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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利,佛教圣物,乃高僧大德圆寂后遗留的身体残骸,历来为佛教中人供奉与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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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摩罗什寺能享誉天下,为河西第一大佛教寺院,除此为罗什大师身前主要寄居之地,还因此地供奉了罗什大师的舌舍利。
相传鸠摩罗什大师在长安圆寂前曾立下誓言,“若我所译经典,合乎佛意,愿我死后,荼毗(火化)时,舌根不坏。”其后圆寂,弟子们依照佛礼予以火葬,后果如其立誓所言,罗什大师肉身尽化,唯有舌根不烂。舍利本由于高僧大德生前的功德慈悲智慧,罗什大师的舌舍利又有身前誓言相衬,更为佛教中人敬为圣物。自公元420年,罗什大师弟子奉其遗愿,将罗什大师的舌舍利奉归凉州鸠摩罗什寺并修塔供奉,至今五百余年香火不断,舌舍利一直供奉塔中,为世人顶礼膜拜。
然而,传说终归仅是传说。
火能化尽世间万物,人之舌根尚不比玄铁坚硬,又岂能在火中存留?
她饶是因为今世重生,对神佛怀有虔诚之心,仍难以尽信舌舍利的存在。
这乍一听眼前金盒所盛之物乃鸠摩罗什大师的舌舍利,再一想如今诵读的《法华经》、《金刚经》、《大品般若经》等佛教经典皆为其所译,孔颜只感脑中嗡地一响,刹那间空白一片,只是本能地张口道:“鸠摩罗什法师的舍利?舌舍利!?怎么可能……”说着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只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托盘上的金盒,脑中全然让对鸠摩罗什大师这样圣僧敬仰,以及难以置信舌舍利存在并就在眼前,这样两种思绪充斥。
如此震惊之下,已然忽略所道之话,一句“怎么可能”,俨然是对僧人的品性质疑,毕竟俗语常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今已身为河西第一高僧的云海大师却似乎丝毫不觉冒犯。面上依旧是一贯示人的慈眉善目,眼中甚至因孔颜的失语暗暗点头,道:“魏夫人,此物正是鸠摩罗什法师的舍利。”说罢。转身将托盘交予身侧的大弟子,从上捧起金盒递予魏康,而后双手合十,一派我佛慈悲,看向魏康的目光却有一瞬间的犀利,只听他道:“愿鸠摩罗什大师的功德智慧庇佑令公子,也望魏施主能遵守诺言。”
遵守诺言?
是了,不论舌舍利存在与否,但既然能被供奉至今,必然有遗留圣物存在。
此物不仅是佛教的圣物。更是鸠摩罗什寺的根基,能让云海大师就此双手奉上,魏康必定要许以与之相等物。那么,魏康究竟答应了云海大师何事?又是为何一定要得到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真是为了庇佑天佑……?
孔颜低头看着怀中午食后酣睡的儿子。心中疑云重重。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魏康舐犊之情,而是天佑如今若众心捧月一般,府中更是有王大统筹侍卫轮班当值,魏府如今可谓固若金汤,天佑自然安然无虞,魏康委实无需如此为天佑操心。是以,种种猜疑之下。她实难相信今日一切只因魏康的爱子之心。
心思转动间,魏康已接过云海大师递来的金盒,没有一派虔诚,亦无手握珍宝的慎重,他仿若平常的拿在手中,然后解开这只巴掌大的小金盒。只见盒内红绸铺设,上面一粒似玛瑙的小石子,许是经久岁月,小石子上的朱红色已染了斑斑黑迹,是那样的黯淡无光。并没有传说中的光芒万丈,望之仿佛沐浴佛光之中。
似乎没想到被世人敬仰了五百余年的圣物,竟是如此形状,魏康眉头微蹙。
云海大师仿若未见魏康的质疑,他依旧双手合十,脸上是慈悲之色,只是望着那粒指甲盖大小的石子时,目光透着虔诚和敬仰,他缓缓说道:“鸠摩罗什法师乃贵族,其母亲乃龟兹王之妹,七岁便随其母出家。当年圆寂荼毗之时,身上佩有自幼佩戴受其佛法熏陶之物。此舍利便是鸠摩罗什法师荼毗之后遗留之物。”
寥寥数语,看似各不相干,却又似乎息息相关。
孔颜困惑咬唇,脑中灵光一闪。
孔家藏书众多,她曾在一本来自西域的杂记中看过关于舍利子的记载。
而那位撰书之人显然不是佛教信徒,一直用另一种角度看待佛教圣物舍利子。他在书中这样载道,舍利子形态千变万化,色泽各有不同。其中有像珍珠,珠光润泽;也有水晶一般,透明无瑕。追其原因,极有可能是因德高望重的高僧,素来受信徒敬仰,并受信徒供奉名贵之物,当他们圆寂荼毗之时,身上一些佩戴之物会侥幸存留,又因沾了人体骨灰而发生改变,以致形态已不是曾经之貌。
云海大师这一番话,先道鸠摩罗什大师出身富贵,又道其圆寂荼毗时佩戴着随身的佛饰,如此的话——难道那本西域杂书记载是真,舍利子就是如此所来!?
此念太过惊世骇俗,孔颜忍不住露出惊色。
云海大师与魏康、孔颜夫妻对视而立,虽目光灼视魏康,却不防将孔颜的一切神色尽收眼底,仿佛看尽天下沧桑的眼中陡现一抹诧异,继而想到孔颜的出身,心下已是了然,这便含笑的看向孔颜,目中透着欣赏的善意,道:“儒、佛虽各成一家,却有共荣共通之处。夫人出自儒学之家,今日能将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赠予令公子,也算是一段善缘。”说到此处,忽而露出郑重之色,带着几许托付之意道:“还望夫人珍视。”
前世在茅坪庵山上居住十二年,每日都在庵堂早课声中醒来,耳濡目染之下也当心怀虔诚,何况对于本就存了敬意的云海大师,孔颜亦郑重点头道:“鸠摩罗什大师的舌舍利,乃佛教圣物,今夕能得大师相赠,定当珍之重之。”不论如何,即便舍利真如西域书中记载那般得来,亦是难而可贵,甚至至今仍是昏呼呼难以置信。被世人供奉了五百余年的佛教圣物,就这样成了她儿子的庇佑法物。
却不想心中刚是如此想到,云海大师已是含笑纠正道:“舌舍利如今还供奉寺中的鸠摩罗什塔中,这盒中所盛只是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子。”
是舍利子。而非舌舍利?
孔颜不明所以,思绪追溯,却只闻鸠摩罗什大师遗留之物仅仅一舌舍利,而未有舍利子。然以云海大师身份,显然不会有所隐瞒,他确实已道此物乃鸠摩罗什大师荼毗所得,不由疑惑地目光望去,云海大师却不再多做解释,只退后一步询问道:“魏施主,鸠摩罗什法师的舍利。老僧已遵诺言交出,不知可还需老僧率众为令公子念经文祈福?”
魏康想起来时的一对流民母子的哀求,他“啪”地一声单手关上金盒,直言不讳道:“不必。”说完,径直揽向孔颜的肩头示意离开。“走罢。”
孔颜一愣,没想到魏康竟然拒绝了云海大师的好意,而且还拿了供奉的圣物就这样离开,她本想弥补一二,奈何魏康已将她整个揽住离开,无法只得连忙告歉一声,“云海大师。这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前来拜谒大师。”尾音未落,人已向外走去,不由越发暗恼,忙是回首看去,却见云海大师一派泰然自若。丝毫不记怀魏康的冷漠,这才心中稍安,随魏康走出大雄宝殿。
一顿斋饭,并又相谈许久,不觉已至未时。
炎炎的光色黯淡下来。天上铅云低垂,停息了短短一个亭午的大雪,从云堆里不断被挤落下来。
凉州的冬雪,总是有着边塞的西北风伴着,到了这个时候,风息也就起了,刮着落雪纷飞,整个洁白寂静的世界又成了风雪肆虐的极恶之地。
孔颜甫一踏出大殿,这样的狂风寒雪就凶猛扑来,身上藕荷缎面貂裘里衬的厚重鹤氅也不及风力,翻飞了起来,寒意直袭身体。
魏康本一手揽着孔颜相伴在旁,见有一阵狂风卷着寒雪刮来,他旋即单臂掸开黑色貂裘,又一个上前转身,将一切风雪挡于身后。
母亲柔软的胸怀,父亲坚硬的臂膀,是孩子最温暖的港湾,天佑丝毫不觉风雪肆虐地酣睡如初。
看着儿子依旧沉睡着,孔颜轻轻吁了一口气,却不及全身松懈下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传来,“小姐,伞!”
凉州冬日的风雪和春秋的风沙一样,一阵一阵刮着。
对于传来的惊呼,魏康无动于衷,只待这一阵风雪过去,方放下以身相挡的维护。
魏康这一让开,孔颜正好纳罕地寻声看去,这个时候了怎会闺秀上香?
念头闪过之际,却是微微一怔。
只见临上丹墀的石阶之上,一袭粉色佳人俏生生而立。
一张鹅蛋脸儿,盈盈的杏眸,周身透着不同与边塞女儿的温婉娇柔,而这不是李氏玉娘又是谁?
接触到孔颜望来的目光,李玉娘将心绪从先前那一幕维护娇妻幼儿的画面移开,她孑然立于风雪之中,无措地回望孔颜,又惊惶地看向截断上丹墀的十余黑衣扈从。
孔颜却是默然低头。
如今为魏康纳贵妾之事已再起波澜,李玉娘今年初以身相救魏康,又出身李氏望族,俨然是贵妾的最佳之选,毕竟李玉娘也有救她之名,她便是为了自己的声名,选中李玉娘也是应当。
只是正因为李玉娘出身李家,所以贵妾之选绝不能是李玉娘,即使选中李玉娘对魏康有利。
察觉孔颜的沉默,魏康目光随之一瞥,见到被拦在石阶上的人,他目光顿了一顿,随即重新看向孔颜,眼中满意一闪,却不多言,只是拍了拍孔颜,示意离开。
既然魏康无多表示,她也自当视而不见,孔颜颔首,任由英子在旁为她打伞,也不碍于情面吩咐英子去询问一声,只随着魏康一路拾阶而下,上了马车。
车厢幽闭,李玉娘之事比起今日之行俨然太微不足道,在静谧的空间内,满腹心绪不禁转向魏康收于袖中的舍利子。
不知可是出于太过心切面上露出几分,还是魏康本便这样打算,初上马车不久,魏康则从袖中取出金盒,以为会交代一些求舍利子之事,不想魏康却突然说道:“皇上指婚重华长公主下嫁吐藩王,届时将由我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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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3500字,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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