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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完一切的叶易安刚刚结束在街头的巡视回到州衙,就见一个杂役在衙门口刷上了一张告示,看其腋下夹着的厚厚一叠,显然这告示还要在城内外广为张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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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易安走过去一看告示内容,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是说数年前捕得一巨骗,此人精熟幻术,并以此邪术为祸百姓,蛊惑人心。经广元观高道甄别认定,此人正是朝廷禁绝的术士之流。且其人冥顽不化,历时数年仍不肯接受高道点化,进而幡然醒悟。无奈之下,广元观乃请示州衙,拟将此巨骗焚烧示众,以警醒百姓知幻术之不可信,术士方士之虚妄。
此巨骗看押甚严,断无脱逃之虞。俟州衙上报刑部并得回令之后,即刻执行。
告示中,这个巨骗被明明白白的标示出了籍贯姓名:江南西道辰州言无心
难倒道门知道活死人就是言无心了?
原是准备回衙等消息,但看完这告示后叶易安拔脚赶往大狱找到了雷云。
“都头,那张告示是怎么回事?咱们求的是静,如此大张旗鼓,岂非与初衷相悖?”
“别急”雷云解释了事情原委,这张告示的张布乃是广元观的意思,就连内容都是他们拟定的。
“广元观那道人跟方大人说有法子引出昨夜的强人并加以剿灭,大人想尽快平息此事,加之又要仰赖他们出力,遂就允了”
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道门在布设圈套,“那言无心是怎么回事?怎么冒出这么个人来?”
“昨夜大狱中有与那些强人照了面而又侥幸逃生的,禁子与囚犯都有,据他们说,那些人闯入大狱目的就在于找一个名唤言无心的人”
说到这里,雷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那些道士一听到这消息顿时脸色大变,说话遮遮掩掩的连老子都瞒着,我呸,昨夜咱们果然是给他们背的锅,难怪那滑不留手的虚谷这回如此好说话。依我看,这个名唤言无心的贼囚身上有大文章”
听到这话,叶易安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暂时落了下来。眼角余光见一道杏黄法衣身影正走过来,遂抢着说了一句,“广元观想要设套,就怕弄巧成拙,都头定要小心,情势不对时带着兄弟们保命为先”
见叶易安说的郑重,雷云脸色也沉凝起来,无声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杏黄道衣也到了身前,“咦,你怎会在此?”
叶易安转身就看到了清风,此时这道人正眼带讶异的看着他那一身皂衣红裹肚的公人服。
与清风久已不见了,不知为何,此时乍一见到他,叶易安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的却是林子月挺拔的腰肢,骄傲的神情,还有那一声让人过耳难忘的“老娘”自称。
“你们认识?清风道长,这位便是我衙副都头,年纪虽轻却是少有的干才,如今州城内的靖安事务就是他一手统管。叶副都头,清风道长乃是虚谷监管的得力臂助,如今广元观与州衙居中联络的事情就由他负责”
清风似笑非笑,“叶副都头,失敬失敬”
恰在这时有捕快来寻雷云。
清风目送雷云远去,“凤歌山弟子竟然干起了捕快?还成了副都头”
“某天资愚钝,比不得山主与道长。还是林兄说得好啊,世人皆道金丹好,能成金丹有几人?烟火人生中只要能得一份平安喜乐,也是人间天上。做捕快,好歹也算一份能安身立命的营生吧”
清风摇了摇头,似是没料到叶易安给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解释,“林兄?林子星?”
叶易安点头。清风微微一笑,“那他可曾跟你说过,身为修行者是不能食朝廷俸禄,入各级官衙出仕为官的”
“朝廷还有这古怪规矩?再说,捕快算个什么官?”
“这是道门的规矩!既然身为修行者又岂能贪恋人间富贵权势?若修行者都能随意为官,岂非要天下大乱?”
叶易安皱了皱眉头后淡淡一笑,“哦,道门的规矩可真多”
清风转身,叶易安脸色平静的迎上他的眼神,尽管其眼神平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良久良久却没有丝毫退避躲闪。
最终还是清风先自转过身去,结束了这一次眼神的交接,“这段时间正是多事之秋,你做这个副都头倒也正好,待这次事了之后,广元观自会寻州衙说话”
闻言,叶易安只是淡淡一笑。
看着仅仅弱冠年纪的叶易安,尤其他脸上那脸上这抹淡淡的笑容,清风心中油然滋生出一股不快来。虽然表面看来此人平静温润如处子,但其骨子里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散修,正是道门最应防范的那一类人。
换了时间,换了地点,换了身份之后,原本算是旧相识的两人居然有些相看两相厌了。就在清风准备走时,叶易安主动开口发问,“昨夜那些人是什么来历,还望道长赐告”
清风毕竟还算识大体,明白叶易安既然暂时负责着州城内的靖安事宜,那有些消息就不能瞒他,略一沉吟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魔门”
叶易安一愣,“魔门?”
清风摆摆手,“魔门这次来人并不太多,
目标也很清楚。想必不会横生枝节袭扰普通百姓,我广元观自也会监查州城”
言至此处,清风顿了顿后又道:“不过,广元观毕竟人手有限,魔门行事又难猜度,若真有万一之事,叶副都头好自为之吧”
说完,清风大袖飘飘的去了。留下叶易安久久无言。
来的居然是力量足以与道门相抗衡的魔门!他们为何而来?
叶易安第一次听到魔门就是在凤歌山上,此时再听清风提起,自然而然又翻捡起旧时的记忆。
先是言无心偷了魔教圣女的《太阴真经》逃往中原大唐境内,继而遭遇林子月父母的追杀,结果却是追杀者被杀,言无心却就此失去踪迹。
随着这些旧日听到的信息浮上脑际,魔门来此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太阴真经》,昨夜找言无心并非最终目的,他们是为《太阴真经》来的。
只是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襄州,且一来就直扑黑狱言明要寻言无心?
难倒……是那份发往辰州的协查公文惹的祸?
结合魔门来的时机,叶易安越想越觉得可能。
《太阴真经》既然是魔门重宝,魔门必定要追回,言无心既无消息,魔门自然会盯住言家子弟。只怕,言家那些在道门剿杀中的漏网之鱼早已在魔门的监控之中。
原想着给言家漏网之鱼放消息,打草惊蛇引他们来襄州,以便寻找言无意,孰料言家子弟还没见着,先把魔门这庞然大物给引来了。
一念至此,早已面寒如水的叶易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言无心已死,魔门注定是找不到他了,若然如此,魔门岂能不追查那份协查公文的根源?
这一追,可就要追到他身上了。
此时再思及袖里乾坤中装着的那本《太阴真经》叶易安就觉一阵火炭般的灼热。
从襄州大狱里出来后,叶易安小心翼翼查明无人追踪后走进了城西那处破落的龙王庙,将袖里乾坤中的重要物事一并藏在了当初取出《太阴真经》的地方。
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料想不差自己真出了事,那住着的禹王生药铺院子也难保安全,唯有藏在这里才算安心。
当初言无心能将《太阴真经》藏在此地达数年之久,这个地方的安全性已毋庸置疑。
若事情发展到万分凶险的那一步时,《太阴真经》可就成了他保命的最大依仗。
做完这件事后心里稍稍宁定了些。
走出龙门庙大门时,叶易安长吐了一口气。
一份协查公文原本是想借此引来言家子弟,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极大可能自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如今襄州城内外的形势异常复杂,魔门来人的目标是经由言无心找到《太阴真经》,道门的目标是魔门,而魔门道门本就水火不相容,这中间还得算上可能已悄然入城的言家漏网之鱼。
这还真是八方风雨会襄州,在如此复杂的形势下如何保全自身,进而找到言无意?
这事情仅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但叶易安却没有退步的余地。他身上有言无心设置的禁制,距离约定期限只剩三年多了。三年多说短不短,但此次若不能找到言家嫡系血脉,经过又一次惊吓的言家子弟必会隐藏的更深,到那时,禁制一发,神仙难救。
纵然明知是行险,也只能留下一搏了。
既然风云已起,索性就让这场热闹来的更大些吧!
从龙王庙出来后,叶易安并未回衙,沿街走着,待看到老马货站的店招后踱步走了进去。
如今襄州普通百姓中不认识叶易安的还很多,但类似老马货站这样的商贾贸易行就很少了,尤其那些大贸易行就更是如此。
叶易安刚刚进门,前铺掌柜顿时一溜小碎步的迎了过来,“未知叶都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一边笑容可掬的寒暄,一点迭声催促做着杂事的学徒伙计上茶,上好茶。
叶易安一路被迎进专门接待大客户的雅致小厅,坐下来品了一口上好的顾渚紫笋,顺手挡住了前堂掌柜递来的飞票,“州衙的规矩我懂,但我今天不是为此而来的,劳驾,请马掌柜出来说话”
前堂掌柜又加了一张递过去,依旧被叶易安拒了。
这时前堂掌柜已然知道这位州衙刚刚蹿起的新贵已非自己所能伺候的了,笑着告罪了一声,去请马掌柜了。
老马货站的掌柜身肥体胖,富贾气派十足。见他到了,叶易安也没与他多寒暄,直接要纸要笔就当着马掌柜的面写了一封信。
叶易安将信折好,顺手就递了过去,“这是给巴王门主的急信,有劳马掌柜亲自跑一趟吧,今日之内务必送到”
“叶都头敢是认错了人?什么巴王门,俄老马怎么听不明白啊”老马本就很大的眼睛瞪的牛铃也似,眼神一片茫然。
若非此前早从陈方卓处得知老马货栈乃五派之巴王门的产业,叶易安还真要被这老马给骗了,这厮装的可真像啊。
他想要演戏,叶易安却不配合,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留下信后便施施然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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