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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兒里,紫燕輕手輕腳進了去,收了雨傘,嘴里也是輕輕抱怨︰“外頭好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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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也瞧著一旁有個碟兒,乘著上好的柑橘,也不客氣,便拿了一個剝了皮就吃。
自個兒也是有功勞的,姨娘素來也瞧得上自己,自然也是好的。吃一個柑橘,也算什麼?
紫燕塞了幾瓣兒,還沒來得及吞下,就瞧著一道婀娜艷麗的身影閃來。
紫燕唬得垂下頭了,只趕緊將嘴里的柑橘肉給吞了下去了。
“見過方姨娘。”
方姨娘也不瞧她,就扭著腰桿子過去了。
紫燕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要說這方姨娘,也是身家性命都是捏在夫人手里,特意弄來服侍侯爺的。幾個妾里面,她紫色最好,肌膚雪白,鳳目生輝,腰桿子跟柳條兒也似,說話也是柔柔的,正是江南水鄉一般人物。
只如今,沒侯爺光顧,方姨娘眉宇間也是添了些哀怨之色。
也不是個好的!紫燕心里暗罵一聲。
要說蘭姨娘,那是最蠢的,趕著上去跟夫人不客氣。方姨娘卻是心計重,夫人跟前就十分恭順,私底下變著花樣兒勾著侯爺去她院子里,又拿文姨娘說嘴,只說文姨娘有個女兒比夫人還要金貴些。府里里心里有了成算了,只夫人再恨也只會嫉恨在自家姨娘身上。
如今夫人手段厲害了,又有了寵愛了,指不定還會有嫡出兒女。
而她們這些妾,就跟鮮花似的,一旦沒了顏色,卻也是會似一朵花兒一般迅速枯萎了。
紫燕暗中撇撇嘴角,來這兒做什麼,不就是來結盟的。
果然,方姨娘才一來院子里,頓時就抱怨上了。
“可不是我的錯?”
方姨娘掏出帕兒,輕輕的擦擦面頰,卻也是委屈的。
“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也是能嫁個良家子。只夫人要攏侯爺的心,就將我弄來做妾。我哥哥弟弟哪個不是歡歡喜喜,只將我當做賣了一樣。只入侯府做了妾,我原本也沒盼什麼,只說安安分分的,夫人說怎麼樣,我就怎麼就是了。”
方姨娘也是微微發紅,眼珠子也是透出了水汪汪的,透出了幾分委屈。
文姨娘也只是听著,時不時也勸那麼幾句。
方姨娘原本也是個有心思的,只是和文姨娘說話,心火也是漸漸便重了些了。
“只說如今,夫人有了些個恩寵,似乎就使不上我了。二房送來個嬌俏的,也是被夫人打發了去。”
方姨娘只這般說著,也是揉著手里的帕子。
眼見文姨娘也不肯說話,方姨娘心里越發不舒服。
自己初入門時候,也留意上文姨娘,只對方便是個無欲無求的,便是自個兒弄了些個手段,文姨娘也好似沒有察覺也似。只如今,夫人十分得寵,又似乎不待見那些個妾了,可也是讓方姨娘心中發悶,好生不是滋味。
她也不信,文姨娘心里就不急。只如今,自己也想扯個幫襯的,免得自己在夫人跟前也是立不起身子。
只如今,文姨娘仍然是不慍不火的樣兒。方姨娘瞧著文姨娘,只有些諷刺也似說道︰“我倒不似文姨娘,你身邊有個閨女兒,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怕了。可不是我,如今侯爺也不常來了,我可不知如何才好。”
好似那一日,侯爺與她一道,卻沒有留宿,然後便再也沒見來了。
姚雁兒院兒里,嬌蕊卻也是將自己听到的事兒來說道︰“六兒那小蹄子就說了,今個兒一大清早,方姨娘就來去了文姨娘院子里,說是去瞧病,誰知曉生了什麼個心思。”
雖是不屑,可也有些炫耀的意思在里頭。
紅綾捧了碗參茶,只這般盈盈送來︰“也是個不安分愛鬧騰的,只文姨娘也還好,似乎也還不愛鬧這些。”
粉黛幾個也是深以為然,雖然粉黛也酸過文姨娘幾句,卻也是肯定,文姨娘那性子是十分恬淡,倒也不好招什麼。只府里的人因文姨娘有個女兒,倒是將話給傳壞了。平日里,文姨娘倒是不鬧的。
而姚雁兒卻也是若有所思模樣,忽的輕輕說道︰“似乎家里的姨娘,倒是都跟文姨娘好。”
經過姚雁兒這樣子一番提點,幾個丫鬟倒也似生出些個狐疑之意了。
似蘭姨娘、方姨娘兩個之間都並不十分要好,相互之間勾心斗角的事兒可多了。可是她們都跟文姨娘要好,和文姨娘關系不錯。
好似昨個兒,蘭姨娘就會跑去文姨娘院子里說話,如今方姨娘卻也是跑過去。
在這兩個姨娘心里,文姨娘都是可以結盟的對象。
而細細算來,文姨娘方才是幾個妾里處境最好的。
她跟李竟時間最早,情分自然不一樣,資歷也在那兒。文姨娘雖然沒有兒子,卻也有個女兒傍身。而從前,夫人不得寵的時候,幾個妾里面就屬文姨娘處境是最好的。
仔細想想,似乎倒是文姨娘心計最深。
如今姚雁兒也緩緩咽下口參湯,如今這身子,似乎也要好生養著,只恐也出什麼紕漏。
昨個兒,蘭姨娘去坐了坐,就鬧騰開來了。可是巧合?姚雁兒心里也捉摸不透。
且蘭姨娘究竟如何就死了,這其中尚有諸多可疑惑的地方。
姚雁兒方才將一盞子參湯喝完,外頭就傳來了鬧騰的聲音。
紅綾外頭瞧了瞧,回來面上卻也是添了些個難色︰“方姨娘如今,卻是在外頭跪著了。”
嬌蕊听得不明所以,不由得說道︰“要跪也就是了,這般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鬧什麼。”
紅綾听了也是著惱︰“嬌蕊你也便是個糊涂的,從前夫人被冷落了,這些妾來鬧,那是她們頂撞,不知禮數。如今夫人得寵,夫妻恩愛,侯爺也喜愛憐惜。別個人說起來,倒似乎是夫人仗勢欺人,欺辱一個妾了。說出來,也是不好听的。”
嬌蕊听了,心里也是添了怒︰“這些個小蹄子,可真是有心思,變著花樣兒折騰。只說這方姨娘,從前也不像蘭姨娘那樣子愛折騰,如今瞧來卻也不是個好的。”
隨即嬌蕊心里又琢磨,便是這些個妾愛折騰又如何?只侯爺心在夫人這里,便也是沒什麼了不得的。想到了此處,嬌蕊心里也是添了些個底氣。
紅綾瞧著嬌蕊,暗中也是搖搖頭。只說嬌蕊就是個年少不懂事的性兒,便是這般不知道輕重。如今夫人處境稍微好了些,就輕狂得很。
姚雁兒心尖兒也是浮起了一絲惱意,也是極為煩躁的。
雖如今男子三妻四妾似乎已經並不如何的出奇,只姚雁兒天性所致,還是很不喜歡這些妾。只她雖然不喜這些妾,可也是從來沒想到過為難這些個妾。
如今方姨娘這妾室,卻又好似蹬鼻子上臉,越發放肆起來。
姚燕兒搜刮原主的記憶,只記得方姨娘平日里也是嬌滴滴的也是個嬌弱的。
再看如今這日頭,雖然已經入秋了,可是還是毒辣得很,早晨雖落了雨,那收了雨後卻仍然是熱浪滾滾的。
這樣子日頭跪著的,似乎也不是這嬌滴滴的方姨娘能想出來的主意。
姚雁兒頓時也是若有所思,只恐怕這幕後,還是有那等另外的人謀劃。姚雁兒頓時也是想起了文姨娘,這個女人的影子,便也是常常會浮起在姚雁兒的腦海之中。那文姨娘,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的樣兒,只是便當真會有這樣子的人?
方姨娘如今站在院子里,身子也是出了一身汗,心里亦是覺得十分不好受。
可憐自個兒,平日里也是養得好的,如今卻也是被拉出來,只恐這一身好皮肉也是經不住曬。且方姨娘也並不是多能吃苦的人,如今明晃晃的的太陽一照,方姨娘亦是微微有些暈眩,很有些不好受。
她咬著牙,亦是禁不住發狠似的想,自己跪了便要跪得久些,總是要讓別的人知道夫人的不慈。
夫人總是愛臉面的,總是不會不理不睬。
只是如今,自己也好似算錯了也似。她原本以為,自己這樣子跪一跪,夫人必定是顧惜名聲,自己也只是做做樣子。只是如今,夫人卻好似渾然不在意的樣兒,竟似對自己不理不睬。
方姨娘眼前正發昏的時候,院子里門方才打開了。
而方姨娘頓時也是又驚又喜,自然也不放過這般機會,只捏著帕兒,就情真意切的哭訴起來︰“求夫人饒命,妾身當初為妾,也是父兄安排,如今我入府里,也只求有那麼一個安身之處,從來亦是不曾想過爭什麼搶什麼。只要妾身能在府里落一個安穩,夫人如何吩咐,我如何做就是了。”
一番話,倒好似說得姚雁兒十分刻薄一般。
只一時,竟也無人搭理,卻也是見幾個丫鬟抬了軟榻,上頂羅傘,一旁幾上,還擺著些個水果花露。
早知道夫人是個身子骨縴弱的,卻也沒想到她這般好享受。
方姨娘偷偷的瞧了夫人一眼,只見姚雁兒容色十分柔和,似乎並沒有什麼掛念在心的樣兒。這亦是讓方姨娘心中泛堵,只覺得自己一番表演,可是盡數落空。
方姨娘心里也不甘心,手里緊緊的捏著那麼一塊手帕兒,心里想不如來一劑狠的。
“妾身可與蘭姨娘不同,自然學不來她這般輕狂,自然也就安安分分的盼著夫人垂憐。只妾身盼著,夫人手下容情,妾身不願意和蘭氏一般下場。”
方姨娘一邊這般說著,一邊眼楮里就含著淚珠子,十分可憐樣兒。
倒是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
方姨娘心中也是慢慢的發狠,只要自己人前給夫人擠兌住了,夫人便覺不好當真對自己動手。難道還當真為了個妾,拼著名聲也不要了?想到了李竟,方姨娘眼波流動,也隱隱有了些個春意。如今夫人這般受寵,那也無非是侯爺一時新鮮。等李竟乏味了,以自己容貌身段兒還是有些個機會的。
姚雁兒身邊的人听到方姨娘的話,心里亦是惱怒。
瞧著方姨娘說的,可真是極為不好听。
那蘭氏,可是死了的,方姨娘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夫人害死了蘭姨娘的意思。蘭氏是死得蹊蹺,可是究竟是不是犯病死的,那也還是不好說,更不必提如今方姨娘那嘴里就口口聲聲說讓夫人饒了她的命。
只說夫人,又什麼時候害過人性命了?
“這做妾的,若都如你這般知情識趣,知道本分,也是極好的。”
姚雁兒緩緩說道,眼波流轉,那語調之中亦是透出了一股淺淺的諷刺。
方姨娘頓時一堵,自己這話也是話里有話,卻也不信夫人听不出來。只是夫人竟然好似听不出來一般,竟然這般說話。
隨即方姨娘不由得說道︰“夫人,妾身這些話兒,可也是真心實意,只求夫人就饒了賤妾一條性命。”
仿佛姚雁兒當真是一心一意,要謀了她性命一般。
“這就是,一旦乖巧听話,我自然也就是會喜愛憐惜的。只你跪在地上許久,料來也是有些口渴,我這處有一碗酥酪,也就賞了你了。”
姚雁兒語調輕輕一揚,竟也生出了幾分諷刺之意。
方姨娘倒是越發措手不及,只低低說道︰“夫人,賜,賜妾身這個——”
她亦是不信,姚雁兒竟然是這般張狂,會在吃食里動什麼手腳,只方姨娘就偏生這樣子說,鬧騰開來。
姚雁兒竟似恍然未聞一般,只淺淺含笑︰“綠綺,方姨娘不肯吃,料來是沒有將我這份上次放在心生,你便喂了她吃下去。”
她亦是知道,幾個丫鬟里面,綠綺是會些武功的。平日里綠綺話也不是很多,可是卻也是十分乖順听話。自己方才穿上納蘭音身子上時候,處置那羅嬤嬤,綠綺可是膽子最大的。
听了了姚雁兒這般說,綠綺卻也是個憨的,只顧著走過去。方姨娘面色大變,心忖自己居然是將夫人瞧得低了,她竟然是這樣子大的膽子,莫非就是要這般要將自己處置了?
方姨娘亦是想不到夫人竟然是這般心狠手辣,這般直接就賞了自己一碗酥酪,竟似不顧及自己名聲。而當初納蘭音將她弄進府里的時候,也是使了一些手段,比如自己就是死契。以後便是死了,隨意尋個由頭,也沒有追究的道理。
“夫人饒命。”這次方姨娘求肯卻是真心實意得多了,心里也是一千個一萬個懊惱。雖然心里知道夫人與從前是截然不同的,可是許是自己都是沒有留意,也許自個兒心里面,究竟還是有些個念頭,覺得夫人必定還是柔弱的。
可不是嗎?如此逼迫,就是咬準了夫人是個要臉面,性子十分柔和的。
方姨娘想要掙扎躲開,綠綺卻也是不顧那麼多,就反手就將方姨娘給捉住了。方姨娘手膀子這麼一扯,頓時硬生生的發疼,疼得方姨娘眼楮里好似要疼出了淚水也似。
綠綺是個會武功的,自然跟方姨娘這般嬌滴滴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且綠綺一拿捏住方姨娘某個穴道,方姨娘頓時也是動不得。
綠綺也是不客氣,隨即就捏著方姨娘的下巴,也不顧方姨娘眼楮里就不斷在垂淚了,就生生將那一碗酥酪就這樣子生生給灌進去了。
姚雁兒弄的東西,自然也就是極為好吃的,只是如今方姨娘哪里還能嘗得出什麼味道,只是心里驚懼得很。
一碗酪盡數喂給了方姨娘吃了,綠綺方才就松開手。
方姨娘此刻哪里有半點平日里嬌嬌柔柔的樣子,只見她眼淚鼻涕都是流出來,瞧著可也是可憐得很,又讓人覺得十分的惡心。
方姨娘哆哆嗦嗦的,頓時一陣干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姚雁兒似乎也瞧不見方姨娘的樣兒,只輕輕吃了口茶,輕輕說道︰“你說得也沒有錯,我要取你性命,是十分容易,這碗東西沒毒的,可是便是有毒的,我便一碗灌下去也沒有什麼。我記得方姨娘你當初進門,我手里可是捏著死契。故此你戰戰兢兢,討我歡心本來也是應該的。你本本分分的,和我好好的處,也是理所當然的。方姨娘今日有自知之明,跟我說這樣子一番話,也不得不說是極有眼光的。”
姚雁兒如今的語調仍然是十分的柔和,可是方姨娘的心里卻也是禁不住升起了一層一層的驚懼。
“妾身,妾身再也不敢違逆夫人。”方姨娘眼淚鼻涕都流出來,心里亦是好生委屈。
只如今,這份恭順亦是真心實意,完完全全就不摻假的。
人家正房夫人,心情不好了,不樂意要名聲了,取了自己性命也是極為容易的事情。只自己卻是個傻的,居然就趕著往上面去撞,說傻也沒誰比自己還傻。
她如今也算是瞧明白了,打今日以後,自己就要離夫人遠些個,還要越遠越好才是。
姚雁兒渾然不在意,不過是個妾而已,也許她人前可以謙遜謹慎,可是如納蘭音一般在妾跟前也是斯斯文文也只會讓人瞧不上,反而沒有人會感念她的寬厚。
隨即姚雁兒眼波流轉,輕輕說道︰“如今我身子有些困乏了,不樂意院子里有人吵吵鬧鬧的,我喜愛清淨一些。”
方姨娘亦是趕緊撲在地上,不由得說道︰“原本是我的不是,妾身入府多年,是我還不懂規矩,打攪了夫人的休息。”
姚雁兒輕輕一揮手,方姨娘亦是比誰都跑得快些,便這般就離開了。
離得遠些了,方姨娘方才是松了口氣一般。
隨即方姨娘心中也是暗恨,自己好生不是滋味。那文姨娘也不是個好的,居然就用這般法子敷衍自己。指不定,就是將自己當做一桿槍便推了出去了。
一抬頭,方姨娘卻瞧著文姨娘俏生生的瞧著自個兒。
“你也是有心思的,就弄我去試夫人。”
方姨娘嘴里埋怨,對文姨娘也是沒什麼好聲氣兒。
文姨娘仍是低低垂頭,眉宇間卻也似泛起了一股子淡淡的幽涼味兒。
“這原本是我的不是,故此方才讓妹妹——如此委屈。”
文姨娘語調是極低極輕的,仿若輕輕嘆息。
驀然砰的一聲,水面被蕩漾開了,蕩漾了一股子的水花兒。
方姨娘方才落在了水里,心里又是驚怒之極,這個該死的,可恨的!
怎麼就推自己落水?
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雙有力的手掌,就按住了她的後頸,生生的往下按了去。
文姨娘手掌很用力,容色也是極為平靜。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她不過是個粗使丫鬟,在侯府劈柴打水,什麼活兒都做。
那個時候,她也沒養得十分嬌貴,手指間滿滿的粗繭。
而自己,力氣一貫也是不小的。
她可不會像方姨娘那般,雖然是做妾的,也是嬌嬌女一般長大,養得一身細皮嫩肉。
文姨娘記得自己提起過刀,殺過雞鴨,什麼活兒,自己都是做過的。
畜類的性命,她親手了結了不少,如今對于殺人,文姨娘亦是輕車駕熟,竟然沒有絲毫的不安。
慢慢的,自己手掌間的方姨娘漸漸也不動彈,那烏黑的發絲仿若一團蓬草一般,輕輕的垂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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