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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带着小雀溜出府来,然后在一个成衣店里,买了两套男装,一番装扮后,从店里走出来的却是两个俊俏小哥,身上揣了五千两的银票,打算抛出这五千两,做莺莺的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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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拿着扇子,做出男子的架式,在路上大摇大摆的走着,大概就是因为如此,竟惹得盗贼起意,在她们快要走到忘情楼的时候,被几个男子堵在小巷口,凶神恶煞的要求她们把钱财交出来。
他们手中的刀子在空气中划呀呀,说,如果不把钱交出来,就划花她们的脸。
对于段芙蓉来说,钱财虽然重要,但远不及她的脸重要,当下就乖乖的把身上,包括藏在袖中手镯银票等所有财物都交了出去,那些人拿着钱财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们。只是如此一来,没有钱,又如何能够进入忘情楼呢?
看时间还早,她又返回段府。
软磨硬泡的,竟然又从大夫人那里,拿到了五千两银票,半刻都不敢耽误,立刻又往忘情楼而去,谁知道,居然又被那几个强盗盯上,又在老地方,被人用同样的办法劫去了所有的钱财。
除了暗道一声邪门,也只得打消去忘情楼的计划,可是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干脆往衙门而去,敲响了大鼓,要求立案把那几个强盗抓出来。
又是候申接待的她,她尚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大夫人就赶到了。
原来候申派人通知了大夫人,大夫人只将段芙蓉扯住,“一万两银子算什么呢?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你年级轻轻的姑娘家,敲什么大鼓?鸣什么冤?总之,这事就这么算了,马上跟我回府!”
“娘,有人当街抢劫呀,这事都不管?”
“无非就是惯盗而已,候大人自然会加强戒备,那些人迟早会落网。”
“可是,娘——”段芙蓉依旧想要不依不饶,大夫人丢给她一个严厉的眼神,她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委委屈屈地跟着大夫人回府。回府后,反而被大夫人一顿盘问,今个儿可是一天出去了一万两银子,这银子到底拿去有什么用?
段芙蓉怎么敢说,她拿了银两是准备去青~楼的,是要去会会那个莺莺的,吱吱唔唔说不出什么来,大夫人循循善诱,劝说一两个时辰,等到终于放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这时候不可能再去忘情楼,看来只能下个月初十,再继续想办法了钤。
与段芙蓉的沮丧相比,段樱离的心情好得很。
面前摆着一万两银票,这钱来的可不是太容易?
“三小姐,万一大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她是不会知道的,银票从我大姐那里过来后,就直接去银号兑现了,现在这些银票,可是另外一个银号的,可都是你家三小姐我的。”
想到之前,段芙蓉被抢劫银票时,那颤颤巍巍,饱受惊吓的模样,段樱离的唇角又露出一抹笑容。
“可是三小姐,大小姐肯定还会去找莺莺。”
“便让她去找吧,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肯定会对那位莺莺姑娘不利的,我们不救莺莺姑娘吗?”
“莺莺自有人护着,再说,可别把我当救世主,我可没有那么好心。”
“三小姐,你明明就是心很好啊!”
段樱离不再跟玉铭闲话,向玉瑶道:“听说这几日,鸿儿病了?”
“是啊,老夫人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大夫人又病了,现在连小公子也病了,大夫人今日便吩咐人在府内各院烧艾,希望驱驱寒气。”
“去库房准备两件礼物,明日去探望鸿儿。”
“是。”
翌日,段樱离便早早地来到百福院,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也在。房间里头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老夫人坐在孙子的床头,担忧地看着段鸿小小的脸。
“奶奶,樱离给您请安。您今日大好了。”
“樱离啊,过来,让奶奶看看。”
段樱离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半晌,才笑着说:“樱离,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你不会怪奶奶吧?”
“奶奶,您这么说,反而是在怪责樱离呢!”
“傻孩子……”
老夫人很是慈爱地抚抚段樱离的头发,这亲妮的动作,段樱离有些不习惯,而顾采芹看在眼里却非常的不舒服。她原本拿着刚刚拧好的毛巾把子,要给段鸿缚在额上,这时候便轻轻地咳了两声,毛巾把子也从手中给掉了下去,站立不稳似的,抚额微闭眼睛。
梅姨娘忙过去扶着她坐下,“采芹,你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让丫头送你回房休息吧,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
“不用,梅姨娘,奶奶和樱离都在,我也想听她们说说话。”
“那你靠在榻上休息会吧。”
顾采芹点点头,便靠在离老夫人很近的软榻上休息。
梅姨娘怜惜地说:“这段儿,好在有采芹,否则我一个人还当真忙不过来。前几个月,你们去了猎场,便是采芹衣不解带地与我一起照顾着鸿儿。前几天老夫人您病中,也是她与我一起守在老夫人床前,现在又是鸿儿,说起来,我们真是拖累采芹受累了。”
“是啊,是啊,采芹辛苦了。”
老夫人如此说着,又道:“可怜这孩子,父母双亡,一直在我们府中,也无人照拂。以后便请梅姨娘,好好的照拂着她吧。”
顾采芹听闻,眼圈微微地红了,挣扎从榻上下来,蓦然跪在梅姨娘的面前,“梅姨娘,请您收我为女儿吧,让我从此也有爹,有娘。”
“这——”梅姨娘大概没想到,顾采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倒有些愣住了。
段樱离道:“梅姨娘在府中,不过是个姨娘而已,未必能护得你周全。”
梅姨娘听闻,眉头不由地皱了皱,樱离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不贴心呢!她一直最忌讳的便是姨娘的身份,当初她与大夫人本是平起平坐的,六年后回来,竟然变成了姨娘,这让她如何能够心甘?如何能够不忌讳呢?樱离倒好,竟然就这么直戳戳的说出来。
顾采芹道:“不求梅姨娘能照顾我周全,只求能随在梅姨娘身边,将您当成是亲生母亲般侍奉,将奶奶也当成是亲奶奶般照顾。”
“可是,你若做了姨娘的女儿,便是庶女的身份了。庶女的身份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到时候凡事都会因为这个身份而被压制。”段樱离依旧淡漠地说着。
梅姨娘的眼泪已经被段樱离给说出来了,颤声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叫我娘的吗?”
其实段樱离的身份,在府中一直很微妙。
事实上,她当初出生的时候,梅姨娘尚与大夫人平起平坐,被奉为“平妻”,所生子女,与大夫人的子女一样,享受嫡子嫡女的侍遇。然而,六年前,梅姨娘被陷害与人通~奸,而至“被死亡”,甚至抬棺出府安葬,现下的梅伊人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当初的梅夫人,已经死去了。
再次回到府中,便只有一个姨娘身份。
而段樱离,在仆人院生活了六年,过的连仆人都不如,更不要说什么嫡女的身份了,早已经被人遗忘,大夫人与段芙蓉提起她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引导众人,“三小姐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可饶是如此,段擎苍、老夫人及大夫人其实心里很明白,段樱离应该享受嫡女侍遇。
可在段樱离看来,嫡庶并不重要,她也曾利用给三皇子献策之事,请求段擎苍,让自己再认回母亲梅姨娘。
段擎苍并没有同意,一则也是考虑到嫡庶之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太生气,故意要为难段樱离,而且府内对外宣布,梅夫人已死,如今段樱离在不知情的人心中,实际上是个死了娘的孩子,现在她认了梅姨娘,难保当年的事情不被挖出来。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段擎苍也是,本着家丑不欲外扬,便将此事一直隔置到现在,却没想到,顾采芹现在也要认梅姨娘当娘亲了。
顾采芹这时候更说,“便是庶女又如何?只要有娘亲疼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梅姨娘听了这话,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只泪光点点地说:“好孩子,好孩子,我只怕,只怕我不能照顾你,反而要累你良多。”
顾采芹听得梅姨娘松了口,干脆就地嗑了三个响头,便扑在梅姨娘的怀中,哭喊着叫了声,“娘!——”
这一声娘,叫得凄切,叫得真情,叫得应景,连老夫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段樱离却仍然没有罢休,在这种时候,很不合适宜地说:“梅姨娘,你便收她为干女儿,也没有什么,她原是顾家嫡女,现在作为您的干女儿,也还是能够保留嫡女的身份。将来婚嫁前途,自然还是以嫡女的待遇来完成。”
“不不不!我不要做干女儿,我要做您的亲女儿,娘,我要做您的亲女儿!”顾采芹听了段樱离的话,似乎很是激动崩溃,又转身给老夫人嗑了几个头,“奶奶,您便帮帮我,让我过继给梅姨娘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此时一翻嗑头,脸色也苍白起来,再加上时不时地咳嗽一下,情状委实令人怜惜。
梅姨娘也泪下两行清泪,很是难过地说:“但求老夫人做主,我原本也是有个女儿的,只是人家现在是七品县君,又如何将我这个娘放在眼中?我要收采芹为女儿。”
段樱离这时候,却不再出声了。
梅姨娘也同时给老夫人跪下了,老夫人连忙将二人扶起,“梅姨娘,你可想好了?如今,若将采芹过继给你,从此你便是采芹的亲娘。采芹可是比樱离年龄要大些,到时候就算樱离再回到你这里,也只是你的二女儿,你可真是想好了吗?”
“我女儿反正不认我,我有什么想不好的?我就这样决定了。”
老夫人似乎对段樱离刚才那翻嫡庶之分的说法也感到不快,这时候便道:“既然你们决定了,那这事我便替你们做主,拍板了。不过为了采芹这孩子的前途,还有段家这个小公子,我还是要做一件事,那便是帮你恢复平妻的身份,那采芹和鸿儿,便没有庶女庶子之虑了。”
梅姨娘与顾采芹一听,都嗑下头去,“谢谢老夫人!”
在顾采芹抬起头的那一刻,段樱离从她的眸中,看到一抹得意的光芒。
段樱离也不多说什么,只向二人道:“恭喜梅姨娘喜得贵女。”
又向顾采芹道:“恭喜采芹表姐,正式成为段家的女儿。”
“也谢谢樱离,你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到。”顾采芹语气谦虚,看向段樱离的眸光里,却满是嘲讽。
段樱离视若无睹,向段鸿看了眼道:“原本只是来探望鸿儿的,他即是睡得熟,我也不好打扰,这是给鸿儿的礼物。”
玉铭拿了礼物来放在桌上,段樱离又道:“待梅姨娘您平妻之礼后,樱离定当送上厚礼恭贺。”
又向老夫人道:“奶奶,我先回去了。”
说完,又施了一礼,便走了出来。
一路上,她面色沉肃,眸光黯淡。玉铭与她相处的多了,便也摸着她一点脾气,知道她此时心情肯定差极了,只静静的跟着,不敢说话。
直到快要到达鹤鸟阁的时候,段樱离的脚步忽然踉跄起来……
玉铭惊呼一声,想要去扶她,她却已经往旁边的树槽子里栽过去,这要跌下去,虽不至于多么严重,但脸上的皮肤定也会被冬日的硬枝条划伤。千钧一发之际,迎面走过来的二皇子凤青鸾,竟然猛地扑在她身下,及时当了肉~垫子,当她倒在他身上后,他才又赶紧翻转过来,将段樱离拥在怀中,心痛地唤道:“樱离!樱离!你怎么了?”
段樱离此时,只觉胸口疼痛,眼前发黑,浑身无力,却还没有完全晕去。这时候听得有人问,眸中竟然含着泪雾,“我,我永远,失去我娘了……”说完,便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感觉到了她心底的绝望,玉铭当场就哇地哭了出来,“三小姐,您这是何苦……”
……
凤青鸾将她抱到屋内,正好卜青牛也在,凤青鸾道:“快看看,她怎么了!”
卜青牛把完脉,才回道:“二殿下,她只是情绪忽然的极度低落加上气怒攻心,才导致晕倒,只要休息一会就会醒,再服几贴解郁的方子,便会好的。”
凤青鸾听了,把目光挪到她苍白的小脸上,“情绪极度低落,气怒攻心?玉铭,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玉铭就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凤青鸾听完,却是更加心痛地看着段樱离,叹道:“梅姨娘,当真是糊涂……”
玉铭还是不解,问道:“为什么啊?”
凤青鸾道:“樱离当时说那番嫡庶之分的话,分明就是要逼得老夫人将梅姨娘升为平妻,既然梅姨娘认女的事已经不可更改,她也只是利用这件事,让梅姨娘恢复她原本的身份罢了,只是这样一来,樱离可不就是,再也不能回到娘亲的身边了。”
发现玉铭还是满面茫然,凤青鸾继续说:“樱离只能是曾经的梅伊人之女,却不能回到现在这个重新上位的梅姨娘身边再做她的女儿,因为她已经有了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将成为段三小姐的姐姐。如此一来,便永要压樱离一头,樱离若不回去,凭着已逝的梅夫人平妻之女的身份,至少还能与这个女儿平起平坐。”
一直沉默的卜青牛竟然也插进嘴来,“是啊,若段小姐在梅姨娘成为平妻之后,才认回梅姨娘,便会背上为了嫡女身份而弃母不孝的骂名,虽然她原本应该就有这个身份。”
卜青牛的话音刚落,便见段樱离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清眸盯在卜青牛的脸上。
前面几次,她很想见卜青牛,可都没有机会,上次候申来审问有关老夫人中毒之事,本来她有机会见到这位神医,可惜这位神医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候申审案吸引,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次,却被段樱离看个正着,二人目光相对之间,段樱离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你,是你……”
眼前,是一个眉目清秀,神情幽远,青衫黑发,如一抹清风般的男子。
既然被看到了,卜青牛也不躲避,道:“三小姐,的确是我。”
二人的对话,令凤青鸾和玉铭万分不解,段樱离却抚着额,有点头痛似的。她已经确定,这个卜青牛,她上世也见过,而她当年落水差点死了,也是眼前这位男子救的她。奇怪的是,上世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唯有这位卜青牛,她只是隐约记得他的名字。
甚至也差点忘了他曾经救过她的事,而关于其它所有事,模模糊糊间,都只是个淡淡的影子,已经无从记忆了。
她这时才明白,自己重生后,竟也有那不记得之事,或许前世八年的冷宫生活,使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和事。
然而卜青牛也并未多说,又道:“三小姐,得而复失固然令人难受,但此事既然已经不可更改,尘埃落定,又何苦再这样自伤呢?我会给三小姐写个方子,这几日一定要按时熬药汤来喝,否则小病会积成大病,于你将来很是不利。”
他所说的得而复失,倒也比较容易理解。
众人都以为,梅夫人已经逝去,但是六年后她归来,对于段樱离来说,是又得到了母亲,然而现在,母亲被别人认去,并且又升为平妻,她这个前任平妻的女儿,不可能再过继到这个平妻母亲名下,确实又是得而复失。
但是段樱离总觉得,这番话不该是他说,若是凤青鸾说了,她倒觉得很自然,也很好理解。
卜青牛似乎看出了她心头的疑虑,又道:“我有幸与二殿下成为朋友,结果不小心得知了一些关于三小姐的往事。”
凤青鸾虽感茫然,但为了替卜青牛圆谎,还是很诚恳地说:“青牛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樱离,你不会怪我吧?”暗想卜青牛大概是无意间从哪里听说的有关梅夫人的事罢了。
段樱离默默地摇摇头,“没关系。”
本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再多的事实被传出去,也不过是官家贵门的秘闻而已,人们反而只是当传闻听听,并不会认真。
玉铭忙插了句,“三小姐,刚刚是二殿下救了您呢!否则您若真跌到树沟里去,肯定会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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