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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尝着凌云酒,却已不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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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极烈,入喉如有一团烈火灼过,烫得胸肺间都似腾起了烈火。
闻博觉出十一神色古怪,已笑了起来,“我虽不爱饮酒,倒也听说过这凌云酒是枣阳那边的酿法,有些军中将士很爱,据说酒极烈,后劲也大,饮后如生双翼,对敌时更是壮志凌云,悍不畏死,故名凌云酒。”
十一点头,缓缓饮着酒时,忽然有了种怪异的感觉楮。
她忽问向闻博,“聂听岚呢?”
聂听岚等了好多天才等到韩天遥过来相见,必定不甘就此离去。施浩初已寻到附近,她也绝无跟随韩天遥前往枣阳的可能。
因军中都是男子,闻博担心十一有所不便,特地找了个渔夫之女过来侍奉,却为何不唤出聂听岚相伴?
这时,十一腹中猛地一抽,仿佛被捅了一刀,剧痛迅速扩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
她盯向那酒,然后盯向闻博躲闪的眼神,一掌击在桌上,喝道:“闻博,你……下毒?”
并且,只有刚刚送来的凌云酒有毒!
闻博顿了顿,忽抬脚,猛地将桌案踹起,飞向十一等人。
饭菜羹汤淋漓而下时,只听闻博冷笑道:“朝颜郡主,是你联合济王毁了花浓别院,几乎灭了韩氏满门,你需怨不得侯爷无情无义!”
惊愕之中,齐小观不忘挥动溯雪剑,努力在狭窄的空间里护住师姐,怒喝道:“你胡扯什么?韩天遥……竟敢害我师姐!”
十一忍着腹部的绞痛,握紧流光剑,一颗心却已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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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最深处的一间屋宇,依然小小巧巧,一半借山壁凿成,一半砖木砌成,比别处愈发隐蔽。
陈设和别处一样简单,却因屋中那个眉目楚楚、饱含愁郁的美貌女子显出格外的清逸超俗。
施浩初正坐在桌边,捻着茶盏,失魂落魄般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阿岚,你……其实是利用我除掉朝颜郡主,除掉……你情敌?”
聂听岚蕴了雾气般的黑眸微带迷离,笑意苦涩,“浩初,你为何到现在还不肯信我?我承认我来得太冲动,而且……毫无意义。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朝颜郡主找到了他,将他安置在安县。他明知我千里迢迢前来寻他,就在回马岭上,连看都不曾过来看一眼便回了京……若到此时还不死心,我也枉自来这世上一遭了!”
施浩初叹道:“可韩天遥到底相信了你,竟让闻博暗算朝颜,倒让我……大开眼界!”
聂听岚道:“我当日便曾跟他解释过,花浓别院之事与施家无关。这次济王和凤卫的人险些害死他,恰我又写信告诉他,我在避雨时亲耳听到济王承认覆灭花浓别院,云朝颜一意维护,他在安县时应该也试探过云朝颜,以朝颜郡主的傲气,露出破绽并不出奇。几下里都对上,他又怎会不信?”
她曾遇韩天遥相见并悄悄离开之事,亲眼目睹的只有小傅等两个济王府侍卫,早已跟宋与泓回京。而宋与泓不会承认他曾帮助施家少夫人逃走,必定吩咐他们三缄其中。
至于朝颜郡主一行人并未亲眼见到她,并且……很多事应该都没机会再说出来了吧?
聂听岚侧耳倾听,前面那间最大的厅堂忽然传来喧闹人声,以刀兵相击的打斗声。
而其他地方,竟然一片死寂。
本该闻声奔往前厅相援的凤卫,一个都没有出现。
施浩初明明亲见二三十名凤卫分散进入三处屋子吃饭,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凤卫中的精英。可偏偏这些人吃着吃着便没了声音,连那边门窗震破,齐小观和杜晨、秦南等人护着中毒的朝颜郡主奔出,都没人探头瞧上一眼。
施浩初问:“那些凤卫是死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聂听岚氤氲黑眸微微一暗,低低道:“我不知道。”
“嗯?”
“我告诉闻博,这些凤卫一旦有人离开,将消息传到京城,便是凤卫已经群龙无首,也会同仇敌忾,设法为他们的统领报仇。”
施浩初不觉认真地再打量她数眼,才轻笑道:“这样的时候,京中再起风.波,恐怕于韩天遥和忠勇军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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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闻博必定不会让凤卫离开,一个都不会让他们离开。
聂听岚依到他身畔为他斟茶,柔软的乌发随着暮春暖洋洋的山风拂到他面庞,芳气袭人,她的轻软话语便越发地温柔悦耳,“也会对施家不利。这关头,不该再出任何岔子。若能从源头剪除,自然再好不过。”
聂听岚手中所执茶壶是银制,施浩初所用的茶盏亦是纯银雕花。其实银器泡茶味道并不特别美妙,甚至还不如普通陶土所制。但眼见凤卫连同朝颜郡主都已受了暗算,聂听岚真拿别的器具装来茶水,只怕他真的不敢饮用,——哪怕这斟茶的女子,是他同床共枕足足五年的结发妻子。
施浩初盯着她,慢慢饮着杯中茶水,低低道:“也罢……至少,这一回,施家和韩天遥的目标是一样的。至于其他的,且……先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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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外,齐小观黑眸扫过那些安静得异常的屋子,一手扶抱起十一,咬牙道:“师姐,咱们先撤!”
杜晨犹在疑惑,向内高喊道:“兄弟们,快来帮忙!”
秦南一把拉过他,横刀劈开一名试图上前拦阻的士卒,喝道:“闻博居心叵测,必定已将他们害了!快走!”
杜晨骇然,“可他不是南安侯的人吗?怎么会……”
齐小观侧头看向十一,“师姐,是不是韩天遥在陷害我们?”
他们虽年轻,却已历过不少风.波。纵然闻家和琼华园走得颇近,也不至于对初次见面的闻博毫无戒心。以他们的阅历,若闻博一开始便在酒菜中下毒,很难不被察觉。
可令十一中毒的酒却是和韩天遥的书信一起送来的。那酒既呛且辣,十一却丝毫不曾生出疑心,自然和那书信有关。
十一未及回答,那边闻博又在指挥近侍前来截杀。
齐小观眸光一闪,溯雪剑在山影间拖过一道银瀑,便听惨叫声起,截杀之人已滚下陡坡,只剩一溜血珠随风漂洒,顿让他们衣衫染上点点猩红。
这所别院偏僻高陡,秘密害死那么几十个人再抛尸青江虽不难,但要在如此逼仄的山路上阻截住如齐小观这样的高手却很不容易。
十一终于能腾出手来,从荷包里寻出解毒的药丸来,也不管多少,倒了一把在掌心,塞入口中嚼着,努力咽下那被灼烧般的喉嗓。
苦。
没有水,没有酒,就那样干干地嚼着药,那苦意从舌尖蔓延开去,渐渐在四肢百骸流漫,似在逼出眼底发苦的泪水来。
信函虽只短短两行,笔锋熟稔如斯人面容,称呼与自称间无一无二的亲昵,凭他是谁也模仿不出。
何况,闻博已将因由说得明白。
他们要报的,是花浓别院之仇……
安县相处时,韩天遥与她温柔相处时不经意般的试探和警惕,以及那和聂听岚一起突然失去踪影的龙渊剑……
原来,猜忌和布局,早已如蛛网般织了过来。
就像当年,她毫无戒心地走入母后布下死亡棋局的屏山园,她再度毫无戒心地步入韩天遥为她设下的死局,饮下他赠她的绝命酒!
十一低头瞧着腰间的流光剑和画影剑,以及流光剑上飘拂的合.欢花剑穗。那样古朴黯淡的颜色,竟在昏暗山影下闪着夺目的嘲讽的冷光。
剧痛仍在持续,层层的冷汗往上浮泛,她倚在齐小观臂膀上,仰一仰头,低声道:“小观,是韩天遥。”
齐小观惊愕一顿,目光焦灼不解地凝望向她。
十一面色苍白如纸,压着胸口咳嗽着,勉强道:“花浓别院之事,是济王所为,可并非出于私心。韩天遥应该已经知晓,并知道我代为相瞒,也许还认为我在暗中相助……”
“于是,他竟向我们动手?”
齐小观牙齿格格地响,不知是因为惊愕还是愤怒。然后,他想到了一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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