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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脸色一僵,这江玉如当真还是同以前一个样,处处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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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一想,任凭她再不饶人,终归也是别家的人了,这江府,早已不容不下她江玉如指手画脚。
也是眼下老太太还健在,江玉如还能耍耍威风,等老太太老得下不了地了,这江府可就是她曹淑宁的了。
到那个时候,你江玉如再回来,还有这样的好果子吃?
二太太想着,眼皮微微抽动,眼中闪出狡黠的光。
要是换做府里其他人,敢这样酸不溜秋地嘲讽二太太,老太太一定会出言训责,可江玉如是她的亲女儿,她只觉江玉如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有理的,哪儿还会怪罪?
只说道:“你要回来,这江府里哪个敢皱一下眉头?往前你那不争气的三弟总是同你拌嘴,如今也已经滚得远远地了,留下二弟大哥同你都亲近,你多回来住住,大伙儿都高兴。”
江玉如轻蔑地瞥了二太太一眼,又转向老太太笑道:“最最高兴的呀,还是能回来多看看母亲!”
老太太乐得直点头。
二太太杵在那儿,牙关咬了又咬。不就是嫁了个濠州的莽汉子吗?得意个什么劲儿?
江玉如的夫君是濠州都指挥使司王禄,官属四品。
瞧上去倒还算风光,可奈何濠州离蓟州实在遥远,当年老太太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唯一的闺女远嫁。
江玉如却对这婚事十分满意,拉着老太太在屋子里谈了一夜,将嫁与濠州都司的利益关系一条条,一道道地讲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最终说不过,含泪点了头。
如今看来,江玉如的坚持是有见地的,王禄性格直爽,为官公正,是非轻重掂得清。在外官威十足,杀伐果决,回到家中,却是格外疼爱妻子。
虽也纳了两房妾。但江玉如这边儿没点头,那两房小妾都不敢有半分逾越,如今王禄膝下也就只有江玉如所生的一子一女,妾室皆无所出。
王老夫人去得早,家中大小事务全是江玉如在操持,就连王禄在庙堂遇到的烦心事,也都愿意同江玉如倾诉。两人可谓是伉俪情深。
老太太对此也万分欣慰,唯一的缺憾就是那濠州实在是太远。
因此江玉如能借着做正宾的由头回来一次,也是十分不易的,老太太便时时拉着她的手摆谈。半刻不想离。
二太太在一旁杵了好一阵,那边也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她咬着牙僵立着,直到秦妈妈撩起帘子进屋来说沈家的媒婆带着大雁和礼物上门来了,二太太才忙道:“大姑子便和母亲多叙叙旧。那边儿的事交由媳妇就可以了。”
言罢蹲身福一礼,转身往外走。
江玉如冷冷地瞥了一眼,待到二太太走远了,才回过头来道:“母亲,您还真要把这个家交到曹氏手里?”
老太太长长叹一口气,沉默许久,道了声:“我不交她手里。还能指望谁?难不成,指望你大嫂?”
江玉如一听,蹙眉道:“大嫂连上吊离家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把这家交给她,不出三年就给败光了。还不如再扛几年,等孙媳妇进门了。绕过她们这辈儿。”
老太太再次叹气,捶了捶自己的腿,道:“我何尝不想?可是这身子骨已经不听使唤了。就在前些日子,我这条老命啊,都险些交出去了!”
江玉如一听。顿时急了,忙问:“怎会这样?二弟不是请了京里的院判来瞧吗?若是不顶用,女儿回去让王家那边出点力,去寻一个靠谱的进府来,时时给母亲瞧着?”
老太太本还愁眉,见江玉如这般紧张关切,她又笑了:“难为你为我挂心。”
江玉如一脸认真:“女儿不为您,谁还为您?难不成还能指望您那两个媳妇?”
“一个闹得鸡犬不宁,一个犯冲煞自身难保。指望?我这老太婆子还有什么指望?幸得咱们自家人贴心,你大哥闲散了些,你二弟性子直了些,但是孝心上,都是没话说的。”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讲着,忽然目光一亮,转过头去郑重道:“而且连这三姑娘,都慢慢懂得孝道二字了。之前主动来我房里问安,就连我这头痛失眠的病,都是她给我瞧好的。”
说到这件事,老太太就格外认真。
江玉如却是一脸诧异:“三姑娘?给您瞧病?”
这话刚说完,她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老太太在逗她。
“这三姑娘的确是稳重乖巧了不少,但您说她会瞧病?我说啊,她会折腾出病还差不多!”
江玉如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素雪顽劣跋扈的模样来,老太太忽然说这话,她只觉荒唐。
老太太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越发郑重道:“我可没同你说笑,往前我也不相信来着。之前她就能瞧病情,开方子,我只以为这三丫头整日在外边儿厮混,学了些市井伎俩,岂料后来神乎得很,不仅懂得歧黄之术,还知晓经络腧穴,能针灸治病呢!”
江玉如脸色渐渐凝住。
“当时我疼得死去活来,连睁眼皮子的劲儿都没有了,后来听丫鬟婆子说,三丫头当时取来了药房的银针,给我刺穴位呢。如今夜里得了空都时时来我房里为我推拿按头,眼看这天儿一日日冷了,但我这头痛病就再没犯过。”
江玉如听完,沉默了一阵,蹙着眉低声问道:“母亲,难道您不觉得这三姑娘实在是太奇怪吗?”
老太太点点头:“我先前也奇怪来着,总觉得她好似忽然间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变了,性子变了,连写出来的字都变了!可是后来一想,女儿家长大了,本就变得快,何况她临了婚事,心智忽然成熟,倒也不算是什么怪事儿。”
江玉如却依然皱眉摇头:“不对。人家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三姑娘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定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老太太脸色变了变,有些惶惶地压低嗓门,重复道:“遇着什么事儿?”
江玉如凝眸思索一阵,凑近了老太太,低声问:“会不会是府里哪个老妈子走漏了什么风声……”
老太太神色紧张起来:“你说,那件事儿?”
江玉如点点头。
老太太目光慌乱,瞥了瞥屋里没别人,帘外也只有胡妈妈守着,才敢沉下嗓门确认道:“你是说,淑宁那件事儿?”
江玉如急得伸手拍了一下老太太的手背:“除了那件事儿,还能有哪件事儿?”
老太太这才神情缓和了些,不是她的那件事就好。
也对,她的那件事和素雪能有什么关系?真是自己吓自己。
又拉回神思来,眼神闪烁道:“淑宁那事儿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你知我知,外加个胡妈妈。淑宁自己不会说,你我也不会讲,胡妈妈跟在我身边三十几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比谁都清楚。所以那事儿不可能走漏风声。”
江玉如陷入沉默。
老太太瞥了瞥她,见她还在疑惑,索性摆摆手道:“你啊,整日瞎想那些作甚?咱们江家的姑娘长大了,懂事儿了,这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莫要往坏处想。即便是她江素雪当真知晓了些什么,就凭她还愿意出手医治我这个老太婆子,便说明她不会对我有什么坏心。眼下我这病根儿没除掉,能留着她在身边,多一天算一天。对我有用处便是了,至于别的,让别人去操心去。”
江玉如这才缓了脸色,点点头:“倒也的确是这个理儿。先前听闻三姑娘要嫁人了,我还在心里头暗自高兴来着。后来忽然又说退了婚,换成五姑娘。如今看来,是母亲您的主意?”
老太太脸色讪了讪,似乎不想让自家女儿觉得她是因为自私才刻意张罗着帮素雪退了婚,便道:“退婚是雪姐儿自己的意思。再则说了,那沈家庶子在身份上也着实配不上雪姐儿。”
江玉如瞧出老太太的不悦,只点点头,不再多问。
二太太出去招待上门来的媒婆,瞧见媒婆带来的大雁和礼物,二太太心里乐开了花儿,连忙让秦妈妈帮忙招呼着将两箱礼物抬进去。
媒婆进屋坐下,二太太满脸笑容,卖力地夸了五小姐一番,又说了好多夸赞沈二公子的话。
媒婆笑了笑,因着这边是有前科的,便不禁问了句:“这回,可是没差了?”
二太太甩着帕子笑道:“沈二公子和咱们家五姑娘天造地设,成了,铁定成了!”
媒婆心底松了一大口气,生害怕这桩亲事再黄了,污了她这铁嘴媒婆的好名声。
在花厅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儿,媒婆才起身离开。
如此,便算是纳了彩了。
曹氏办妥了这边的事儿,心气儿正顺,转头朝老太太后院走去想要邀邀功,见秦妈妈跟在身旁,便问了句:“婧萱那边儿怎样了?”
秦妈妈面有难色,想了想,道:“四小姐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二太太满意一笑:“送去的饮食可用了?”
秦妈妈眨眨眼,二太太一问,她这儿就瞒不住了,只好如实道:“用了,可是吃得很少……”
二太太沉沉眉,道:“好生看着她,劝不过就不需再劝,只告诉她这边儿已经纳彩合婚,沈家二公子,很快就是咱们江府的五姑爷了,让她趁早死了那份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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