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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一鸣听她说的是老夫人屋里的事,倒也松了口气,叹道,“那些奴才赶走就赶走了,如今再选人顶上,这人选倒极是头疼!”
阮云欢慢慢凑了过去,就着他的手瞧了眼名单,都是府中昨天那一番搜查没有查出什么的奴仆,便微微一笑,说道,“爹爹,旁的人倒也不忙,云欢是想着,祖母身边若有一个忠心又懂药理的奴才,日后身边再有人下药,便没那么容易!”
“对啊!”阮一鸣眼睛一亮,抬头去瞧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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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打青萍的主意?
阮云欢勾唇笑了笑,说道,“今日爹爹请了陆太医给祖母请脉,为何不请他帮忙物色人选?”
“陆太医?”阮一鸣一愕,又向青萍瞧了几眼,心中便有一些恼意。昨天还觉得这个女儿颇为孝顺,今天就舍不得一个丫鬟。
阮云欢正细心观察他的神情,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笑起,说道,“爹爹,不是女儿舍不得青萍,实在是青萍只嗅觉、味觉异于常人,应付突发事件最为合适。可是祖母身边却不必非她不可,若能寻一个深通药理,略懂医术,又小心谨慎之人,反而比青萍好些!”
阮一鸣想起昨天晚上,乍见落苏子时青萍说她不懂医术,那时他的惊慌失措,不由轻轻点头。深通药理,只要每一次的饮食都查的细些,就不怕旁人暗算,倒不必非得是青萍这样的。而老夫人年纪大了,放一个懂些医术的人在身边,也能应付急事。
想通此节,阮一鸣顿时释然,但一转念,又有些为难,说道,“这终究是府中的事,陆太医又是外人,这……”
这是嫌丢人呐!
阮云欢暗叹,含笑道,“这个不难,爹爹只说老夫人身子不好,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跟着放心些便是!”
阮一鸣听她事事想的周到,连连点头,说道,“晚些陆太医来,为父再也他商量!”说着目光又落在那张名单上。
阮云欢稍稍停了一会,见他紧皱着眉仍然举旗不定,才又道,“如今祖母院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些粗使丫头和小丫头,屋里缺了服侍的,只凭罗妈妈一人,怕是难以照应。这些日子以来,云欢瞧身边有几个丫头倒还能用,不如先给祖母送去,爹爹慢慢再给祖母选人!”
阮一鸣素来不管府里的事,这府里哪个奴才如何,他又哪里知道?这会儿正为这事犯愁,一听阮云欢的话,不由大喜,问道,“你倒说说,是怎样的几个丫头?”
阮云欢含笑道,“便是云欢回来时,府里给云欢配了四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其中一个锦儿背主打死之外,还有十一人。这些日子云欢细查,其中一个叫喜鹊的,七岁进府,前些时刚升了一等丫鬟,虽然不是千伶百俐,但管束底下的小丫头是一把好手。”
阮一鸣一听七岁进府,便不是建安侯府调过来的,便点了点头。
阮云欢接着道,“还有一个叫杜鹃的二等丫头,说话不多,做事倒是细心!”
阮一鸣问道,“她几时进府,家中还有何人?”
阮云欢道,“她随家人逃荒进的帝都,因活不下去,几口人一齐卖进相府,娘早些死了,剩了她爹和两个兄弟,在府里的庄子上!”
阮一鸣又点了点头,说道,“听来倒是能用!”
跟着阮云欢又点出两个平日能用的丫头出来,一个唤冬青,一个唤丁香。阮一鸣听着都不是她从顺城带回的几个,便一一细问,又听着不是建安侯府过来的,便越发放心,但仍是一一记下,唤过管家常青道,“你去查这几个丫鬟的底细,查的实了,速来报我!”
阮云欢见他谨慎,不由微微一笑。阮一鸣忙道,“不是爹爹信不过你,只是昨夜吓的怕了,这些人又不是你带来的……”
“爹爹!”阮云欢好笑的将他打断,说道,“祖母那里要用的人,自然小心点好!”心里暗叹,哪有当爹的做什么还要怕女儿多心的?
阮一鸣见她并不在意,才松了口气,转而一想,自己对这个女儿,似乎有一些畏惧,又不觉微微苦笑。
等常青查实四个丫头的身份,都是自幼卖进相府,入府几年,虽不见如何出色,倒也没有过错处。阮一鸣当即点头,将这四人调入老夫人的屋中,喜鹊、杜鹃二人为大丫鬟,冬青、丁香二人升为二等丫鬟。
消息传了回去,四人都是大喜,跑到阮云欢面前连连谢恩。
阮云欢含笑道,“这也是你们平日做事老实勤谨,我才向老爷举了你们,你们过去好好当差,比谢我要好!”
四个人连连点头,只是喜鹊这些日子和红莲、墨兰等人混的熟了,一听要走,颇有些舍不得。
阮云欢笑着摇头,“都是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歇下的时候也可以来玩,有什么舍不得?”这才将喜鹊说笑。
在阮云欢院子里,喜鹊虽然已经是大丫鬟,但上边还有白芍、红莲二人压着,已经升不上去。到了老夫人那里,便是领头的丫鬟,自然不是在这里可比。而杜鹃从二等丫鬟升到一等丫鬟,冬青、丁香二人从小丫鬟升到二等丫鬟,自然更是欣喜万分,瞧着罗妈妈前来领人,纷纷辞过阮云欢跟着去了。
有了这四个丫鬟,余下的便省了许多气力。等到秦氏回来,老夫人房中已调入十几个丫头,秦氏取名单一瞧,竟然没有一个是出自建安侯府,心知阮一鸣对她防范,心中又气又恼,又发作不得,还得将地楔取来交给阮云欢。
当外边传过话来,说鲁大脚一家已在门外的时候,白芍大为惊讶。每次小姐要什么,这秦氏总是推三阻四的,不想这一回倒顺顺当当将人唤了回来。
阮云欢却微微一笑,催她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人领进来?”催着白芍出去,唤过红莲服侍更衣。微眯的水眸,透出一层冰利的寒芒。
为什么这么痛快?
阮云欢冷笑。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秦氏越是没有动作,就说明,秦家在酝酿一个大的阴谋!
等阮云欢收拾妥当,鲁大脚一家已在下房候着,阮云欢入偏厅坐下,方命人将他们带来。隔了片刻,便见小丫头引着四个人进来,轻声说道,“这便是大小姐!”
那四人也不敢抬头,手忙脚乱的跪倒,磕头道,“拜见大小姐!”
阮云欢淡道,“起来罢!”
那四人谢了,也只将伏着的身子抬起,并不敢起身。白芍忙道,“小姐让你们起来,你们便起来罢,若不然让小姐怎么说话?”
那四人听了,才唯唯的应了,爬起来躬身站着。
阮云欢向四人上下打量,但见四人都是粗布衣裳,身上灰一片、蓝一片的,补丁摞着补丁,瞧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倒是洗的干干净净。目光下移,但见也是一样的粗布鞋子,都已经磨的破旧,除了鞋面上沾了些灰,也颇为干净。
正在打量,只闻红莲“嗤”的笑了出来。阮云欢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便见靠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露出鞋子外的两个脚趾。被她一笑,男子身子不安的动了一下,两个脚趾不自在的向里缩了缩。
阮云欢横了她一眼,转头向立在前头的中年男子问道,“你是鲁大脚?”
“是!”鲁大脚躬身应了一声,便不吭声。
身后红莲又笑了出来,向白芍悄声道,“他叫鲁大脚,他儿子那双脚比他还大,却不知道叫什么?”
白芍也忍不住抿唇微笑,却捅她一肘子,斥道,“胡说什么?”
年轻男子一身寒酸,站在这满眼华贵的屋子里,已经是老大不自在,被二人一笑,更是满身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向父亲身后挪了挪。
阮云欢皱眉斥道,“红莲!”
红莲吐了吐舌头,向那男子道,“这位鲁大哥,对不住,我也只是说笑,没旁的意思,你可别见怪!”
年轻男子抬头向她一瞧,见是一个打扮鲜亮,生的极美的小丫鬟,不由脸上一红,忙双手连摆,说道,“是小人这样子失礼,哪里敢怪姑娘?”
这一抬头,阮云欢倒颇为意外,但见这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虽然皮肤粗躁黑红,但生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竟然是个不错的后生,不由问道,“这个是你儿子?”
鲁大脚忙道,“是,是小人的儿子,叫鲁大虎!”
这一回连阮云欢也笑了出来。老子叫鲁大脚,儿子叫鲁大虎,怎么听怎么像哥儿俩。
说了几句话,鲁大脚见阮云欢一脸和气,满身的紧张慢慢放松,指着身旁的妇人道,“这是小人的老婆,徐氏!”又拖出藏在身后的一个少女,说道,“这是小人的二闺女,鲁二姐!”徐氏和鲁二姐忙又跪下向阮云欢磕头。
红莲又笑了出来,问道,“是不是你的儿子叫鲁大虎、鲁二虎、鲁三虎一路虎下去,女儿就叫鲁大姐、鲁二姐、鲁三姐一路姐下去?”
鲁大脚陪笑道,“是!姑娘猜的真对,就是这样!”
惹的白芍也笑了出来,说道,“这倒好记得很!”
阮云欢见徐氏生的瘦瘦小小,瞧着是个极利落的妇人。而鲁二姐身形与她相似,只是高挑一些,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倒是令一张平凡的脸添了些生动。点了点头,命她们起身,疑惑问道,“我记得你们家有十几口子人,怎么只有你们四人前来?”
鲁大脚一张黑脸涨的黑里透红,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共有五个儿子四个闺女,除大姐儿之外,他们几个,都在府外边的巷子里等着,只我们四个人进来!”
“为什么?”阮云欢不解挑眉。唤他们来的人应该已经传话,命他们全家前来。
鲁大脚身子缩了缩,嗫嚅半晌,方低声道,“小人家里,只有这四身见得了人的衣裳,另外几个进来,怕……怕连累小姐遭人笑话!”
这话一说,连红莲也笑不出了,惊愕的张着嘴,和白芍两两对望。这样的衣裳,在他们眼里,还是“见得了人”的,那见不了人的又该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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