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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明静漠的目光,从手上那几张略略泛黄的文件上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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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姓名那一栏,有着常人肉眼绝对无法识别,但对高等僵尸来说,却一眼明?的修改痕迹。
高等僵尸的感官功能,至少是普通人类的万倍以上。
任何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会在他们犀利敏锐的视线下,如在光学显微镜头中,被放大。
“我去了十八年前宝芙出生的那家医院……”莫难低沉,别致妩媚的声音响起,“……没有找到宝芙在那里出生的记录,动用催眠术搜索,也没有一个医生记得,十八年前宝芙在那里出生……”
“就是说,宋子墨根本不是宝芙的生父!”成易嚷了起来,“……连出生记录都找不到,宋宝芙究竟是不是人!”
他的话音一落,就感到狭小车厢里的气氛,骤然冷凝。
怎么,他又说错话了吗。
成易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今天,会死得很凄凉……
“殿下,我会再去寻找宝芙的出生证据。”莫难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独孤明阴沉寂冷的面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此刻他在想什么,“……只是,就连戈家那边,也查不出任何线索,唯一知道宝芙身世的最高巫女,在独孤无咎大人的庇护下……”
“莫难,你在玄英家,耗了太多力气……”独孤明静静道,“……戈家巫女,交给雷赤乌吧。”
“是!”
莫难秀丽的脸颊上,微微浮起一丝红晕。
想要从亡魂族反对血之戒律的黑暗擘首独孤无咎身边,找到戈家巫女,一闻便知,不是易与之事。
与独孤明有血缘关系,同样属于强大金蝉家的独孤无咎,在僵尸界,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
他就像潜伏在黑暗水域的巨鳄。
贸然靠近他,会粉身碎骨。
特别是在经过那场剿灭玄英家的恶战后,莫难确实需要稍稍休息一下,才能迎接未来更加险谲的战争。
她明白独孤明注意到这一点。
这说明,她在他眼中,并非一道可有可无的影子。
没有什么奢望,只要知道这一点,她就心满意足。
“枢密府那边呢?”
独孤明也不转头,低声询问,另一道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旁,强硕俊酷的黑影。
“知道殿下亲自保护宋宝芙,权衡利弊,他们暂时不会再轻举妄动。”
雷赤乌沉声回答,一面伸手,抚摩着停留在他肩头上的如夜,那身光洁柔软的羽毛。
自从那晚宝芙差点儿被僵尸袭击后,这几天他们一直不分昼夜,轮流在宝芙家附近值守。当然,宝芙本人毫不知情。
谁都已经很清楚,金蝉太子独孤明殿下,很在乎这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宋宝芙。
不过在这女孩身上,还隐藏着一层朦胧要义。
那就是她的真实身份。
她究竟是谁。
独孤明冰冷遽寒的目光,这时轻轻落在那张出生证明,母亲姓名一栏上。久久的,他不发一言。
而他视线停留的地方。
写着宝芙母亲姓名的那一处,突然开始发黑。起初还只是一个被侵蚀,仿佛暗火燃烧的小点,但随即,整张纸都在独孤明的手中,像是被看不见的火舌吞噬,化为灰烬。
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烟气的雷赤乌、莫难、成易三个人,耳畔这时,都响起独孤明异常暗哑安静的声音。
“我们必须第一个找到这女人,夏红菲。”
“噢——就是宝芙的妈妈吧。”成易咧嘴一笑,“是个比宝芙还漂亮的美人呢!”
背对着独孤明,所以他看不到,独孤明在听到他后半句话时,那骤然变得凶戾阴沉,无法琢磨的眼神。
成易从西装背心口袋里,掏出张被撕掉一半的照片,献宝似的扬了扬。
雷赤乌和莫难都看到,照片上的女人,长发雪肤,一双乌黑莹润,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她有几乎和宝芙毫无二致的面容,只是神情和年纪不同。
“……这是我在宝芙家,找黑暗之匙时看到的——话说,母女俩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话音还没落,握着照片的手指,突然像是被强力电流击过一般。
而他手中那张照片,已经被紧紧攥在另一只,五指修长,苍白如玉的手中。
独孤明的目光,牢固的胶着在照片中那个女人的面庞上,在一霎间,双瞳骤然血红如涂。
就在这时,似乎感觉到什么。
他立刻扭头向车窗外看去。
坐在他身旁的雷赤乌,以及前排的成易和莫难,耳中都听到一阵急促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这种对僵尸来说无比龟速,笨拙而滞缓的脚步,即使对孱弱,体能很差的人类来说,也算不上矫健。
由此可见,这个人,实在不是个擅于运动的人。
但是却以这种超出她(他)身体负荷的速度奔跑,想必她(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果然,一分钟后。
宝芙那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一看就已经累得半死的身影,从车窗边咚咚跑过。看起来,她已经这样跑了不短的路。起码是从一里之外的车站跑过来。
“她在找什么?”
莫难注视着远处那个黑发被风弄得散乱,脸蛋涨红,黑眸亮晶晶的少女。
背囊被她随意丢在地上,而她像一个田野中的拾荒者,在她家门前那片空地上,专心致志的寻找着什么。
垃圾桶,树下,花坛,每一道石头缝。
所有能找遍的角落,宝芙都没有放过。
风撩拨着她乱糟糟的发绺,不断拍打她的脸蛋,似乎在催促她离去,而她始终充满虔诚的希冀。
“前天,昨天,都在找呢。”成易喃喃自语,把手肘枕在脑后,让自己稍微放松点儿,“——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两天他差不多每分钟都蹲在这里,所以对宝芙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令这丫头丢魂落魄的,非要找到才肯罢休。
让旁观的人,都觉得她可怜。
这时,几个坐在车里的人,看到宝芙的脚步,停在那棵树下的草丛里。
那是片茂密枯黄的狗尾草丛,正随着清风摇曳。偶尔,一点银色的闪光,在被风扯得露出根部的地皮闪烁着。
宝芙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弯下腰,伸臂拾起那个银色的东西。
在远处的成易、莫难,雷赤乌也看得分明,那是一枚十字架吊坠。普普通通的银色十字架而已,链子都断了。
然而,宝芙小心翼翼把它握在手心里,先是贴在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把它贴在胸口。
少女温暖的,心脏在跳动的胸口。
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的独孤明,暗红的眼眸深处,像是有两团噬人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远处少女纤柔的身影,被牢牢囚禁在那双红瞳之中。
仿佛被地狱的血火焚烧。
“知道吗?连狗尾巴草也有花语呐——”就在车厢里一片闷寂,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时候,成易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哧得一声笑出来,“狗尾巴草的花语就是——不被人了解的爱——可是,真的搞不懂,狗尾巴草,到底是花还是草啊?”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片刻,独孤明低沉沙哑,带着秋风般清凉的声音,静静响起。
“成易,去洗马桶吧。”
“呃?”成易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殿下,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似乎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对太子殿下有失恭敬。不过结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毕竟只是洗马桶而已,与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误解了仁爱的独孤明太子殿下。
就在成易为独孤明的宽宏,感恩戴德之际,他耳中再次传来独孤明寂凉的声音。
“今天日落之前,洗干净,这座城市所有的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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