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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图的事情最终还是落了幕,姬宣远并没有把真相公布出来,却是罚了侍画和瑟云去浣衣司服了三个月的苦役,清和殿的宫女们和太监们都罚了半年的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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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政宫的粗使被换了一批,孙贵人身边的侍女也被撤换了一批,杨娙娥晋升为杨嫔,任琦琬从婉仪晋升为婕妤。
过了五日,姬宣远又下令司画司的杨司画被贬出宫入翰林院画院任职修补,刘掌画升任司画,又大批购进了陆言一派画家的画作。
皇后的身子养了半个月之后又重新掌管六宫,贤妃称病,由郑贵嫔协理六宫。
这样的调动,不得不使人猜疑这百鸟朝凤图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是乾政宫的口风向来紧,谁也探听不出什么来,只说安大人查到了背后的真相,但皇上也只是隐而不发。
而唯一能够值得宫中高兴的,也就是宗政漾清的进宫,也算是一扫宫中的阴霾之气。姬宣远将宗政漾清封为南安郡主,养在皇后的膝下。
就在这样的日子背后,便安然度过了一整个夏日。
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是中秋节,过了这日之后值得宫中人期待的便是八月二十三日,宫中的宫女到了二十五的都可以放出去了,而九月初一这一日又是按例宫女家人入宫探视的日子。女官家人入宫探视却是在九月初三这一日。
安随的家人都不在京都,何况年初刚见过面。张炎早早便起来要打扮,只是衣服虽然新做了一套,首饰却是不齐全的。
公孙洛从首饰盒里取了几支簪子出来,在张炎的发髻上比划了好一会儿,“这几支虽然做工不是上好的,却也是精致了,只是小炎你的衣服是新做的,这颜色是碧青的,这几支簪子的颜色都没有一支能搭的,若是用了那套珍珠为缀的,又显得太过累赘。”公孙洛又在张炎的首饰盒里找了找,“我看你平时首饰盒里的东西也不少,咱们宫里赏赐也多,怎么到了今日一样中意的都没看到?”
张炎将首饰盒拿出来放在公孙洛的面前,“行啦,别找了,我为了今日和我娘见面,把许多值钱的物件都拿去内服局换了银钱来让我娘拿回家用。我就剩了这一套珍珠的配我新的官服了,你就帮忙凑活着搭配,可一定要看起来大气些,别让我娘觉得我穿得不好,她绝不肯拿了那银子回家的。”
安随端了不少的首饰进来,恰好听见张炎的这番话,笑道,“你这般孝心,你母亲知道了更要心疼了。既然你把首饰拿去当了,刚好,这司珍司又拿了不少首饰来给咱们乾政宫,你先挑着吧!见你母亲的事情要紧。若还是看不上的,便去我那里挑吧!”
公孙洛从安随一进门就看见安随手中端着的首饰了,这时候连忙伸手去接了过来,端到梳妆台前,笑嘻嘻道,“这司珍司的人真是越来越乖觉了,金银的也就算了,这红珊瑚和黑玉的,也往咱们宫里来送了。我瞧着这红珊瑚的给小炎正好,虽然比不上大人库里的那些宝贝,可是也够了。加上这一身穿上了,真叫一个好看。”
公孙洛将几支红珊瑚镶嵌而成的簪子分别插入张炎的发髻中,又替公孙洛挽好了余下的碎发,用一只步摇固定好,然后趴在张炎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看着镜子里的她,“怎么样,还满意吗?”
张炎拍拍她的手,“我们阿洛的本事谁敢质疑,这样的好手艺啊!不做梳头夫人真是可惜了!可是啊,若真是去做了梳头夫人,又白费了你满肚子的墨水啊!”
公孙洛嗔怪道,“又哄我呢!行了,这一身出去,你母亲肯定是放心了,也差不多时间了,你赶紧去吧!别叫你母亲等着了!”
“好!”张炎收拾了要给母亲的包裹,便起身出去了。
安随看了公孙洛一眼,“你怎么不去呢?”
公孙洛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半天才道,“他们是不会来的,他们巴不得我老死在宫中,至死都不要和她们相见。何况,要来早就来了,从前不会来,如今就更不会来。”公孙洛轻轻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花冠,背过身去,“安大人,你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宫里。”
安随顺手端了一杯茶给她,“如果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公孙洛沉默了半晌,才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紧咬着嘴唇,不肯开口说话。
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不愿意轻易示人的伤痛和痛苦,安随微微一笑,“好了,我先出去了。”
安随正要离开,却被公孙洛一把抓住了手腕,“大人,我其实心里一直很敬重你,虽然你比我还小伤一岁。如此,即便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安随拉着她坐下来,“慢慢说吧!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会好过多了。”
公孙洛点点头,思索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打小的时候就听人说,如果家族中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兄弟,那就是全族年轻一辈兄弟们的灾难。起初,我还不相信,可是后来,渐渐的,我就信了。”
“我有一个姐姐,她叫公孙芷,就是岸芷汀兰的那个芷。我们家里的女孩子本来跟着族里的女孩子都是从草的名字。我本来的名字不是洛阳的洛,而是落花的落。
我姐姐什么都比我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女红都很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还成天会给家里惹麻烦。姐姐十三岁的时候就以平湖秋月一舞,名动洛阳,上门来提亲的人多的数不胜数。可惜我姐姐都看不上他们,觉得都是些纨绔子弟。安大人,你听过我姐姐的名字吗?”
安随点点头,那时候她还在晋地,她哥哥军营里的许多年轻的将领间也都有提起过她,那时候军中还流传着一句话,“为将当做镇国使,娶妻当娶公孙芷”。镇国使是前卫开过功臣镇国公常玉成的代号,那可是一代名将。公孙芷能与其相媲美,其影响力可见一斑了。
公孙洛苦笑了一声,“你看,连大人你都听说过了。
我姐姐什么都比我好,赤乌元年的时候,我姐姐被族内选中,打算培养起来入宫为嫔妃的,我姐姐这样的人儿,也只有嫁给当今的圣上才算不辜负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一开始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所以我也只是知道他姓尹,所以我就叫他阿尹。他在洛阳也是出了名的才子,但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上学的时候不爱念书,他是我们夫子的亲戚,因为科举快要开始了,所以夫子让他来学堂里,我就是那时候遇到他的。我不爱念书,常常逃学,又一次被他给抓住了,可是他帮我圆了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性子挺孤傲的,学堂里没一个合得来的,独独对我还算不错,虽然我常给他惹麻烦。
我后来重新认真念书也是因为他。七夕节的时候,我去告诉他,我想等我及笄了,我就想要嫁给他。他却说,他会去考科举,他会得到功名回来,如果我也能在女科举考试得到三甲的名次,他就愿意娶我。
四年的女科举,我是和姐姐一起来的,我姐姐去选秀,我来参加科举。可是我姐姐因为水土不服,连复选都没过,可是我却拿到了二甲第二的名次。
回到家里,族里的人都怪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我姐姐没有选上,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问我娘,你知道她怎么说吗?我和我姐姐出生后去算过命,我和她的命格相同,都是公孙家的发明,发明这种东西就代表富贵。可是我们却注定要相争,如若我强,则她会被我克死,如若她强,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本来族里人是不信这一说的,可是自那之后就信了。他们把公孙家的命运都押在我姐姐的身上,希望我姐能够光耀门楣,可是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初衷。而且,公孙家是不会出女官的,那是公孙家的耻辱。
他们让我来考,只是一方面拗不过我,另一方面也没觉得我能考得上。
九月的时候,我被应诏入宫任职女官,临入宫前,我去问阿尹,他却说会等我任职期满就娶我。我真的相信了。
即使我被公孙家嫌弃,用了公孙洛这个名字。我也从来都觉得,一切也都还没有那么糟糕吧!
可是没想到我娘竟然将阿尹的聘礼收下,让他娶了我姐姐。
而且我在宫里收到信的时候才知道,其实阿尹一直喜欢的就是我姐,不想入宫也是我姐刻意的设计,阿尹会照顾我,只是因为我姐姐而已。他在信里还说,谢谢我成全他们。大人,你觉得是不是很讽刺?”
安随不知道该怎么回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他不知道你的好,是他没福气。”
公孙洛狠狠一吸鼻子,摇摇头,“我知道我姐什么都比我好,他喜欢我姐也是应该的。”
“阿洛,你别这样说。”
“大人,你还记得在桃夭阁外的时候,我被乔氏打压,可是你跟我说人贵自重吗?”公孙洛哭得泪眼婆娑,连呼吸都不平稳起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遇到大人,也许阿洛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安随将手帕放在公孙洛的手中,“阿洛,那日我跟你说人贵自重,如今而已是一样。”
忽然新智在门外喊道,“公孙大人,您的家人来了,您怎么还不去啊!”
公孙洛惊愕地抬头,“什么?”
“您的家人都等了好久了,您再不去,这时辰要是到了,这一年不是白白来了吗?”新智在外头焦急道,“大人,你倒是快呀!”
公孙洛正要起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复又坐下来,“来了准没什么好事情,不去。你就这么去回吧!”
“可,可是公孙夫人说,她来是为了阿尹的事情,说您要是不去,您会后悔的。”
“阿尹?”公孙洛“腾”的一下站起来,“阿尹?”
安随拍拍她的肩膀,“你去洗把脸,就去见见吧!既然放不下,何苦为难自己呢?”
公孙洛点点头,立刻跑了出去,新智走了进来,“大人别收拾了,交给奴才吧!”
安随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喊住新智道,“新智,你过来一下,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大人要打听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洛阳第一美人公孙芷的夫婿是谁啊?”
新智一听,立刻就来劲了,“大人,你拿这些问奴才可就问对人了,这洛阳第一美人的夫婿说起来大人您应该也知道的,就是咱们皇上一朝第一届科举的状元爷,如今是鸿胪寺少卿,尹庆丞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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