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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天机谷曾经的后备基地,旧地重游,陈方卓心中却是惴惴难安,“校尉,这里并无出路,锦绣盟追的又紧,实非躲藏的上佳之地,一个不好就被人给瓮中捉鳖了”
叶易安回过头展眉一笑,“躲了一夜还没躲够?”
“不躲?那……”
“也该到反击的时候了”叶易安的声音并不大,却使得陈方卓以下所有天机谷弟子瞬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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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天机谷要对锦绣盟反击?这岂非痴人说梦?
锦绣盟急追至黑水大泽时天机谷弟子已无踪迹,骆天赐看了看下方干涸深邃的天坑以及断崖上或隐或现的洞穴深深蹙了蹙眉。
天机谷众人绝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必定就躲藏在此间某处,只是这里地形复杂,搜索起来着实有些难度。
不过仅仅片刻之后,骆天赐便舒展了眉头。躲起来也好,只要找到就能一窝端了,这倒比他们狗急跳墙后四散而逃更省事。在魔门即将侵入京畿道进而凌迫山南的情况下,锦绣盟迫切需要尽快一统山南,力避在未来出现肘腋之患,天机谷此举虽然眼前多费些功夫,但这功夫却是花的值。
谴出数人分据四方高空锁住天机谷不能趁机逃脱后,骆天赐正欲分遣人手搜索断崖上的各处洞穴,身侧忽有一人指着下方黑水大泽干涸的底部道:“在那儿”
黑水大泽干涸之后淤积的湖泥成了野草最佳的蔓生之地,多年下来俨然已成一片丰茂的草海,蓬蓬勃勃的野草高可及人,密不透风,人若隐藏其中还真难发现。
锦绣盟众人随着那人所指往下看去,一时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定睛细观良久之后,这才注意到草海波动之间隐隐露出三两只腿脚或是一片衣袂来。
有了第一个发现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随着确定出的人数越来越多,不说那些锦绣盟弟子,就连骆天赐也为之哑然失笑。
天机谷这还真是……
此时,骆天赐又油然想起昨夜突袭兰山精舍时陈方卓进退失措的表现来。
这个陈方卓,让人怎么说才好,优点和短处实在都太明显。
哑然而出的笑容一点点冰冷下去,当其彻底消失时骆天赐伸出手来微微一压,“去!力求全歼,无需活口”
奔战了一夜眼见平灭天机谷就在眼前,锦绣盟众人也觉振奋,随着骆天赐挥手下令,锦绣盟众人立时全力出击,一道道法器毫光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光尾,如群鹰搏兔冲向黑水大泽底部干涸的草海。
骆天赐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并没有什么欢喜神色。天机谷在锦绣盟面前实在太弱,灭它实是意料中事,既无挑战,自然也就没什么欢喜。
但很快,骆天赐脸上的平静就消失了,双目陡睁,怎么会这样?
锦绣盟大队人马眼看就要飞降至草海上空,草海地下却突然发出数声地动的闷鸣,随即就见凄凄荒草之中蓦然隆起七座高浑的土台,每座土台上都赫然立着一面圆若昊日,盘面可容人平躺其上的硕大铜镜。
七座土台隆起的同时,其上的七面铜镜已不约而同发出清雅悠长的自鸣。
自鸣声中,七座土台环绕的中心处又有一座更为细高的土台轰然隆起。
草海中的突变来的极快,骆天赐的心思更快,不等下方八座土台尽数隆起完毕他已抢在前面发出了全体撤回的急令。
但这时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当锦绣盟众人以比下落时更快的速度驭器回撤时,却被阻隔在了草海上空处,不知何时这里竟然生出一道透明的禁制来。
意识到不对的锦绣盟众人合力狂攻无形禁制,但任他们法器翻飞,毫光四射却无法撼动禁制分毫。
心中急跳的骆天赐已知落入了圈套,如此危机时刻他竟然仍能保持心智不乱,疑惑于天机谷怎会有能力布设出威能如此强大的法阵,有这本事怎会坐观兰山精舍老巢被攻破?
仓促之间,骆天赐也无力找到破除禁制的办法,但就在这时,下方那诡异而又威能巨大的法阵已布设完毕。就见最后隆起却最为细高的土台上蓦然升起一柱高达十层楼阁的大纛,大纛上悬挂着四面绘满血红朱砂云纹图案的长幡。
幡上用血红朱砂绘就的云纹犹如活了一般,从最顶部逐次散发出蒙蒙毫光,毫光在每一条云纹上闪过,如四条引线彻底将大纛长幡激活。
这时四方拱卫着大纛长幡的七座土台上,七面铜镜蓦然射出七道异常明亮的光柱,随着镜盘上云纹每一次闪亮,光柱也随时炽烈一分,当其到达令人无法逼视的地步时齐齐投向大纛所悬的长幡幡面。
法阵激变至此,锦绣盟众人已是肝胆欲裂,但任他们不再吝惜丹力的全力强攻,却依然无法使阻挡的禁制动摇分毫。
骆天赐驭器急降,脸上云淡风轻的神色变为无比的凝重,下面这些可都是锦绣盟的精锐,实在损失不起。
越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的潜力优长便越是表现的淋漓尽致。电石火花之间,遇变不惊的冷静终于为他带来了救命的开悟。
为什么天机谷弟子在草海中钻来钻去却无一人使用丹力?
为什么锦绣盟大队人马遭遇禁制后,天机谷弟子却没有丝毫趁火打劫的举动?
下方这个法阵声势如此巨大,威能可想而知,但位于法阵范围内的天机谷弟子却为什么没有半点担心的神色?
若说这法阵会认人,骆天赐打死也不信。他在玄都观继来院修行多年,只需一眼便足以认出这法阵必定是出自道门之手,不可能独对天机谷弟子网开一面。
以上诸多不解的疑惑化为刹那开悟的结果:丹力!触发这个恐怖法阵的是丹力。在此法阵范围内只要不使用丹力就无碍,反之必遭攻击,且丹力运用越强,遭遇的反击必然愈烈。
骆天赐几乎是嘶吼着下令锦绣盟众人放弃对法阵的攻击,撤去丹力。
仅仅过了片刻,大纛上悬挂的四面长幡已由慢至快转动起来,随着其越旋越快,四面长幡恍然联为一个整体,晶亮的幡面将镜盘投射来的七道炽烈光柱分为十数道光箭散射而出。
虚空之中,对骆天赐急令反应稍慢的十数个锦绣盟徒众犹自驭器腾空,光箭射来,这些人没有丝毫抗御之力,也没有半声惨呼,就在瞬间化为一团炽烈白光,白光散尽的同时,这些人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似乎他们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这一幕委实太过骇人,整个草海上下一片死寂。骆天赐痛惜无比,却也侥幸于急令下的及时,总算保存了大部分实力。
骆天赐恍若天助般的开悟是对的,法阵禁制范围内无人使用丹力后,大纛长幡的急旋开始慢下来,与此同时七面镜盘投射出的光柱也开始趋于黯淡。但那些锦绣盟众情形却非常不妙,或许是刚才遭受法阵反噬之力太强的缘故,他们虽侥幸逃过一死,肉身乃至丹穴都遭重创,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看他们的样子,若想尽数恢复的话远非一日之功。
目睹此状,骆天赐还没松下来的心神再度绷的更紧。
这时,几人上方的虚空中忽有十数道法器电光般攻向护卫着骆天赐的四名随从,几乎是以四打一的情形下,双方甫一交接,骆天赐的随从护卫就落入了绝对下风。
骆天赐正欲出手救援,一道炽白已如白虹贯日惊天而来,险而又险的劈中其急速撑起的丹力护盾。
虽然勉力挡下了这一击,但骆天赐的丹力护盾却在四散的丹力流波中急剧震颤。
目睹此状,草海中丧失行动能力的锦绣盟众发出一片惊呼。炽白毫光!这可是修行境界进入真丹期的典型标志,小小的襄州天机谷竟然有这等高人?
这一击也让被锦绣盟压着打了一夜的天机谷弟子欢呼出声,欢呼过后他们却是一片茫然,真丹境界那可是修行路上挡住了无数修行者的一道天堑,本门何时出了如此高人?
他是谁?
霎时间,整个黑水大泽上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场斗法上。
骆天赐急调丹力,震颤的丹力护盾迅即稳固下来,深碧到苍翠欲滴的毫光中隐隐可见丝丝炽白夹杂其中。
危急之下骆天赐的修行境界也尽数显现,身为散修,如此年纪就已到了即将突破灵丹而进入真丹期的境界,着实让天机谷众人胆寒。好在这厮的修行境界终究还是不及真正的真丹境界。
这点子心安仅仅持续了片刻,当骆天赐手中突然显现出一柄深碧染炽的光之长剑时,所有关注此战的天机谷弟子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丹力外化,这厮竟然是金丹修士!
光之长剑刚一幻化完成即刻脱手而出迎向再度炽烈而来的法器,两相交接,光剑堪堪挡住了炽白如烈日的法器,缠斗之中分明可见炽白法器的护器毫光渐趋暗淡。
金丹修士的丹力外化果然神奇,修行境界虽有不如,威能却能超阶克化,不仅丝毫未落下风,反而隐显胜势。
此时的这一场斗法关系到整个锦绣盟徒众,由不得他们不着紧,眼见少盟主在修行境界不如的情形下凭借金丹神通力挽狂澜,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少盟主早已遍传山南多年的修行天才之誉果然名不虚传。能以他的年纪到达如此修行境界,复又身为金丹修士,不说山南,便是数遍天下修行界又能有多少?
光之长剑与那炽白光团法器缠斗之中,骆天赐斜上方的虚空中突然飘出一道明黄符图,自燃爆鸣之后放出一片火雨。
火雨密如蛛网,每一点虽小,兹兹声中却似要将虚空都给燃爆,威能之强对于锦绣盟众与天机谷弟子而言已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若让这漫天火雨一起落下,纵然骆天赐的丹力护盾再坚厚也必为其所破。
紧要关头,骆天赐长吸一口气后向着火雨落下的方向蓦然开言:“道”
这一声直如洪钟大吕,声波之强远及百里。随着骆天赐的叱喝,虚空之中蓦然显现出一个毫光四射的“道”字。
一字之后,骆天赐紧随其后复又是两声“可”“道”
虚空中蓦然幻化出的“道”“可”“道”三字逆空迎住火雨,一片不绝于耳令人牙酸的小型丹爆声中,火雨与毫光幻字同时消弭。
这场斗法至此不过短短两次交接,却让观战者目眩神迷,当下便有见多识广之辈惊叹出声:真言术,这是真言术!
不容闻听此名后心神震颤的观者有更多反应时间,那骆天赐头顶的虚空中再次飘出一张符纸,随即又一片火雨漫天而出。
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随后的时间同样的场景不断重现,很快锦绣盟众们脸上的轻松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无比的凝重与惊诧。
俘虏修士大家都见过,众所周知,符箓术威力虽大但弊在行符太耗时,所以在一对一的斗法中几乎无用武之地。但眼前所见却将固有的认知全部给颠覆了,那厮行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简直快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符箓术中行符图的目的是为了借用天地之力,施符的手段是灵媒,丹力消耗并不大。骆天赐的金丹真言术虽然高端大气上档次,却是纯凭丹力硬生生撑起来的,两者之间的丹力消耗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修行境界本就有差距,这等对耗下去,结果还用问嘛?那厮好阴毒,竟是存着生生拖死少盟主的狠恶心思。
当此之时少盟主必须凭借他那威能大到可跨阶攻击的金丹术法凌厉反击速战速决。
几乎与观者生出这等心思的同时,驭器飞空的骆天赐厉声叱喝:“阁下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可敢与某当面一战?”声如霹雳,震的黑水大泽回声大作。
直到此时,目眩神迷于这场斗法的众人多才猛然醒悟,是啊,那厮究竟是谁?斗法都已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他何以能够始终不露真身,这又是什么神奇术法?
难倒修行界中真有人创设出了即便在斗法中也能维持的隐身术?
一念至此,锦绣盟众只觉有无边寒意从骨髓最深处幽幽泛出,这样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他若行起刺杀之事,试问有几人能挡?
锦绣盟众噤若寒蝉之时,天机谷弟子们的疑惑与好奇也到达了顶点,这站在自己一方与骆天赐激斗之人到底是谁,是谁?
面对很多双探究的眼神,草海中负责领人诱敌的秦阳也同样一片茫然。他深知此人绝非天机谷弟子,但除了天机谷弟子之外,己方目前唯有叶易安一人。
怎么可能是他?虽然一别十五年没见,但十五年前叶易安的修行境界秦阳却是知道的,纵然叶校尉天赋再好,也不可能仅用十五年的时间就将修行境界从灵丹第一重天突破到真丹期。
绝不可能!
那他到底是谁?
骆天赐的厉喝在黑水大泽中回声隆隆,但却无应答。或可算作回答的是其上方虚空处又有一道符图自燃爆鸣,又一片火雨漫天而来。
丹力外化与真言术都有极大威能,但与之相对应的是丹力耗费也极大,这场瑰丽的斗法延续到此时,他实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虽然再度以真言术化去了密如蛛网的火雨,但其丹力已不足以同时支撑护盾、光之长剑与真言术的三方消耗。真言出口的同时,丹力外化出的光之长剑已黯然寂灭消散。
头顶处再度响起的丹力爆鸣声如一记重锤砸在骆天赐心上,将他保持多年的骄傲砸的粉碎,从未体味过的无力感蓬勃而起。
深深的无力甚至在瓦解着骆天赐从来都不缺乏的自信,这场斗法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被吃的死死的,空负金丹修士之名,面对一个修行境界其实并不比自己高多少的对手却被打的如此狼狈,这是骆天赐做梦都想不到的。
斗法之中他不是不想走,但在丹力波动被对方紧紧锁定的情况下却是走无可走,这等情况下的冒然遁走只会比现在更惨。
他也不是不想反击,只是根本找不到反击的对象。对方分明锁定了他的丹力波动,他也知道对方必然就在附近,但其源源放出的丹力探查却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别说锁定,找都找不到对方丹力波动的源流。
这是什么见鬼的法门?还有他用的是什么术法,竟能在斗法中也始终保持着近似于隐身的状态?
丹力波动搜索不到,人也看不到,骆天赐就如同在与一只九幽游魂斗法,这种无力感与对心理的摧残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再度被动的应付下这片漫天火雨之后,骆天赐驭器飞空的身体已开始微微抖颤。
曾经天赋出众享誉山南的锦绣盟少主;曾经丰神如玉,纵然在玄都观继来院也占尽风流的骆天赐此时就如同一只耗尽体力的笼中困兽,命运已尽入他人操控,只能愤怒却无奈的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致命一击。
空际的漫天火雨终于停歇,没有了光之长剑纠缠的炽烈光团法器再度破空而来,长虹贯日只一击就粉碎了骆天赐的丹力护盾。
绚烂的丹力流波随之四溅,骆天赐已自忖死之必至时,身上已多了数道禁制,随后耳边传来一个久已不闻的熟悉声音,“十五年前在相州你我还是同仇敌忾,十五年后骆兄却连我这一点小小基业也要斩尽杀绝,未免太狠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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