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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周满堂宾客的喧哗热闹好像消失了一般,此时此刻,叶易安的眼中就只有林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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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五年后两人再度相遇,林子月所固有的惊艳之美愈发耀人眼目,目睹着这张熟悉到早已铭刻入心的倾世容颜,十五年前的旧事不由自主的翻滚腾涌,纷至沓来。
这一刻,叶易安饱含着说不尽情绪的双眼有若暗夜朗星,熠熠出道道璀璨光华。
正在骆天赐殷勤照拂下的林子月分明感受到了叶易安目光的灼热,抬头看来,时隔十五年,两人再次四目对视。
对视的时间很短林子月便即移开了目光,眸子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叶易安也收回了目光,心内却是五味杂陈。
十五年了,他还是他,她却已不再是她!
纵然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但那时的林子月却绝不会像眼下般如此冷如冰雪;纵然当年的林子月一样争强好胜,却绝不会是眼前始终锋芒毕露的模样。
眼前这人恍若冰雪雕成,美则美矣,却全身从内到外透出一股森然冷意。她即便是静静坐在那里,也有如出匣之剑,锋芒之凌厉藏都藏不住。
这已不是林子月,她是虚月……
无视玄玉与骆天赐相继投来的探究目光,叶易安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酒水淋漓濡湿了衣衫的前襟,但他却毫无所觉,只是觉得这酒实在太苦太涩。
目睹此状,正与骆锦绣寒暄的玄玉唇边有了一缕笑意;骆天赐却是又看了看身侧的虚月,眼神深沉。
身侧的轻唤惊醒了叶易安,常知秋见他神情如此,扭头看了看虚月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是提醒着此地非比寻常,分心不得。
叶易安点点头,放下酒樽时低头默然片刻,再抬头时至少脸色上已经看不出异常。
玄玉等人坐定,双方相互绍介后盛宴正式开始。不等骆锦绣有所表示,玄玉率先起身举樽邀饮,并借此时机在致辞时大力褒扬锦绣盟多年来对道门的支持,以及在前两次御魔之战中的光辉战绩。
而后话锋一转提及当下这场御魔大战,寄望骆锦绣率全盟子弟以天下苍生为念,在此次**********中绍继荣光,再立新功。待御魔功成之日,道门必不吝重赏。
玄玉的致辞铿锵有力,气势飞扬,若非亲耳所闻,实在很难相信这等鼓动性极强的言语居然是出自她这个道门黄冠之口。
与此同时,玄玉也言明此番一并带来的还有多面经过威能加持的丹元镜,这些出自玄都观的丹元镜将沿山南道与京畿道交界的秦岭一字布设开去,而她随行带来的这些神通道人也将常驻山南负责丹元镜的布设与操控。
听到这里,常知秋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嘿嘿一笑,凑过身来向叶易安道:“道门还是舍得下本钱的,这些丹元镜连起来就是一张网,魔门来不来尚在两可之间,先就捆住了锦绣盟的手脚,对你我兄弟而言这可是大好事”
骆锦绣岂是易与之辈,没有足够多的神通道士坐镇山南,仅凭这些丹元镜怎能捆得住锦绣盟?不过能给他找些麻烦对于天机谷与比宁谷而言总是好事。叶易安心头浮上这些念头,人却没有说话的心思,胡乱的点了点头。
玄玉之后,骆锦绣随即站起代表主人邀饮致辞。不过他的话说的却是泛泛,除了对玄玉一行前来山南房州表示热烈欢迎外,就再没有一句实在话,对于玄玉刚刚的御魔话题也无半句呼应,更别说表态了。
他这番致辞一结束,此前玄玉极力营造起的众志成城、齐心抗魔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目睹此状,常知秋又是嘿嘿一笑,侧身过来向叶易安邀饮时挤眉弄眼的,心情好得很。
尽管玄玉极力想要显示道门与锦绣盟之间良好的关系,甚至此来山南将下塌地都选择在了锦绣盟。但这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却将双方的分歧毫无保留显露出来。
道门刚经河北道大败,京畿老巢又即将遭遇魔门的强攻,看来实已无心无力强行压服锦绣盟。在这一场修行界的道魔之争中,山南未来的走向仍然紧紧掌控在骆锦绣手中,也将曾经强横一时的道门的虚弱显现的淋漓尽致。
玄玉与骆锦绣各说各话,各定各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纵然盛宴的规模再大也没什么意思了。勉强又支应了一会儿,叶易安唤出常知秋一番耳语之后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径直离开定坤山回了老巢兰山精舍。
这一夜叶易安既无心修行,也睡不着觉,在如水的月光下久久徘徊于兰山精舍的清幽花林之中,但直到残月已落天际露出鱼肚白,他却依然无法将杏黄道衣的虚月与十五年前的林子月在脑海中重合起来。
人还是那个人,人已不是那个人!
天亮之后,叶易安刚刚回到静室还不曾趺坐下来,陈方卓前后脚的进来,言说有客来访。
访客的拜帖实在简陋潦草的很,叶易安看着拜帖上落款的“虚壶”二字,思忖良久后才想起昨日在定坤山宴会中曾见过此人,是此番随玄玉同来山南的玄都观高道之一。
他看着拜帖时,陈方卓却在一边发着牢骚,“呸,跑到我天机谷来撒野,真以为现在的道门还是以前的道门不成?就是以前的道门也管不着咱们,咱们可是归属紫极宫的”
陈方卓是天生的大执事人选,精擅迎来送往,这样的人本是很不容易动怒的,此刻却恼羞成怒到脏话都出了口,显然是被虚壶等人给气急了。
“既然来了,请他们到议事堂吧”
虚壶是个中年矮胖道人,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年轻些的神通道士。五人想必是在玄都观待的太久,没把散修界放在眼中也已太久,即便是到了兰山精舍的地头依旧趾高气扬,一副跟你多说几句话就是给了好大面子的嚣张跋扈。
双方坐定之后,不等叶易安寒暄话出口,虚壶就**撂出了来意,他要代表玄都观接管此前锦绣盟转给天机谷的那十几所兰若野观。
听到这话,陪坐在叶易安下首的陈方卓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心中却是如释重负。那些个兰若野观实如鸡肋,留着没什么用处,给他们也未尝不可,只要他们此来不是逼着天机谷表态站队就好。
以陈方卓的头脑又岂会看不出如今的形势?现如今对于天机谷而言最大的本钱,同时也是最艰难抉择的就是站队了,只要不涉及这个问题,在他想来一切都可以谈,都可以虚与委蛇。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叶易安——这才是如今兰山精舍真正的当家人。
叶易安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口呷着,久久无言,似是陷入了沉思。
虚壶来的蹊跷,他分明是刚到山南,怎么就知道那些兰若野观已经由锦绣盟转给了天机谷?锦绣盟将此消息透露虚壶怀的是什么心思?虚壶此来是否出自玄玉的授意?那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连神像都无一尊的兰若野观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值得虚壶如此迫不及待?
叶易安想的深沉,虚壶却已明显不耐,冷哼一声后等了一会儿见叶易安犹在沉思,当即“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喝道:“怎么,玄都观开口要几间兰若野观,你天机谷还敢抗命不成?别怪贫道没提醒你,供奉太上玄元大皇帝的道观何等神圣,非奉朝廷敕令而私建均属有违禁令,就凭此一条,天机谷若不识时务贫道就能即刻法办了你们”
虚壶都开始掀桌子了,话还说的这么难听,陈方卓并陪坐会客的秦阳等大执事赫然起身,虚壶带来的四个神通道人也不甘示弱猛然站起,双方瞪视之间议事堂内立时便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
当此之时,唯有叶易安仍然安稳而坐,也没理会虚壶掀桌子的不逊,淡淡然问了一句,“虚壶仙长此来可是玄玉仙长的意思?”
虚壶闻言脸色微变,但口中言辞却是愈发凌厉了,“不过几间兰若野观罢了,怎么,贫道说话还不管用?”
叶易安笑了,笑的很轻但落在虚壶耳中却如针刺一般,“来呀,送客”
话音未落,叶易安身子猛然变的透明,整个人就此虚化。此时他头顶的悬空处赫然虚悬着一只正滴溜溜自转不休的香炉。
这香炉约有铜盆大小,色呈紫金,炉体上繁复的铭刻着“海八怪”的图案。香炉属火,需以水族镇之,纯以手工而论,这只香炉决然是少见的精品。
敬酒不吃吃罚酒!虚壶率先放出香炉法器时牢记着骆天赐那句话,“只要除了叶易安,天机谷实不足论”
这个叶易安看着委实惹人厌烦,更重要的是这厮还曾对玄玉不逊,灭了他既能不显山不露水的收回那些兰若野观,复能邀功于玄玉,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再则此子不过一州县小散修罢了,杀了也就杀了,能超度在玄都观道爷手中,这是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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