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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商周英雄录
第六十六章 九黎之思
当太巫姬望和九黎老人在一起摆弄着那张五弦瑶琴的时候,那太师巫丰就幽灵般地不知道从哪里又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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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一路里追随着那在溪水边浣衣的一群九黎族少女而来的,当一群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美貌少女,见到他们的长老又在摆弄那张瑶琴的时候,她们就像一群小麻雀一般地欢叫着,匆忙晾起了自己洗好的衣物,便纷纷都跑到了九黎老人的身边。
太巫姬望一见到这么多娇艳欲滴的漂亮小姑娘,马上也就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彩云彩凤姐妹两个,也不知她们两个女孩子现在怎样了。正发愣的时候,就见那太师巫丰满头大汗地也跑了过来,口中喘着气,用一颗大树叶子扇着凉风,还一个劲儿地追在小姑娘们的身后紧着看呢。
太巫姬望见那巫丰也并未作出什么越礼之事,便也就没有说他什么。只是注视着九黎老人在那里调整瑶琴的音调。
当九黎老人开始抚弄瑶琴的时候,那些九黎族的小姑娘们就开始跳起了舞来,边跳还边踏足而歌,歌中唱道:“浣归兮日暮,成礼兮会鼓,传葩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
姬孩和那太师巫丰等人都听不太懂,只有那太巫姬望深深地被琴曲、歌声和舞蹈给迷住了。
一曲终了,太巫姬望便问道:“不知老先生您所奏是何琴曲?”
九黎老人问道:“你都从我的琴音里面听到了什么呢?”
太巫姬望正待要说,忽而又转头看向了姬孩。对姬孩说道:“姬孩。你来说一说自己都从琴曲里面听到了什么?”
姬孩马上上前一步。说道:“我刚才只顾了看这些女子在跳舞了,但是我也从琴曲里面听到了姑娘们跳舞踏足时所发出的声音,乐曲开篇大量的使用泛音来演奏,似乎是在表现一种超然崇高的东西,听来令人产生仰视的感觉。”
太巫姬望听了姬孩的回答,会心的笑了,九黎老人也无比欣慰地用手撸着自己的胡须,含笑点头。
太巫姬望问道:“老先生您所奏是何琴曲呀?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但是却叫不出名字来了。”
九黎老人笑道:“此曲名《神人唱》,相传是尧所做的一首琴曲,描述的是祭祀上天时的情景,刚才那个小伙子理解的很是到位。”
大家于是便回想着这首琴曲中的意味,感觉果然是有那么些意思。
太巫姬望和九黎老人交替着各自弹奏了几首乐曲,互为知音,真是好不欢畅,一旁的姬孩也是听得心神飞驰,激动不已。
晚饭的时候,九黎老人只是用山间清泉和野果子来招待了太巫姬望一行。好在他们自己都带着干粮,也都没有饿着。
吃饭的时候。九黎老人就说道:“我这小小的九黎族,怕是难以保留的太久了。”
众人都颇为惊讶地看着九黎老人,只有太巫姬望说道:“是的,这里也并非是世外仙境,如今天下的形式,大国的势力是必然要向南方拓展的。”
九黎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似我这等人,哪一个执掌了天下的人,都是不会让我存在的,在他们的眼中,我就是一个物老成精、人老为妖的异类呀,我的思想,和他们治天下收人心的说教是格格不入的。”
太巫姬望说道:“您老这种见解自然是站立在我们周人的对立面来说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对我们其实是有帮助的。我也知道,我们的周人之礼,是圣王之礼,是君子之礼,是首先将为政以治天下者预设为是人间道德的楷模了,这当然是有不足之处的,但是似您所说,天下岂不是就会纷纷攘攘而不能够统一了吗?而在我们这华夏之地,大一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呀,没有谁可以在毫无任何屏障和躲藏之处的情况下,而能够逃避王权的规束的,所以,我觉得您的见解虽然不俗,但是却是没有可行的基础的。”
九黎老人笑道:“我又岂有不知华夏的这种地利特征呢?难于割据,易于一统。只是我所说的天下大治,不是你们周人所追求的王治,而是一种国人自治的共和之治。”
太巫姬望说道:“我也已经理解了老先生您所说的共和之治了,就是人人得以伸张己见,人人为己,人人的主人都只是他自己,他自己做人的主权神圣而不可侵犯,人与人之间就只是依照公约的律法来交往,一切是非不是由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由众人所定立的公法公约说了算。这当然是好了,但是,在我们这华夏神州之地是绝无可能行得通的,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我们无法不被某一个强大的部族所统一,这样大一统的局面下,虽然天道的优胜劣汰之法有所扭曲,富贵贫贱皆不再处于公平的物竞天择的状态,但是这种局面确实是最适合我们的呀,您所说的共和,不知道要到那个年月才有可能真正地实现呢。”
九黎老人笑道:“那个无所谓了,只是天道不可违,违逆了天道,人也就无法再向前发展了,大一统的王治,将会在达到了一定的阶段之后,便停滞不前,只待一次彻底的大崩毁之后,才能够有所进步,而一旦重建之后,仍然是专一的王治的话,则又会要重新轮回一次发展、停滞、崩溃的闹剧,这是无可避免的。”
太巫姬望说道:“尽管这是无可避免的,我也不会改变我的信念,没有统一的王权,又哪里会有万民的福祉呢?那将只有纷争和战乱,只有大一统才是人间幸福的基础,若人人都自以为是。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那岂不就成了一盘散沙了吗?”
九黎老人说道:“即使是有了大一统的王权之治。也同样难逃一盘散沙的命运,一旦面临利害之争,王权将只会按照你们周礼的等级划分来分配利害,低等的将获利最少、受害最多,高等的将获利最多、受害最少,你们的周礼,将会在推行的过程中,切切实实地转变成为是一种货殖的交易。就譬如是你来访问我的时候,拿来的见面礼一样,你们周人的礼,都是看人而定的,不是看人的学识和人品,而是看人的地位和身份的高低来定的,若我是一国之主,你就肯定不会只用一些腌肉来打发我了,是不是啊?我的朋友?”说完,九黎老人不禁哈哈大笑。
太巫姬望也跟着笑。笑罢说道:“老先生真是风趣,倒也坦诚。我很喜欢您的直率。”
九黎老人也说道:“将来你们在统一南方诸国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无需你们动刀动枪的,只要说是与我这个古怪的老头子有过交往,他们自然也就会愿意归附的,周人之礼虽然虚伪,但是你们在设教立国的时候,还是能够认真地去追求做成个君子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你们的。”
太巫姬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多谢您老的信任。”
太巫姬望一行人,在九黎族的山寨里面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吃过了早饭以后,便告辞离去了,临别时,太巫姬望和九黎老人也只是彼此以一首琴曲道别。
九黎老人所奏之琴曲清平淡远,好似一只孤高飞翔着的水鸟,时而在天空里上下翻飞,时而翩翩飘落沙洲,闲行漫啄与水泽之中,整个琴曲只是一派静穆气息,令人听罢,浑然忘机,心绪辽远。
太巫姬望所奏琴曲则颇有哀婉之音,如旅途征人,身背使命,不得不行,却又频频回首望乡,似在顾念牵挂亲人,整个琴曲显得沉郁忧思,仿佛是有千言万语都只堵在心头,而无人倾诉,只有将自己的一腔愁绪都只随着行进的脚步,抛洒在征程之上。
离开了九黎族的山寨,太巫姬望神情略显沮丧,若有所失。
姬孩问道:“伯父此番前来,可有什么收获吗?”
太巫姬望说道:“很有收获,我看到了我的一种归宿,如果没有公子姬昌对我的任用,我的归宿,就会是九黎老人这样的状况,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姬孩问道:“伯父您是厌恶、还是羡慕这种归宿呢?”
太巫姬望说道:“说不清,这确实是我所羡慕的一种生活状态,但是我还想要为天下人的福祉而有所建树。所以,我也说不清自己的真实愿望了。”
姬孩说道:“你们所探讨的问题是不是都太长远了?好像是已经超出了一个人一生的生命长度了。”
太巫姬望说道:“是啊,人无百年寿,却怀千年忧啊!”
姬孩问道:“那伯父您这一辈子还想要完成什么心愿呢?”
太巫姬望说道:“我想要帮助公子姬昌完成他的天下之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孩说道:“天下之志?您是说我们周人要一统华夏吗?公子姬昌他有这样的志向吗?”
太巫姬望说道:“人的志向都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随着一步步的强盛,我们周人也是到了应该有天下之志的时候了。”
姬孩又问道:“那我们一般周人可不可以也有天下之志呢?”
太巫姬望说道:“可以呀,那就是辅佐自己的王上和邦族不断地壮大,那譬如我的天下之志,就是如此。”
姬孩又问:“我是问人人是否都可以有像公子姬昌那样的天下之志呢?”
太巫姬望说道:“那怎么可能?那又怎么可以?要是人人都心怀了那样的天下之志了,那天下可就真的是要乱了。”
姬孩说道:“都一样的是人,只是地位的不同罢了,地位还都是可以不断变化的,人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为什么不可以人人都怀有天下之志呢?我觉得是可以的,只是能不能够实现的问题。而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太巫姬望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哎呀。九黎老人可真是可怕,他只是坐在那里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就已经开始改变你的思想了,你已经是中毒了,这实在是属于犯上作乱的心念呀,孩子,以后再莫要提起这个话题来了,太可怕了。”
姬孩说道:“知道了。 姬孩谨遵伯父教诲,以后再不说这样有违礼法的话了。”
太巫姬望感叹道:“岂止是不能够说,连想都不要再想了,现实中行不通的事情,心里面就不要去想,礼法上讲不通的事情,你就千万不要去做。这样才能够保证你不至于走错了道路呀!”
姬孩和其他几个召平的青年听了太巫姬望的话,都默不作声。太巫姬望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内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于是不由得就发出了长长地一声叹息。
姬孩他们这些年轻人倒是没有太在意九黎老人和太巫姬望之间的唇枪舌剑,他们只是觉得老头儿们所关心的东西都显得是有些可笑的,好像是很不现实。离自己的生活简直是有八竿子打不到的距离。
此刻他们都在考虑着赶快尽可能多的开采出铜矿来,能够多带回去些铜。要不,自己的内心里是会感到很不舒服的,毕竟召平因为这铜矿死伤了那么多的乡亲,凭什么王城的人一来,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自己,反而还平白的就拿去了自己的铜矿,这未免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就是中国人地方势力和中央势力的一种对抗,自古皆然,谁的实力大谁说了算,这才是一个真理。这也是合久必分的一个重大因素。
当采够了十天的青铜之后,召平的人便装了满满的十辆大马车,准备要回去了,这个时候,公子姬昌就来挽留太巫姬望,太巫姬望则说道:“公子还是让我先回去吧,稳住了召平,公子您在周南一带才算是有了立脚的地方了,若召平的百姓不能够对您有感恩戴德之心的话,您要想经营南国,也就成为是一句空谈了。我必需要回召平去,去为您布恩种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子姬昌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说道:“昌,年纪轻轻,有何德能,敢劳太巫您如此的厚爱,我内心里的感激,真是无以言表。”
太巫姬望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做小儿女态,我是为了我们整个的周部族而去做这件事的,召平历来和王城关山远隔,要使人心完全拱卫我周人的核心领袖,这还需要做一定的工作,没有你们王族一脉的人来主持周人大计,周人势必如风中落叶一般,难以有所作为,这个问题,一般人也是不会去考虑的,我一定会助公子您在周南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公子就放心吧,我人虽不在你的身边,但是我的心却是时刻都没有离开过公子呀!”
公子姬昌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对太巫姬望说道:“您老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小心经营,不会出大的纰漏的,我也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这是我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太巫姬望和公子姬昌又交谈了一些话题,然后两人便分别了,太巫姬望同姬孩他们一起回召平去了。这里就只留下了公子姬昌带领着3000名开采铜矿的士兵,还有那个督采铜矿的太师巫丰。
这太师巫丰可不是个能够闲下来的角色,他已经开始在周南一带筹划着要设坛立教了,说是要为人驱鬼祈福,其实,谁也不知道他肚皮里面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太师巫丰将周南地区凡是能够叫得来的大小部落酋长,都陆陆续续地召集到了青铜关,每个人都告诉他们说:“我们以后要和衷共济,彼此一心,周人绝不以势压人,只为天下人主持公道,凡是有什么纠纷和冤屈的,以后就来我这里,我给你们做主。我们周人是以礼教传国的,威仪所致,四方宾服,以后我就会为你们来主持大局,以免你们彼此的纷争和斗乱。”
那些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们也都只得是个个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姬孩一行百十人,驱赶着十来辆满载了青铜器物和铜料的马车,人人都骑在马上,清晨出发,一路里心情舒畅地就回到了召平。
召平的人盼他们回来都已经是盼得有些着急了,建造房屋所需的各种物资,如木头直接进山就可以砍伐了来,而有些东西则是需要向其他的村寨和部落去购买的,被焚毁了的口粮,就更是要跑出很远去才能够买得到了。
当太巫姬望和姬孩与姬荀、姬武等召平的骨干们,坐在一起商议该如何重建召平的时候,粮食的问题便在房子、用具、城防之类议题之后,被实实在在的提了出来。
姬荀说道:“我们现在有了青铜,这倒也不是个难事,只是得有人带着车马出去跑远路前去购买,而这一路之上,又要路过数不清的各种部族的领地,有些是与我们友善的,会和我们做贸易,有些就只会收我们的过路钱。”
姬武也说道:“是啊,粮食,还有青铜可不比其他的东西,闹不好,粮食买不回来不说,还会要丢掉了我们一些兄弟的性命的,我们得好好的考虑的周全了,再说出去卖粮食的事。”
姬显就说道:“荀哥,武弟,你们都是经过风浪的人,怎么越活越胆子小了呢?我推荐一个人,只需他带领着三四十个人,就可以完满地将买粮食的活儿给办好。大家又何须在这里发愁呢?”
众人不由得都看着姬显,等待着他往下说话。
列位读者朋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写书人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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