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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节一过,不过一错眼的时间,似乎就到了秋末,冬天的脚步隐隐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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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何小乔让人把烤架弄出来放到院子里,七八个炉子一同开火。除了各类时蔬、肉排、丸子之外,还有劲道十足的烤面筋。捏成长条状再环切成片串在竹签上的面筋,撒上孜然跟辣椒粉,烤熟了咬上一口,绝对能香掉大牙。
院子里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散,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庆祝了个痛快。
为了孩子健康着想,何小乔坐在上风处,离那几个烤架远远的,一边喝着温水泡就的蜂蜜柠檬茶,一边等江封昊把吃的给她弄回来。
银花就坐在她旁边不远处,也是挺着个硕大的肚皮,她比何小乔早怀孕大半个月,算算时间,再过个十来天也差不多要生了。
洪方正紧张地在她旁边伺候着,笨拙地拿筷子给她挑掉烤鱼片里的鱼刺。
银花手抚着肚子不时指点上两句,不错眼地看着他,笑得分外幸福。
何小乔不由感慨,洪方这家伙果然是傻人有傻福,瞧瞧他给自己挑的媳妇儿,不仅能忍受他的冲动和时不时犯二犯蠢,还能天天对着他那张熊脸百看不厌——这绝壁是真爱啊。
“在想什么?”江封昊手里端着几个盘子在她身边坐下,将她之前点名要吃的韭菜、南瓜饼并两串烤面筋都摆到她面前,“刚烤好的,小心烫。”
何小乔便伸手摸了摸肚子,将头靠在他肩上,笑着说道,“我在想,我们两的孩子到底长得什么样,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江封昊一手托在她腰上,一手搭着她滚圆的肚皮摸了摸,闻言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娘子希望他们像谁?”
何小乔瞥他一眼,“废话,当然是像你好啊!”虽然很不甘心,但无论生男生女,长得像江封昊那样好看才吃香嘛。
男俊女美多赏心悦目啊!
江封昊哈哈一笑,顺着她的话道,“若是一个像为夫,一个像娘子你,那不是正好?”反正是双胞胎,一人一个长相均分下不为过。
何小乔也觉得这样确实公平,但是仔细想想……那个长得像她的孩子,跟他兄弟一比,好像有那么点吃亏了?
手里拿着串韭菜往嘴里送,何小乔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她不想了!
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种事等孩子生出来,让他们自己去烦恼就行。要是解决不了的……就别跟人家说是她的娃儿,她丢不起那个人。
理直气壮地这么一想,立马就觉得心情顺畅了,连带胃口都好了不少。
狂欢一直持续到凌晨,银花早让洪方送回去了,何小乔熬不住也靠在江封昊身上睡得天昏地暗。
吃饱喝足的人都回去坚守岗位了,采莲跟其他几个厨娘都是累得双手发抖,顾不得浑身烟味,回了房里倒头就睡。
剩下白首连同其他几名侍卫在原地处理善后。
将何小乔送回房里,江封昊熟练地替她除去鞋袜,再把人送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何小乔无意识咕哝两声,像小狗崽一样一拱一拱地,将头往被窝里缩。
江封昊不觉失笑。
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记,又将桌上蜡烛移至屏风外,回头看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就看到院子外头几条黑影闪过,近十来个人呈包围之势隐藏在四方黑暗之中,默默地将整座院子看护起来。
江封昊挑了挑眉,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抬脚直接走人。
路上遇到送完媳妇儿回家正赶过来的洪方,当即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示意他麻溜地收拾好回去尽忠职守,不然月底休想从他手里拿到半文工钱。
洪方嘿嘿一笑,捂着屁股乖乖朝风竹雅苑去了。
应桐打了灯笼送过来,江封昊也没让他跟着,自己提了灯笼优哉游哉地拐过好几个弯,最后在一处透着股难闻药味的隐蔽院子前停了下来。
连门都懒得敲了,提气纵身一跃,直接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院子里摆着近十来个简易的三角形木架,架子上一个摞一个,层层叠叠的都是扁平的圆笸箩,里头放着的东西黑乎乎的,闻着像是熬过的草药,偏生里头还沙沙作响,听起来就像无数的蚕虫在啃咬桑叶一般。
“谁在外边?”一名同样提着灯笼的小童迎上前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封昊,连忙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免了。”江封昊神情淡然地挥了挥手,抬脚往屋里走去,“臭老头呢?”
“师傅正在偏房里配药。”
江封昊脚下一顿,立马拐了个弯往右边走。
鬼医正佝偻着背蹲在一堆晒干的草药中间,手里托着个药钵不停搡捣,时不时还往旁边酒坛子里倒一些陈年黄酒进去,也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见江封昊进门,便抬头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像是相当不待见他,“你来干什么?”
“你当我愿意来找你不成?”江封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寻了个板凳坐下,“府里前些日子死了好几个下人,难道你不知道?”
鬼医将骨瘦如柴的手往旁边搁置的棉布上擦了擦,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你府里死了下人关我屁事?”又不是他弄死的。
“当然关你事了。”江封昊优哉游哉地往后靠在墙上,乱没形象地翘起二郎腿抬高了一只大脚在空中晃荡,“据我所知,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难道臭老头你就没半点表示?”
“表示个屁!”鬼医吹胡子瞪眼地吼了一声,抓过药杵就朝他扔过去,“你个臭小子,害我大半年不能回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又来讹上我了?”当他不问世事就好欺负是不是?
江封昊头一偏躲过偷袭,手往后一伸把药杵勾了回去,在指尖转了一圈卸去力道,再顺手丢到旁边药草堆里,脸上挂着分外欠扁的笑,“啧啧,老头我看你肝火旺得很,记得没事多啃点金银花去去火。”年纪大了还那么爱发怒当心中风得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可就惨了。
这混小子……!
鬼医两道眉毛差点就拧到一块,简直要让他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给气吐血,“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没事就赶紧地给我滚,少在这里晃荡!”看了就心烦。
话虽这么说,却是将药钵塞给了刚要进门的童子,示意他拿着到外边去,自己则是随便找了处地方席地而坐,一看就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
忽略掉他脸上那副‘老子很烦你快点滚’的表情,江封昊极力忍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伙人应该已经找你很久了。前几天估计是确定了你的行踪,所以才向府中下人开刀,想试探下我是什么样的反应。”
“幼稚!”鬼医哼了一声,捋着胡子,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惊讶。
之前易容成呼延素心的陆子祈来府里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了,他也知道有人在满大江南北地找他,却没想到那批人居然还是江封昊的死对头。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逼他现身——随便弄几个王府里的下人杀了就想引他出手相救?
啧,他看起来像是长了一副慈悲心肠会普度众生的样子吗?
再说了,拜托也长长脑子好不好?虽说别人都夸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你丫把人喉咙都给割断了尸体都放凉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就救不回来——他是学的医术,又不是茅山道术,还能到阴间去跟阎王爷抢人不成?
能干出如此幼稚的事,他实在很怀疑幕后主使人的智商——当然,如果这只是迷惑人的伎俩,背后另有重大阴谋的话另算。
江封昊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是很护短没错,但也不会蠢到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那几个被杀下人的仇他自然会报,但那绝对不是建立在拿鬼医这个长辈当诱饵的基础上。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定非要找你不可?”江封昊拿手摩挲着下巴,剑眉微挑,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道,“难道说,他们中有个极为重要的人病了,而且他得的病,除了你之外刚好还没有别的人能治?”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鬼医不耐烦地挥着手,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那边谁让阎王瞅上了要勾回地府去关我屁事?”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那个病人是谁……”江封昊将一根晒干的麦草叼在嘴里咬着,眯眼笑得邪里邪气,“你有没有兴趣为他看上一看?”
鬼医闻言,眼神诡异的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你小子还跟人玩惺惺相惜那一套?可别忘了,人家差点把你媳妇儿孩子都给弄没了!”如此深仇大恨,亏得他居然能忍得下去。
江封昊垂下眼,将里头一闪而过的狠戾掩去,“虽然他有明知故犯和知情不报的嫌疑,但下手的人并不是他。”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鬼医很快理清思绪,“而且那个凶手,还正好对病重之人甚为关心?”
“我说老头,你这脑子转得还挺快嘛。”江封昊哈哈笑着夸了一句,“一点不像七老八十快嗝屁的人。”
鬼医两眼一瞪,瘦干巴没几两肉的脸抽搐了下,低头准备脱鞋。
生怕他真的把那双常年不换的鞋子往自己脸上砸,江封昊连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还不成吗?咱们言归正传——你是去呢,还是不去?”
“想清楚了,你真想救那个人?”鬼医拿眼横他。
“那是当然。”江封昊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面上挂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因为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鬼医其实也有些心动,毕竟身为一个医学狂人,没什么比发现疑难杂症更让人兴奋了,“若是看过之后,连我都没办法医治呢?”
“那就尽量吊着他的命,”江封昊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他长命百岁,只要他别那么快死就行。”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平衡,还有给那些胆敢踩到他底线的人,一个‘希望’的假象而已。
妄想得到的东西越多,失去的东西就越多,不是吗?
“既是如此,找个机会让我看看吧。”丢下这句话,鬼医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江封昊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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