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汧玸鐻za皇后娘娘忽然回孙家的事在芙蓉宫的宫人们准备凤撵的时候就已经在后宫传开,紧跟而来的便是孙家夫人孙柳氏从香山寺回府的路上遭遇伏击的噩耗接踵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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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孙家才是皇后娘娘真正的依靠,如今孙家遭难,岂不是在说明有些人在给皇后娘娘使绊子?!也难怪能让快要临盆的皇后都坐不住,急急忙忙的就要回孙家看望孙柳氏。
太源宫中
娴贵妃携着贴身宫女匆匆赶来,在她看见姑母正在佛堂中凝神静气的念着佛经时,本来压抑的那点不满情绪顿时暴涨出来。
“你们都给我下去!”娴贵妃冲着伺候在佛堂周围的宫人们便一声大吼。
正在念经的萧太后听见侄女的这声轻叱,本是微眯的眼睛终是慢慢睁开,就见伺候在佛堂的宫人们皆是一脸难色的看向她,萧太后随即轻轻地一点头,那些宫人们才依次躬身下去。
“这天寒地冻的,你咋就这么大的火气!”萧太后由贴身宫女伺候着慢慢的扶着站起来,玄而转身之际,那张保养得极为得当的脸颊上早是一片从容淡定,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相较于萧太后的从容不迫,娴贵妃却是着急上火,冲上前就对着姑妈问道:“孙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萧太后一怔,继而诧异的看了眼娴贵妃,可很快,那双聪慧的眼睛里就又是恢复成一汪平静之色:“孙家?出了什么事吗?”
“姑妈?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对着我隐瞒着?孙柳氏在上香回府的路上遭遇伏击,这个时候前朝几乎人尽皆知,皇后刚才已经乘坐着凤撵出了宫,怕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赶到孙府。”
“那又如何?孙家出事挨着哀家什么事?你又在这里如此着急做什么?”说话间,萧太后就接过茶水间宫女送上来的香茶,浅抿一口后就用湿帕子优雅的擦了擦手;看样子是根本就不将娴贵妃的心急看在眼里。
娴贵妃自是知道她这个姑妈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也清楚在姑妈的心目中是有多嫉恨皇上;可是,她夹在这两者之间也是很痛苦的,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自己的爱人;她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受伤,更不愿意自己的爱人受到一丁点的艰难;孙家出事,必然会有很多人想到萧家,毕竟自建朝以来,孙萧两家就势不两立,想当初家中的父亲将她送入皇宫,还不是因为他孙家的外女成了皇后,为了平衡两家在后宫的关系,萧家也必须送一个得宠的女子进宫吗?!
皇上最近已经很少来她宫里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孙家再出事,恐怕皇上会更加不愿意来初荷宫,想她萧玉桃这些年来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得到那位少年天子的回头一顾;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皇上讨厌,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天子厌弃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娴贵妃就怎么也坐不住了,所以才会这样急匆匆的冲进太源宫,质问她的姑妈萧太后。
娴贵妃眼瞳里的泪几乎快要着急的落下来,此刻的她,只像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姑妈,我求求你,不要再做出让皇上怨恨我们萧家的事了好不好?您现在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纵然表哥不在了,可您的身份还有萧家的地位依然是不容小觑的;我们已经拥有够多的了,不要再去争取本不该属于我们的了好不好?!”
本来神色平静的萧太后忽然听见娴贵妃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就瞪大了骇然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被男女之情牵绊住的女子;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笑意;最后,在一片沉静中,又归为平静。
在这后宫之中,你若是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感情,那就证明你已经输了;看看她眼前的这个侄女,再想一想那位如今一天天被重视起来的皇后娘娘,萧太后似乎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帝王之心啊,就跟那镜子中的花月一样,瞧着美好,实则却是最无情的。
只可惜,她这个可怜的侄女没看透,也看不透。
“玉桃,你觉得皇上待你好吗?”萧太后由人扶着坐到宽松软和的长椅上,手中的佛珠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被拨动着,明明是一个看上去像画像中的观音一样恬静美好的人儿,可那双犀利的眼睛里,却是锋芒隐含,毒光乍现。
娴贵妃淡淡的垂下眸,若是以前她听见这样的问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出‘好’这个字,可是如今不知怎么了,她却是不敢这样回答;是因为看见皇上对待皇后时的那副神态吗?明明是一样的女子,皇上在跟皇后说话的时候,那专注的眼神,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从来都没对她流露过;唯独只有对皇后,对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娴贵妃的心底深处就泛出一丝苦味。
看着沉默中的萧玉桃,萧太后满意的、淡淡的笑了:“皇上待你,并不是真心的好是不是?傻孩子,其实你早就明白在皇上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个人影占据着对不对?可是你为何在明明知道后还跑到哀家这里求着哀家呢?你劝说哀家不要去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你自己呢?办到了吗?玉桃,连你自己都办不到,如何要哀家来办到?”
娴贵妃一怔,诧异的抬眸看向端坐在长椅上的姑妈。
“这个,姑妈,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哀家记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什么叫做你表哥不在了,萧家的地位和哀家的地位依然存在不容小觑?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萧家已经快要被他赵礼架空了吗?你难道看不住来他赵礼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吗?可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在为你的敌人求情!”忽然拔高嗓音的萧太后猛然睁大眼,那双本是秋水无波的眼瞳深处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跟刚才诵经念佛的人截然不同。
娴贵妃也被陡然间盛怒的姑妈吓了一大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要劝说姑妈,劝说不要再执着过去,该是放下的时候了;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句劝说会引来姑妈如此大的愤怒,看来在姑妈的内心深处,早就将皇上恨得咬牙切齿,欲将除之而后快了。
萧太后看着那个低着头眼底泛泪的女子,盛怒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扭曲,那是典型气急了的模样:“是赵礼害死了哀家的儿子,是他让先帝悲痛过度郁结而死;哀家一夜之间没了儿子和丈夫,你让哀家如何不恨他,如果不跟他争抢?什么叫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后之位,天下大权本就是属于哀家和冲儿;冲儿走了,哀家就要替他拿回来!虽说这次不知道是谁先拿孙家动了手,可哀家却要好好的感谢他,孙家一倒,皇后在前朝的势力就会崩解;他赵礼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他心里的那点想法早就被哀家看破;玉桃,赵礼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司马媚!”
娴贵妃在阵阵的心惊肉跳中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姑妈:“不是的姑妈,皇上他是……是……”
“是什么?你敢说出来吗?你不敢说!因为现在连你也不敢肯定;我的傻孩子,你真以为自己贵妃的这个位置是赵礼因为喜欢你才给你的吗?错!大错特错!赵礼他赏赐你贵妃之位,只是因为你姓萧;他赵礼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姓萧!”说到这里,萧太后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已经有些失魂落魄的娴贵妃面前,伸出细白的手轻轻地掂起她那张苍白的脸颊,看着那如花儿般漂亮的脸蛋,一点一点的说道:“哀家的这个儿子,哀家最了解不过;赵礼恨萧家,恨哀家,凡是跟哀家沾上边的人,他都不会喜欢;出身于萧家嫡女的你认为赵礼会对你另眼相待吗?恐怕他只要看你一眼都像是在心里看哀家一眼一样,赵礼的城府有多深你会不明白吗?喜怒不形于色,悲苦不表于情;他让你成为贵妃,只是在做给全天下的人看,做给萧家看,他是在麻痹萧家,麻痹前朝的那帮大臣。”
说到这里,萧太后忽然一顿,一双参杂着血丝的眼睛狰狞恐怖的看向娴贵妃平坦的小腹,忽然就见她捂住嘴,偷偷地笑了几声;就像是看见了世间最好笑古怪的东西一样,伸出食指,可笑的指着娴贵妃的小腹。
娴贵妃被这样的姑妈吓了一跳,在忙着朝身后趔趄着倒退几步的同时忙紧张心颤的捂住自己的小腹,她不明白为何姑妈忽然会这样,更是害怕这样的姑妈。
“孩子,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在这后宫待了三年,盛宠无数,艳绝六宫,为何她司马媚能够痛痛快快的怀上赵礼的孩子,而你,甚至是不光只有你,后宫里的其他女人的肚子都迟迟没有动静?哀家还听说你向家中母亲讨要怀孕生子的秘方了是不是?哈哈——我的傻孩子!你和赵礼都没圆房,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没圆房!你和赵礼都没圆房!怎么可能有孩子?有孩子……?!
萧太后一声声的讥讽和大笑声像是回放一样不停地在娴贵妃的脑海中盘旋,那双紧捂着小腹的双手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一样,冰冷到颤抖,恐惧到颤抖!
怎么可能?为什么姑妈会这么说?她和皇上没有圆房吗?不会的!不会的!
娴贵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然朝着萧太后猛地扑过去,在抓住姑妈僵硬的手臂的时,发狂的、尖利的大喊出声:“你在胡说些什么?姑妈!姑妈——你在胡说!告诉我你只是在胡说!我和皇上,不会的——不会的!他每次都会来找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的,不会的——!”
娴贵妃像是着了魔一样瞪大了眼睛冲着萧太后乱喊乱叫,惊得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忙上前拉住她,急于将娴贵妃拉开,免得让她的无状冲撞了萧太后。
可是萧太后呢?却是平静的欣赏着侄女的渐渐的崩溃和嘶声力竭,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无情的笑容,在娴贵妃崩溃的泪水中,细细的、缓缓地说出口:
“前朝名医薛绍,活的时候曾秘制过一副药贴,名为‘醉情’,此药虽不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也不能止血止痛缓解病症,可就是这味药却是千金难求;只因此药乃是取之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醉情花提炼而成,专用于鳏寡之人所用,所用之人只需在每日饮食中稍稍洒下些药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回昏昏欲睡、摇而不醒,梦境之中仿若与心爱之人行闺房之乐,药效可坚持数个时辰之久……”
说到这里,萧太后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娴贵妃那张已经惨无人色的面颊上,像是在怜悯,更像是在可惜:“孩子,难道这就是你所认为的圆房吗?从头到尾,赵礼只不过是找到了这种禁药用在了你的身上,不光是你,后宫里除了皇后所有的女人,他都是这么对待的;所以,一直以来只有皇后怀孕,而你们却是苦无音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凡是用过醉情的女人,这辈子都无法怀孕产子,哀家刚说过,那醉情之中最主要的一味药材来自极寒之地所采摘的醉情花,女子身体本是极寒,再常年服用极寒之药,身体早就被毁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呢?”
只听在‘砰’的一声中!
那本来还死死掐着萧太后双臂的女子忽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筋骨一样,软绵无力、眼神呆滞的摔倒在地上。
这一刻,精致的妆容成了最大的讽刺,华丽的宫裙只会反衬出她的娇弱和无助;修剪的极为干净饱满的指尖早已抠进掌心细嫩的软肉之中,嘴角因为隐忍而已经咬出的青紫色的齿痕触目惊心。
皇上!皇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待玉桃,为什么要这样待妾身?!当年你曾亲口说过,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你还说你会亲自教他写字,会教他诗词歌赋,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们的孩子;往日海誓山盟还历历在目,甜言蜜语还尤自在耳;可是为什么你变了,为什么你要这般对待玉桃啊!
是因为司马媚吗?是因为她你才对妾身如此狠心的吗?!
萧太后看着失魂落魄的侄女,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就看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戴着假指甲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这个可怜孩子的头顶,冷冷的说道:“哀家本来是不想告诉你这些,可是我们萧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成为他赵家男人的玩耍工具?孩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你的敌人,谁才是真正对你好!以后,不许再说那些糊涂话,更别再傻了,赵礼的心,皇上的心,都不会属于你;记住你现在的痛,我们要让伤害我们的人将来比我们疼痛百倍!这样,才配得上姓萧,这样才能报仇知道吗?!”
*
孙府
本来孙夫人在香山寺回府的路上受到伏击这点事按理来说并不能成为如今京城之中的最大话题,可是如果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那这件事可就不小了。
所以,当皇后的凤撵出现在孙府的那一刻,不管是正在前院行走的奴才还是在后院静静守护在病人身边的主子,全部都扑扑啦啦的匆忙迎出门;一时间,就看孙府门口呼啦啦的一大片人头,整齐的跪满了一大块地方。
如今陈叶青的身子已经沉的不能在沉,平常让他走上一小段路都会嚷嚷着累得慌,如今更是坐了小半柱香的凤撵,虽说凤辇之中舒服的紧,可这也让许久不出来走动的陈叶青苦不堪言。
陈叶青由碧莹小心翼翼的扶着走下凤撵,黄梨紧跟在后面,生怕地上滑会摔倒了自家娘娘;至于跪在冰凉地方迎候的众人,更是在皇后娘娘出现的那一刻,三呼千岁的同时又是一个叩头。
对于舅舅这一家,陈叶青是报了极大地好感的;如今这大冷的天要他站在外面一会儿都会受不了的直跺脚,更何况是让年纪已经四十几岁的舅舅带着一大群人跪在这里迎候他?
所以,陈叶青在孙简之简单的行过礼数之后,忙一个跨步上前,亲自扶起了自小就待司马媚极好的舅舅,笑着脸说道:“舅舅,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在这大冷天的如此客气?还有烟儿,快些起来,地上冰成那样,亏你们还能跪的这么久。”
说话间,跪在孙芷烟身旁的锦葵就忙扶起自家小姐,陈叶青也是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孙芷烟被扶起来之后,这才又回头仔细的打量着自家舅父。
真不愧是都察院中最响当当的人物,就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舅父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清贵洁然之气,也难怪人人都说舅舅难以相处,瞧瞧这清高皓然的气质,光是站着不动都能秒杀那帮贪污行贿的无能官员们了。
在陈叶青打量孙简之的同时,孙简之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外甥女;难怪夫人每每从宫中回来后都会好好的夸赞一番这丫头,果真是变了很多,光是眼睛里的那份灵气,都够吸引人的;难怪最近前朝传下了不少关于皇后的流言蜚语,就连他平常看不上眼的几个官员都开始刻意的巴结讨好他了。
看来,他这个舅舅还真是在渐渐的沾这个外甥女的光彩啊!如果姐姐还活着能够看见如今的媚儿,想必也是极其欣慰了吧。
想到这里,孙简之忽然想到了司马府,也不知道司马传那个老头儿如今过的如何?是不是早已悔不当初了呢?!
就在陈叶青细细打量着舅父看得仔细的时候,一旁的孙芷烟走了上前;因为孙芷烟和陈叶青熟稔,这一靠近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就将手臂搀扶到了陈叶青的臂弯处,那明显有些红肿的眼睛里,又溢出了泪花,委委屈屈的便喊了声:“表姐,母亲她到现在还昏迷着。”
陈叶青的心‘咯噔’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孙简之喝道:“你这个孩子,娘娘难得回来一次,这话还没说两句你就讲这等扫兴丧气的话?没见娘娘还在外面站着?没瞧清楚娘娘怀着的皇嗣吗?”
这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忌讳,陈叶青自是理解孙简之的这席话是什么意思;舅父担心他因为伤身伤心,这才呵斥了孙芷烟,再加上他现在这么大的肚子,按理来说旁人说些吉祥话都来不及呢,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讲一些如此着忌讳的话呢。
可是,陈叶青根本就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更何况他是真心担心孙柳氏的身体状况;要不然也不会再听说舅母遇伏后,想也不想的就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孙府。
“表姐,是烟儿说话无礼了,您别生气。”孙芷烟被父亲教训了一顿,自然也是不敢在讲什么,忙搀扶着陈叶青就往府里走,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头,道:“外头这般冷,表姐还是先进屋子再说吧。”
看着孙芷烟那副明明为母亲担心不已却又佯装坚强的模样,陈叶青的心里自然是心疼的不行;但好在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小白猫,在被扶进暖房之后,就忙叫跟着一起来的杜离去瞧一瞧舅母。
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陈叶青对杜离的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要他能出手帮忙,想必得到的确诊消息会更大一些。
孙简之和孙芷烟没想到皇后来了居然还带上了御医,而且这个御医还是专属于芙蓉宫的请平安脉的御医,这叫孙简之当下就感动的差点红了眼眶,但终究是官场多年什么风浪都见过,所以忍了又忍后便忍住了较大的情绪波动,可孙芷烟就没这么好的控制力了,在看见杜离被府里的下人领下去为母亲看病的那一刻,孙芷烟再也忍不住的扑到陈叶青的怀里,一边落着泪,一边就啜泣起来。
“表姐,没想到您真的来了,母亲若是知道您专程来看她,她定也会坚持下去快快醒过来的。”陈叶青看着孙芷烟扑在他膝头上伤心落泪的模样,这心口自然也是泛着苦味;刚才在来的路上他都听小豆子说了,原是孙柳氏带着孙芷烟一起去香山寺上香,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劫匪,但好在孙府跟去的家丁有几个会拳脚功夫,虽说当时十分惊险,但好在人员并无多大伤亡。
只是孙柳氏常年待在后院之中没遇见过这种事,再加上被流镖射中刺伤了大腿,流血过多这才导致至今昏迷不醒;再加上孙芷烟虽说才情了得,可毕竟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平常的时候是胆大细心,可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也从未见过,眼见母亲受伤昏迷,又经历了那场惊险刺激,也难怪在此刻抱住了陈叶青便大哭起来;想必小丫头也是吓坏了的。
孙简之虽然刚正不阿,可毕竟还是个心疼妻女的好丈夫;如今妻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女儿又哭成这样,这要人前再刚强的男人也忍不住心酸;就看孙简之忍不住侧头悄悄地按了按眼角,在转过头时,脸上依然是伪装出来的硬冷和刚毅之色;哎!真是个和赵礼一样不善于表达的男人啊。
陈叶青心疼孙芷烟,轻声安慰了几句之后就让碧莹扶着这小丫头坐起来,这才转眸定神,看向舅父:“舅舅,你认为是谁下的手?”
谁也没想到,这皇后进屋后开口说的话居然是这样一句。
孙芷烟捏着帕子拭泪的手微微一顿,惊讶般的看向表姐,可这惊讶里面更是敬佩之情;如果不是将什么都看得明白,怎么可能一语就戳中在正题上。
孙简之同样惊讶的一抬眸,只是在看见外甥女那如暗藏了宝刀一般的眼瞳里隐隐绰绰的锋芒之色时,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夫人说的没错,媚儿真的变了许多,变的能让他们这些人能依靠和相信。
“一共有三个嫌疑目标,第一自然是萧家,孙萧两家从数年前开始就不对付,孙家的人出事就算不是他们所为,恐怕他们也会偷着乐;第二就是司马家……”说到这里,孙简之朝着陈叶青瞧瞧的打量了一眼,看外甥女神色不动,这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司马家和咱们孙家虽说有姻亲关系,可这个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从你母亲去世的那天起,孙家和司马家就形同陌路,甚至是两两相厌,实不相瞒,很多时候老臣都想彻底端了他司马传的一窝大小,可是想到你最终归是他的女儿便也留了几分颜面;至于这第三,老臣实在是不好说,娘娘冰雪聪明,想必能想到那人。”
陈叶青自从听说孙柳氏遇伏之事之后,就隐约怀疑舅母受伤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而起;至于那个如此嫉恨他的人,就只有那个女人了。
陈叶青抬起眸看向孙简之,犹豫了一下后,慢腾腾的说出三个字:“靖王妃!”
孙简之声色不动,道:“娘娘果然好智慧,靖王乃是先皇后所出,虽说如今只是一个封地的主人,可终究正统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靖王在封地的名誉极好,靖王府的地位自然也是个超然的所在;至于那个靖王妃,因为沾了靖王的光,他虞家才会跟皇亲攀上关系,但是当年还未成为靖王妃的虞子期和还是皇子的皇上有过一段模糊不清的关系,这叫老臣不得不在乎介意。”
陈叶青自是清楚舅父所说的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靖王妃是不能随便动弹的,因为她的丈夫是靖王;就连赵礼想要随意找靖王的茬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他呢?
再说,通过刚才舅父的那段话,他怎么隐约闻见了舅父对虞家的不屑之意?按理来说,这虞家是书香门第,虞浩然又是当世大儒,更是赵礼的授业恩师,照理来说那绝对是受人尊敬的;根据司马媚遗留下来的印象可见,舅父这个人虽然迂腐一些,可最顾忌人情礼仪,瞧瞧他刚才呵斥孙芷烟时的神态便能看出舅父为人谨慎、克己守礼的心性;能让一个视礼法与一切的人如此不屑嫌弃,难道是他虞家真的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光彩照人吗?
许是陈叶青脸上的疑惑表现的太明显,连一旁安静坐着的孙芷烟也忍不住开口道:“表姐,您细想想看,如果真是书香传家,能教育出虞子期那样的女子吗?如果真的只是一帮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会在当初就瞄准了皇后这座宝座吗?不过是道貌岸然,伪装的好罢了!”
陈叶青惊讶的看了眼孙芷烟,瞧她那小脸愤愤的模样,刚想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坐在对面的孙简之又开口数叨起来:“这个孩子,什么话都乱说,也不知道忌讳着点。”
“反正这里都是自家人,跟表姐说这些又如何?!”孙芷烟在孙简之面前,倒像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子,那一撅嘴一瞪眼的模样,真真是憨厚可爱到了极点;不过,更让人惊艳的是小姑娘年纪不大,可这眼光却是毒辣的厉害,三言两语间道出了虞家的那些藏污纳垢之事。
不过,也亏得孙芷烟和孙简之的提醒,这让陈叶青将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果然,这虞子期天生就喜欢演戏的本事真是遗传自家里啊,一家子都是戏子,随便生出来个孩子就算是跑龙套那也是跑的相当有名堂的;只是,你喜欢跑龙套就安安生生的跑便是了,你不挨着我,我不凑合你,但是如果你这个跑龙套的想要跳上大舞台当主角,那就要问一问老子这个主角肯不肯给你表演的机会了。
陈叶青轻轻地咬了下贝齿,声音嗡嗡道:“如果是虞子期搞的鬼,我不管她身后是不是有靖王撑腰,动了我的家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陈叶青正在暖房里和孙芷烟和孙简之说话的空档,杜离背着他那灰扑扑的小药箱被府里的下人领了过来;看他眉心微蹙的模样,想必是已经为孙柳氏看过病症了。
杜离一出现,孙芷烟便第一个冲上去,神色紧张地问道:“杜太医,不知我母亲可好?”
杜离恭恭敬敬的朝着陈叶青行了礼后,便慢条斯理的说道:“孙夫人表面上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昏厥,实则却是因为那伤人的利器中沾了能让人晕厥的毒粉,这才导致的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你的意思是中毒了?”陈叶青这下不由的便紧张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失血过多,只要休息半天便会醒来,后面再精心调养,小心看护必然不会留下大的祸患;可是如果是因为冰刃上沾了毒,那就可要另当别论了。
杜离看见皇后娘娘紧张的扶着圆鼓鼓的肚皮便站起来,忙小跑上前先一步扶上陈叶青,“娘娘,您现在可不能随意激动啊!”
一旁伺候的碧莹和黄梨也赶忙上前搭把手,要知道这位主子可是个易怒急躁的人呐,如果在这种时候忽然弄出个什么事,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就算是拉出去砍十次头也不会解了皇上的怒气啊!
孙芷烟也忙回头看陈叶青,瞧着表姐一副明明自己都很艰难站立的模样,可偏偏还是一副着急上火的心慌样。
“表姐,您别紧张,杜太医医术高超,定能救母亲的。”反过来,反而还是被孙芷烟安慰了。
陈叶青知道自己此刻是不能随意动气的,忙顺着心口拍了两拍,这才又看向杜离,问道:“毒性重吗?什么时候能醒?你给本宫听着,不管多贵重的药只要需要你都尽管开口,如果孙府里没有,便去太医院里拿,如果连太医院都没有,那就去珍宝阁中取来,本宫听说珍宝阁里有几根五百年的人参,就算是命悬一线的人吃了,也能保住性命无虞。”
杜离瞧着皇后心急气躁的模样,生怕这位金贵主子再担心下去会出现个好歹,忙开口说道:“娘娘尽管放心,那利器上沾染的毒粉只是能让人出现晕厥状态,并不会要人性命;孙夫人气血虚弱,又受到惊吓,这才让人看上去以为是大不好了;等小臣下去开服药,再小心的调理,不出数日,孙夫人定会无碍。”
杜离这家伙,总算是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现在知道孙柳氏能保住性命,这颗上选的心总算是落实下来。
孙简之也是在听说夫人无碍后,忙对着杜离千恩万谢的;这个在朝堂上面对佞臣都不弯一下腰的男人,此刻却是对着杜离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的真诚和诚恳之色,让陈叶青看见了都不免有几分动容。
孙芷烟也喜极而泣的拿起帕子试泪,转眸间悄悄地走近陈叶青身边,声音软软的说:“表姐,多谢你将杜太医请来为母亲看病。”
瞧这傻丫头这个时候了还对他一口一个谢字的,陈叶青淡笑着摸了摸小丫头到现在还苍白的脸色;宽慰了她几句后,便让人将杜离带下去开药方。
要知道他这匆忙出宫,连赵礼都没有通知一声;虽说他如今贵为皇后,可皇后未经禀明便私自出宫,说出去也不好交代;恐怕在孙府停留的时间也不能太久,所以还是赶紧将急需要办的事情办完比较好。
孙芷烟在听说母亲无碍之后,精神总算是轻松了不少;小丫头在家中不比在宫里,全身上下都没有那么拘束着,透着一股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劲儿;如今又心情放好,更是喜欢粘着陈叶青身边。
只是,孙芷烟在听到陈叶青说起过一会儿便要回宫时,忽然紧了紧眉心,灵活的眼珠子在一转之后,忽然开口问道:“表姐,母亲遇袭之事,可是你宫里的人告诉你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陈叶青到现在还心里存着疙瘩;按理来说,这件事应该是由小豆子给他说起才是,可是,偏偏是一个芙蓉宫院里洒扫的粗使奴才冲进来告诉他的;当时如果不是碧莹反应得快,先一步冲出去拷问那奴才几声,恐怕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究竟是存了什么猫腻。
看来,是有人提前就安排好这一切,等孙柳氏一遇袭,他宫里就立刻有人通报;为的就是引他心焦气躁,或者是,为的就是引他出宫?!
想到这里,陈叶青忽然一愣,有人引他出宫?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何人竟然能连芙蓉宫里的人否能卖通?
看出陈叶青的脸色不对劲,聪明如孙芷烟立刻就抓住陈叶青的手,紧张的说道:“表姐,您现在不能一个人回去。”说完这句话,孙芷烟就喊来伺候在一旁的黄梨,脸色认真严肃的交代道:“麻烦黄公公立刻回宫,告诉皇后娘娘此刻人在孙府,让皇上如果有时间,请亲自来接娘娘回去。”
孙芷烟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让黄梨诧异的望回去;要知道,陈叶青现在就算是再金贵,也还没金贵到出宫一趟,还要让皇上亲自来接的。
陈叶青也觉得孙芷烟这么做有些不妥,刚想回绝,却感觉孙芷烟牵着他的手一紧,刚才还极为严肃的脸色此刻看上去更是带着几分紧张和担心:“表姐,如今你临盆在即,我们不得不防,有备无患,最重要的是图个心安;我们不能留一点机会给任何一个心怀叵测之人。”
孙简之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自然是清楚自家闺女心中的那点打算;如果有人真的是在故意利用孙柳氏引皇后出宫,那么在回宫的路上定会安排些什么幺蛾子;如今皇后身子沉,在这种时刻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如今天底下,唯一能够给皇后安全的人,只有皇帝一人!试想,谁敢在皇帝面前耍阴谋诡计?!
陈叶青瞧着孙芷烟坚定的神色,又回头看舅父一副不容商量的余地,最后在看向一脸紧张的黄梨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黄梨你去吧,告诉皇上本宫在孙家等他!”
黄梨也是个机灵鬼,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猫腻;回过神后,便快步朝着暖房外小跑而去。
*
如今这一番折腾,也算是又费脑又费力,陈叶青也是感觉到有一丝乏了。
孙芷烟见陈叶青忍不住打哈欠,便扶着他朝着内院专门空置出来的客房歇息。
孙府好歹也是门大户,外院内院的布置自然是极讲究的,就看远处假山楼台,近处拱桥和还冰封着的溪流,还有蒙着一层草芥子的花园和树木;也算是清新中透着雅致,富贵中又带着几分惬意。
府中因为皇后的到来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但好在都是大户人家的奴才,很快就归置妥当,一切事情也就进行的井井有条起来。
孙芷烟带着陈叶青去的客房乃是孙府中通常招待贵宾的扶桑园,园内环境清幽,还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想必到了夏天是供客人乘凉赏月之用;碧莹在快进扶桑园的时候,忽然想起陈叶青经常靠坐着的软垫子被落在了凤撵上,告罪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去取;所以此刻,这诺大的院子里,只有陈叶青和孙芷烟两人。
客房早已让人将火笼升起烤的热乎乎的,陈叶青一走进去便闻见了一股能安神的甜香味儿,孙芷烟扶着陈叶青坐在铺了厚厚一层垫子上的软榻上,两人刚想再说两句话解解闷的时候,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道人影虚晃,接着就看见孙芷烟眼睛猛然睁大,下一秒在陈叶青的惊愕间,人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叶青大惊,忙扶着后腰站起来,刚想对外面大喊时,耳边便听见‘噗啦’一声扇子打开的声音,紧跟着一只冰凉的大手轻轻地从后面揽住了陈叶青胖乎乎的腰,痞坏贼笑的声音诡诡的在他耳边响起:“皇后娘娘怎么如此慌张?我可是来帮您的!”
在陈叶青听见那声扇子打开的声音时便知道来着是谁了,要知道这大冬天的,除了那个变态还有谁能拿着把扇子到处煽风玩啊!
陈叶青忍着从脖子后面一下蹿起来的鸡皮疙瘩,刚想仰起脖子大喊‘影一’;谁知这时,那人忽然将冰凉的大手从他的腰间一下便移到了他的嘴上。
‘唔唔’!两声!
陈叶青着急的在那人怀中挣扎反抗起来!
那人似乎也被陈叶青难得表现出来的活力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耍风情了,赶忙身后固定住这不听话的孕妇,声音威胁性十足的在陈叶青耳边警告:“咱能配合一下吗?你就别闹腾了行吗?万一这个时候孩子出来,我怎么带着你跑路啊?还有,经过上一次,我会不知道你身边有个神秘人保护着吗?乖!咱们悄悄地走,我真的是在救你!”
陈叶青被这家伙捂着嘴又被他固定着身体不能动弹,艰难的别过头去看那个敢来威胁他的混蛋;果然,除了夏凤轻那个傻逼能干出这种事的还有谁?
“唔——!”陈叶青瞪着眼,愤怒的朝着夏凤轻怒喊。
夏凤轻瞧着怀中的孕妇,生怕自己一个手重将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给吓出来了,“行!我松手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喊!要不然,我真能做出为你接生这种活儿!”
陈叶青没想到这混球居然还敢要挟他,气的直翻白眼的同时,又不得不认命的点了点头。
夏凤轻看他答应,这才长呼出一口气,慢慢的松开陈叶青的嘴。
可他这手刚松开,忽然就见这女人一把抱住他的手,接着往她嘴里一送,只感觉一阵锥痛从手指上猛地传来,疼的夏凤轻一下就一蹦三丈高,‘吱哇’一声便大叫出来。
“我擦你啊司马媚!你他妈属狗的!”
陈叶青瞧着夏凤轻呼痛的模样,总算是解气了,就看他双手一叉在腰间,挺了挺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扯着阴谋得逞的嘴角扬眉吐气的说道:“是啊!老子就是属狗的,专门咬你这坨屎!”
夏凤轻一下就恼了,抱着自己被咬伤的左手不停地吹气:“你不识好人心你,你狗咬吕洞宾你,你活该被人阴你!”
“混蛋啊!有种你再给老子说一遍?夏凤轻,是你黑我对不对?是你把我舅母撂倒的对不对?你他妈上辈子是不是跟老子有仇啊,咱俩第一次见面就打晕我的狗腿子,这次见面你又打晕我的表妹?说!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夏凤轻瞧着眼前不可救药的女人,刚考虑着要不要用自己没受伤的手赏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巴掌时,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跟着在陈叶青还没反应过来时,夏凤轻一把拉住陈叶青的手带着他立刻蹲下来的同时,就要拽着陈叶青跑。
陈叶青这个时候要是跟着这个孙子跑,他就真是魔怔了;就看陈叶青毫不犹豫的一把甩开夏凤轻的手,一脸嫌弃的瞪了这混球一眼:“别动手动脚行不行?我这双手除了被赵礼拉过也就只被赵煜拉过,你表哥想要拉一拉都不可能的好不好?!”
“我说你——”夏凤轻简直快要被这搞不清楚情况的女人气死了:“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看不出来吗?老子是来救你的,有人想要在孙府要你的命!”
哈?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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