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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们来找顾念打听她为什么会答应接下这个活,每月才二十斤大米,她又不是赚不到,卖一包药赚的钱就够她买好多大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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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没有说得太详细,她只说那廖诚是万大夫的好友,就当是修复邻里关系,仵作都精通病理学,她能从中学到很多新知识,反正现在这个季节她的病人不多,每日花半天时间在义庄,不妨碍她的正事。再说了,万大夫以前也做过兼职仵作的。
提及这个,老邻居们才回忆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人们的兴趣这才降低,渐渐地散了。
下午顾念上门出诊,回来的时候打万记门前过,看到万宝宝站在巷里跟别人说话,见到顾念过去,万宝宝还冲她做鬼脸,一副不爽的样子。
顾念小得意地笔直往家走,她想明白了万宝宝早上那奇怪行为背后的含意,她故意向廖诚推荐自己,就是因为仵作是贱业,她想用这个来恶心自己,涮自己的脸面,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拒绝,却没想到自己答应了,出乎她的意料而让她不爽。
万宝宝那丫头片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小姑奶奶,人人都得让着她,无法无天了,她顾念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跟她玩游戏。
不过,仵作廖诚的出现,倒是解决了她的一件难题,看在这个面子上,等到了冬至,再给万大夫送份好礼吧。
暮鼓之后,吃过晚饭,顾念从书箱里拿出一枚大铁夹又出了门,找了那个木匠邻居,请他锯了一块大小适中的木板,将那铁夹子固定在木板的一侧宽边上,做成了一个可夹纸张的直板夹。
这只是份文书工作,顾念是不会在那些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书法的,她还是打算用炭笔速记,哪怕把工作带回家,让哑姑帮她誊抄呢。
第二天,顾念去了一趟义庄,没进门,只是站在义庄的大门前看了看,周边冷冷清清,只有低矮的破旧民居,小孩子都穿得破破烂烂,相比之下,烟花后巷的居民都算得上体面了。
到了九月三十日,顾念拿回来了她订制的皮具,哑姑也给她赶制出了一件长衫和一顶圆帽,顾念试穿试戴后,一切合适,就脱下来,折叠整齐放进了书箱里,这就是她兼职仵作的工具箱了。
北巷的妈妈们在这几天时间里也都听说了顾念有了新活计的事,没人表现出什么反对意见,最多是闲聊几句,在听到她说只是负责处理文书,并不上手接触尸体,妈妈们就对这个话题不在意了,只一个劲地催她赶紧医治病人。
十月初一的一大早,顾念吃过早饭,提上她的箱子,在古店街顺道买了一盒点心,然后前往一家杂货铺门前,去见她事先约好的一辆货车,那辆车每天要从这铺子出发,沿途去几个地方送货,要经过义庄附近的某一个地点,到那之后再走过去就不远了。这是那天顾念返程时无意中发现,并搭了这个顺风车回家。
顾念跟伙计和车夫找了招呼道了早安,等伙计们把货物都捆扎好,她与车夫一左一右坐在车辕旁,车夫赶着车子上路出发。
下车后又步行了一炷香的工夫,顾念在约定的时间前,来到了义庄大门口。
要不是门楣上的挂着义庄二字的大牌匾,这建筑物看上去就像是破落已久的什么大宅院,黑色的蛮子门只有漆是半新不旧的,周围的装饰早就脱落得七七八八,一点都不完整。义庄好歹属于官府机构,就不能收拾得好一点咩。
顾念步上台阶,伸手推了推,大门顺势打开。
顾念跨过门槛,反手关上大门,踩着甬道,向正对面的大堂走去。
院里静悄悄的,无人走动,无人说话,不知道廖诚他们在哪里,顾念走到大堂门外,里面是摆设着正常的家具,这处地方不是停放棺椁的停尸间。
“有人在吗?诚伯?我是顾念。”顾念尝试着喊出了几声,然后耐心地等着。
“来了来了,我们在后头吃茶呢。”随着话音,廖诚从后堂转了出来,“哎呀,顾大夫,你真是准时。来来,进来进来,大家都在后头,快进来喝口茶暖和暖和。”
顾念跨进大堂,随廖诚往后堂走,还不忘与他道早安寒暄几句。
掀棉帘子进了后堂,这里比前面还要空荡荡,只有一张大八仙桌,桌上摆着茶具,桌子底下有一个炭火正旺的火盆,围坐着五个人,算上廖诚和顾念,总共七个人。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顾念,顾大夫,从今天起,顶替栓子做几个月文书。”廖诚把顾念拉到身边,热情地向在座的同僚们介绍。
那些人都站了起来欢迎新同僚,他们当中没有顾念的同龄人,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年人,穿着旧棉袄,身上看着还算干净,没有异味。
廖诚把这些人逐一介绍给顾念,然后顾念奉上自己带来的点心,算是新人的见面礼,大家说说笑笑地围着桌子重新坐下,拿了个干净杯子给顾念倒了杯热茶,聊些义庄的规矩和习惯。
廖诚没在这里呆太久,他主要是在衙门里待命,把顾念托付给这班兄弟,他喝完了这一壶茶,就回衙门去了,义庄真正作主的负责人是个叫沈财的四十六岁大叔,懂一点验尸的技巧,但他们都说,技术最好的就是这个廖诚,知府和提刑大人都很器重他,郡里有名的首席仵作。
顾念瞠目,“诚伯来找我说这事的时候,一句都没这么介绍过自己。”
“老廖那个人谦虚惯了,从来不跟人说这个,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他也不会主动说,在他看来,他知不知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从尸体上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
“哇,不愧是首席仵作,这一定是他的真心话。”
“唔,他技术好着呢,就可惜身边没个好的接班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乐意干这个,嫌丢人。”
“唉,人各有志,也勉强不来。可要是没有仵作的话,多少凶杀案就都要归为悬案,永无出头之日。”顾念摇摇头。
“可不是么,今年内最大的案子就是七步县的柳家灭门案,顾大夫一定也听说过。”另一位说道。
“听说过,听说过,当时街坊四邻都在议论。怎么?诚伯也有参与验尸?”顾念来劲了。
“哪啊,连尸体都没见到,只看到官差带回来的七步县的验尸副本。柳家人说,尸体已经入棺,不忍再打扰他们清静,坚决不同意咱们衙门的二次验尸。最后,就这么下葬了。而七步县的验尸结果,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提供。”
顾念心底里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二次验尸,不然要是让这首席仵作再看一遍,她用依兰李代桃僵的事没准儿就穿帮了。
“要是诚伯出马,铁定能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不过我听说,当初去七步县的,还有聚兴顺镖局的人,他们好像和这柳大夫家有姻亲关系?镖局的人也没发现疑点?他们不是天天在江湖上跑的吗?”顾念又有问题。
“嗐,这个说起来,真是可怜。聚兴顺镖局的总镖头和这柳大夫结了亲家,两家孩子夏季成婚,距事发之日也就还差一两个月。结果,什么都没了。总镖头那个气啊,听老廖说,三天两头地往衙门跑,他自己也派了人手到江湖上打听消息,甚至连能犯下这种案子的组织帮派都列了名单。可是又能怎样呢,没有证据,就算官府找上门去,又跟谁对质呢?那帮家伙是人渣不假,专干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手段狠辣,可拿人问案得有真凭实据,而我们手上缺的就是这个铁证。”沈财两手一摊,白眼一翻,连叹三气。
“那这案子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灭门案哎,全国一年能有几起这样的灭门案,这样的大案子不用上报刑部吗?京城会过问吗?”顾念再问。
“哎,别说,你这还真说到点子上了,现在的指望真就全在刑部了。”
“为什么啊?”顾念好奇心上来了。
“刑部底下有个小衙门,绰号六扇门,专管着全国范围内的比如缉捕江洋大盗等大案要案,说得简单点,跟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有关的案子,都归他们管。他们是江湖上的衙门人,衙门里的江湖人。这小衙门里的最高长官是谁不知道,但总捕头却是个有来头的,被称作江湖第一总捕头,比京城府尹手下的总捕头还要高半级,而且跟聚兴顺镖局还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沈财叼着顾念买来的点心,说话说半截,诚心吊人胃口。
“财叔,这点心好吃吧?明天我给你带个新口味的?”顾念一副晚辈讨长辈欢心的乖巧表情。
沈财嘿嘿一笑,把点心扔进嘴里,和着茶水咽下,旁边的同事们也都配合着不说,只管自己喝茶,顾念抓耳挠腮地等了一会儿,又机灵地端起茶壶给沈财续满茶水,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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