挥手,赶着丫头们退下去歇会儿,她自己也扯了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儿,就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秦铮骑马出了府,因为天色尚早,街上格外寂静,前头有护卫打着灯笼引路,一行人驱马疾行,不过一刻钟功夫,就看到了高大的宫墙静伏在暗沉沉的夜色中,只有宫墙四角的角楼上,灯光飘渺,宛如夜星。
到了这里,已经能够看到或骑马或乘轿的上朝官员随从,秦铮一行人稍稍放缓了马速,沿着宫墙往东华门而去。
到了宫门前,时间尚早,宫门紧紧地关闭着,先到达的官员们静静等候着,乘轿的有些干脆呆在轿子里取暖,骑马的武官们则聚集在一起,裹紧了大氅,低声地说着话。
秦铮远远地在人群外下了马,护卫们立刻上前来将马儿牵开,秦铮扯了扯大氅,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正要去跟武官们招呼说话,一个小厮匆匆从最前头挤过来,来到秦铮身边,恭敬地弯腰行了礼,凑到秦铮近前低声说了几句,就又匆匆转了回去。
秦铮微微眯了眼睛,目送着安辔微弓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略略思忖了片刻,转瞬表情放松下来,径直往聚集在一起的武官们走过去。
还没走进人群,已经有眼尖的看到了走过来的秦铮,立刻就扬声招呼着问候起来。
“秦侯爷!”
“侯爷早!”
“大将军早!”这是当年在秦铮手下武将,叫大将军叫习惯了,秦铮不在乎,他们也愿意保留着这个表达着亲近的称呼。
武将们大都性情豪爽,说话爽直大嗓门,这许多人一起开口,刚刚并不显眼的武将们人群里顿时喧哗起来。
秦铮微微带了丝笑容,拱手抱拳朝众人还着礼,“诸位先到了!”
“侯爷也早……”
“侯爷,您请……”有人转转身,把秦铮往宫门前的下马碑前让着。
宫门口相对开阔,没有遮拦的夜风吹得骨头生疼,这下马碑跟前就成了唯一能够挡风的温暖所在。谁能抢到这个地方,等着宫门开启的过程就能少受些寒风侵体的痛苦。
秦铮抱抱拳致了谢,也不推辞,拉着一众人往碑跟前挤了挤,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支扁平的装了棉套子的紫铜酒壶来。
酒壶从怀里掏出怀里掏出来,触手温热,秦铮率先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然后递给自己身边的人。
“嘿嘿,还是侯爷想的周到!这可是救了大伙儿的命了!”一个武将低声的说着,透出满心的欢喜来。
秦铮斜他一眼,低声道:“这是驱寒之物,可别多喝了,一小口即可,多了你可受不了!”
“嘿嘿,瞧侯爷说的,这玩意儿咱兄弟们又不是没喝过,别说这么一瓶,就是来个十瓶八瓶的,咱兄弟也不在话下……”说着话,铜匣子递到了他的手中,那武将喜不自胜地接了,毫不迟疑地仰头就是一大口……随即,他就差点儿把手里的匣子扔出去,还好旁边的武将眼疾手快地把铜匣子抢了过去。再看这个武官,只觉得鼻子眼睛都不是自己的,满嘴……不,满头满脸……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脸色已经烧的通红,鼻涕眼泪齐下,一张大嘴干脆合不上了,冲出人群,朝着北风的方向大口吸着气,偏偏待得不是地方,连声异响都不敢发出来,更让他又是难受,又是憋屈!
秦铮摇了摇头,从袖袋里摸出一支小小的瓷瓶儿来,倒出两颗滴溜滚圆的梧桐子般大小的小药丸子来,走过去拍进那武将的嘴里。
小药丸子不大,梧桐子儿大小,不过比绿豆略略大上一点儿,入口却极为清凉,那武官本来觉得火烧火燎的嘴巴里仿佛一下子降下了甘霖圣水一般,火气瞬间消退下去,只剩下满嘴巴的清凉舒爽,随着火热感消退,武官模糊的视线和混沌的脑袋也渐渐恢复了清明,转头看见站在身材的秦铮,顿时生出满心的羞愧来,抬起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涕泪,弓着身子抱拳陪罪:“小的莽撞了,侯爷赎罪!”
“哼,这毛糙性子还改不了,若是在阵前,你这般毛糙鲁莽,丢的可就不是脸面了。你有几颗脑袋够你这么丢的!”秦铮负手而立,不客气地低声叱责着。
那武官年龄近四十了,对秦铮却是服气的很,此时也没了刚才的粗豪,只垂着手弓着身,无比惭愧地安静听着。
“行了,快起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下了朝,招呼上兄弟们,去惠庆楼!”秦铮低声交待一句,率先走回到人群里去了。
那武将恭敬应着,一听后边一句,立时欢喜起来,连连应着,看着秦铮的靴子走开,也急忙直起身子,又抹了把脸,往旁边人群外围走进去,拍拍这个,拉那个一把,被点到的人皆是不露风声,只眼中露出一抹会意之色来。
终于,在众朝臣快被寒风冻僵之前,厚实沉重的宫门在夜色里吱呀呀地从里面打开了,两队侍卫无声而肃穆地从宫里跑出来,就在宫门两侧一溜儿排开,钉子般站好。
躲在轿子里的文官纷纷下了轿走过来,聚集在一处说话的武官们也立时肃穆起来,看似纷乱,却紧张有序的将身上的斗篷、大氅除了去,交给机灵小厮们,然后各寻其道地寻到自己的位置,迅速列成文武两队,按品阶依次站好。
紧随在两队侍卫之后,又是两队内侍打着灯笼从宫门内走出来。内侍的人数较少,只分列在宫门口两侧,有衣饰鲜亮的主管内侍随后走出来,扬声道宣,文武官员们皆微微垂首,双手环在胸前紧捏着笏板,随着内侍道宣声落下,列在最前头的人迈步,走进了宫门。大朝会正式开始了!
秦铮身为靖北侯,又挂了太保衔,在武臣勋贵中也算是名列靠前的人了。他前头除了几位王爷就是几名国公,身后的队伍,一直淹没在夜色里,仿佛看不到尾。
一派肃穆中,只有文武官员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沓沓而行。
众人一直往里走,穿过几道宫门,直走进这座皇宫最宽敞的所在——太和殿殿前广场。
从太和门外,广场中央,一直到太和殿丹陛之上,两列全身着甲手持长枪的侍卫成两条线站在御道朝路两侧。
文武官员从进太和门,就分成两队,分左右沿着御路两旁一路往太和殿上走去。
高高在上的太和殿已经殿门大开,殿内殿外灯火辉煌着,殿前的云龙、仙鹤、铜鼎、香炉里,燃着上好的香料,香烟缭绕着云雾一般,馥郁在凌晨寒冽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将巍峨华丽庄严地太和殿妆点的缭绕缥缈,仿佛成了神仙宫殿一般!
悠扬又庄严的丝竹细乐声阵阵,从广场四角的演乐亭里传出来,不同于宴饮音乐的欢快悠扬,也不同于逸士文人的高山流水,宫乐钟磬诸般,丰富大气富丽堂皇,悦耳又庄严肃穆,就如这辉煌的宫殿层层的宫闱,雍容华贵,端庄典雅,气度恢弘。
秦铮跟随着队伍一路穿过殿前广场,踏上丹陛,又一路走进灯火辉煌着的太和殿大殿之中。在他身后,无数文武低阶官员,却只能停步在丹陛之下,寻着自己的品阶石,列队站在甬路之上,两列侍卫中间,垂着手静候在一片空旷寒冷之中,一直到大朝会结束。
终于,等到了内侍通传,殿内外的官员伏地跪迎天子临朝,待九五之尊踏上丹陛在龙椅上端坐了,众朝臣这才起身,转身朝向上首的九五之尊,行三跪九叩大礼。
一套繁琐的礼仪完成,大朝会这才算正式开始。
景顺帝高高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群臣。
有官员出列奏对,景顺帝开始问询,也和大臣们商议。说了几个常见的朝事之后,景顺帝从身旁总管太监韩喜的手里接过一份折子,掂了掂,看着丹陛下的群臣,缓缓开口道:“年年都有祥瑞降临,通州县倒是第一回出祥瑞。而且,一出还是个了不得的,竟是关乎天下百姓民生的嘉禾,还一出出了俩,说什么亩产高达十五石之多……”
说到这里,景顺帝顿住了话头,目光扫过殿中的两排文武官员,淡淡道:“众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啊?”
文武大臣们一派肃穆着,没有谁出列回应。
景顺帝将折子往御案上一放,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淡淡道:“嘉禾啊,事关天下百姓民生啊,再没有比让老百姓吃饱穿暖重要的事了。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大家伙儿也别拘束着,想说什么说什么嘛!”
在景顺帝一派怀柔鼓励之下,最靠近御座的重臣大佬们没有仍旧眼观鼻鼻观心,波澜不惊着。倒是群臣队列中段往后,品阶较低,年龄也较轻的臣子们中间发出了低低的细微却颇多的议论声来。
终于,站在队列中间的户部右侍郎王文昌出列跪倒,奏秉道:“启禀圣上,正如圣上所言,粮食之事,事关百姓民生,轻忽不得,不可妄下断言。好在,通州县近在京郊,派人传召通州县令进京不过一日即到。是以,微臣认为,通州县令既然上此奏章必定有所依持,不如宣召通州县令进京,事情原委虚实即可清晰明了。”
这番话淡定冷静,听着没有任何偏颇。站在右侧首位的杨璟庸微微垂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了起来。
这位户部右侍郎王文昌,虽不在御史台,却号称两袖清风,最是狷介清高一个人,魏、徐双方诸多拉拢不为所动,好在人家站得直立得正,没让那些人抓住把柄按下去,只是在户部侍郎一职上生生耗了十三年,不说户部尚书换了几任,连户部左侍郎也换了好几个了,他就好像铁钉子一样钉在了户部,硬生生从三十几岁的大好年华,耗到如今的知天命年纪……简直都要生锈了!
刚刚皇上一次两次的出声询问没有人回应,这会儿王文昌开了口,却立刻有人淡淡的接话道:“召那通州知县来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打自己个儿嘴巴不成?”
杨璟庸眉毛微微一跳,这样敢于在朝堂上粗鲁无礼的也就打水匪出身的兵部尚书隋元庆了。此人不通文墨,不过是练得一手好功夫,赶着景顺初年两江水匪猖獗,他打水匪立下大功,得以迅速擢升起来,后又得了先魏皇后的青睐,这才擢拔进了兵部任兵部侍郎,不到两任功夫,原兵部尚书重病告老,他就顺势提了兵部尚书。因之,此人一贯是支持大皇子一系的铁杆人物。
这人无礼无状也不是第一次了,谁都知道是个大老粗,来了脾气连皇上都干当面顶撞,不过是因为没有大过,倒是一直安稳地呆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连皇上也不跟这种人计较。
这事,隋元庆一开口,魏系官员立刻三嘴两舌地附和起来,王文昌素以耿直闻名,自然不甘被这些人嘲笑,也据理力争,徐派官员向来是不问是非,只要魏系赞成的,他们必定先否决了再说,也纷纷加入争执起来,一时间,朝堂上你来我往,陷入了一片混乱状态。
上位的景顺帝皱着眉头看着乱哄哄犹如菜市场的朝堂,满眼的无奈中,忧色几乎掩不住。
一贯极少在朝堂上发言的吏部尚书唐崇这会儿慢慢走了出来。
唐崇的孙女儿嫁了福王,这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已经贴上了福王的标签,一见他出来,徐系官员立刻噤了声。魏系官员没了对手,自然也很快偃旗息鼓,收了声息,朝堂上片刻间,就又恢复了一派肃穆和宁静,仿佛刚才那乱哄哄菜市场的乱状没有出现过一样。
景顺帝颜色稍霁,和言道:“唐爱卿,你可有话要说?”
“回禀圣上,微臣以为,刚刚王大人说的有理……”唐崇的话刚刚说到此处,魏氏一系的官员立刻就又有人开口驳斥,唐崇却根本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既然是通州知县呈的奏折,自然要问通州知县来奏对。当然了,也不能仅仅听他个人的一面之词,以防作假欺蒙。好在,正如王大人所说,通州就在京郊,近便的很。通州知县既然上了这么个折子,说的言之凿凿,亩产数量都标注的如此清楚明确,必定是有人寻到嘉禾并种植成功了,既然如此,把通州知县和种出嘉禾的人一起召见,并让他们带上所言之‘嘉禾二种’,届时,有人有物,事情也就可以大致确定虚实与否了。”
景顺帝捋着胡须轻轻地点了头:“嗯!”
他一点头,什么魏系、徐系,都不好乱开口了。
唐崇随即又道:“皇上,微臣还有句话。”
“唐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景顺帝脸色颇好地道。
唐崇举着笏板,恭敬道:“是。……此事要想没有一丝纰漏也不难。问清楚了通州知县和寻得嘉禾之人,暂且不论功过,来年开春,划定田亩让人耕种,若果如通州县令所报那般,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乃是上苍眷顾我大明,护佑我大明国泰民安,社稷永固。若明年种不出来,那虚报祥瑞,欺君罔上,那就依律治罪即可!”
玉米和马铃薯两种作物,本来就没捂着盖着,不过是杨璟庸一直默默地指使人在做,没确认丰收之前没有拿到明面上来罢了,秋收的时候,可是连宫里都送了新鲜的嫩玉米和马铃薯,做成菜敬上的,徐皇后召见邱晨的时候还提过的。
不过,从今儿徐系官员的反应来看,徐皇后也没有多重视这些,以至于,到了这会儿,徐系官员也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之所以发言魏系的发言,不过是因为反对而反对。
杨璟庸默默合计着,听到此处,终于不再沉默,正准备出列奏秉,他身后的秦铮却突然走了出来,当殿跪倒,叩头请罪道:“请圣上赎罪!”
景顺帝目光和蔼地看着跪在丹陛下的秦铮,淡淡问道:“爱卿何罪之有啊?”
秦铮又一次叩头,道:“启禀圣上,通州知县所言‘嘉禾’,并非他人种植,乃是微臣的妻子所种。”
“哦?既然是安宁县主所种……秦爱卿必定知道那两种庄稼高产是否属实了?”景顺帝慢悠悠地询问着。
秦铮应道:“微臣刚刚归家,其他不是太了解,产量内子倒是跟微臣说过,玉米一种亩产在六百到七百斤;马铃薯亩产在一千五百斤左右。”
这两个具体的数字一报出来,大殿内隐隐一片抽气声。
景顺帝眼中含着笑意,表情放松地询问着:“六七百斤,一千五百斤……这确实是难得的高产之物,确是嘉禾无疑了。如此,安宁县主是立了大功,你该请功才是,怎么反倒是请起罪来?”
秦铮正色禀道:“回圣上,内子有个喜好,爱搜罗新鲜食材,在安阳时曾托付商队搜罗南北新鲜食材采买回来……之前,就曾搜罗了莲藕、菱角、鸡头米诸般数种不提,后来,有商队从南边港口搜罗到这两种东西带了回来,说是海外之物。内子好奇,琢磨着试种,没想到成功了,也没想到产量会这般高……当时内子也没多想,还是恰逢雍王殿下亲临安阳巡察水利,抵抗疫情,才得知了这件事……此事,内子并无寸功,还赶着自己的庄子种植,却没想到惠及百姓……实乃下臣教导不利,理家无方,致使内子做出这等自私自利之事来,微臣有罪,甘愿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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