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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习武,身段高挑却柔韧,宋与泓从未觉得她这般虚弱过,——虚弱得仿佛下一刻便能化作虚无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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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珑儿拈着快要化开的药丸,正急得快要掉泪时,手上忽然一松,却是宋昀拿走了药丸。
他凝视着十一惨白面容,又将药丸塞入她口中邾。
十一呻.吟一声,再要吐出时,宋昀毫不迟疑地捏住她下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抬手将茶盅里的水倒进她口中。
“宋昀,你……犍”
宋与泓不觉紧张,待要阻拦时,宋昀修长手指迅速一阖,压紧十一下颔,再不许她吐出。
十一呛咳,却不由地吞咽下去,只是难受之下更是恼怒,那性情里的烈意腾起,竟挣扎着扬起手来,“啪”地一记耳光甩到宋昀脸上。
虽然重病无力,但她挣扎之下几乎全力一击,竟打得宋昀身躯一震,手中茶盅跌落衾被间,白.皙面庞迅速浮上了浅红的指印。
众人呆住。
当着许多人,宋昀涨得满脸通红,却无声地吸了口气,垂头去捡茶盅,拂拭拈到衾被上的水珠。
十一打完,却也若有所觉,睁眼看了看,居然轻声道:“阿昀。”
宋昀不觉眼睛一亮,再顾不得难堪,应道:“我在。郡主觉得怎样了?”
十一恍惚道:“还好。”
却已一歪身,又倒在宋与泓臂膀间晕了过去。
宋与泓忙换太医时,太医细诊了一回,回道:“暂时不妨事。只要不吐出来,应该会有效果。”
宋与泓闻言,不觉舒了口气,却听旁边有人正与自己同时舒气,抬眼看时,正见与宋昀目光对上。
宋昀便垂首,默默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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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忧心十一病情,几人都不曾休息。待子时左右,太医回禀十一脉息渐趋平稳,解药应该对症,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宋与泓走出门,见宋昀正立于廊下对着潇潇夜雨出神,遂道:“昀弟,外面有雨水打过来,大半夜的,又冷,你前儿才病了,小心再着凉。”
宋昀微笑,“不过些许小病,并不妨事。谢殿下关心!”
其实并非病,而是一个月前十一去晋王府一次,宋昀得到了纯钧剑,却也多了一处剑伤。
传说,是被朝颜郡主所伤。
这话却是宋与泓从来不曾相信过的。
他看着宋昀沉静垂下的黑眸,忽道:“昀弟,你传讯朝颜,告诉她韩天遥遇刺之事,并不是由我这里传给施相的。能离间你和施相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因此失去朝颜信任,于我得不偿失。这类蠢事,我不会做。”
宋昀未料他直接挑明此事,黑眸闪了一闪,“济王殿下认为这是蠢事?”
宋与泓自嘲地笑,“对,我不认为有什么比我跟她的情谊更重要。当然你可以认为我这兄长是个蠢人。”
宋昀便也笑了起来,“既然济王兄长这么说,小弟自然相信。况且如今看来……郡主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确有不可靠的。”
他本是因相府之力才得以在朝中站稳脚跟,被施铭远猜忌,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楚帝病重,皇子宋与泓离那龙椅又近了一步,原也没必要跟他解释这许多,如今他自承蠢人,宋昀反觉这堂兄亲近,笑容也明朗起来。
宋与泓却因他的话心头又是一阵芜乱,向十一的方向看了一眼,叹道:“她身边……我原以为最可靠的那人,原来是最不可靠的。总是我牵累了她。”
相府耳目众多,宋昀原听到了些消息,只是难辨真假,正待细问时,那边小珑儿已怏怏地走出来,问道:“济王殿下,小观什么时候回来?”
宋与泓早知小观遇难之事,闻言忙向后看时,正见秦南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神色局促之极。
小珑儿漂亮的五官已郁郁地挤作一处,愤愤道:“秦大哥这笨蛋,居然一问三不知……”
“珑……珑姑娘,是……是三公子断后护送我们离开,后来,后来……”
秦南额上已有大颗汗珠滚落,眼前仿佛又见到齐小观重伤从身旁坠下大江的身影,以及被
tang自己埋了的断臂,对着小珑儿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吃吃地再不敢说下去。
宋昀与宋与泓对视一眼,忽道:“郡主中毒,路师兄去寻解药,小观大约也要帮着去寻解药吧?”
宋与泓正觉难以张口,闻言忙顺着话头道:“是……他们兵分两路去寻解药,小观去的地方比较远,可能就回来得晚些……对,咱们原以为路师兄那一路会扑空,小观估计拿不到解药不肯就回来,所以可能还会耽搁些日子。嗯,过些日子……过些日子,或许就回来了!”
他转头看向那边绵绵夜雨,秦南也不禁走过去向黑夜里张望,仿佛下一刻,那个洒落一身阳光的少年,真能负着溯雪剑,笑容明灿地向他们走过来。
耳边雨打荷叶,细细的笃笃声,似谁家的夜归人,声声地叩着门。
间或有荷叶上的水珠蓄得满了,禁受不住了,那原本高高托起的圆荷便袅袅地在雨中打个旋,“噗啦啦”的一声,清脆脆地将一大汪水银般的雨水倾落湖中。
那声响,正如小珑儿此刻清脆脆的抱怨。
她走到桌边,解开她带来的包袱,摸着里面针脚细密熨烫平整的男子衣袍,努着嘴抱怨道:“我给他裁了两套衣裳呢!从里到外,都是我亲手裁的,一针一线缝的……再不回来我不给他穿了!”
原以为有十一的地方,齐小观一定是跟着,她才巴巴地将为他做的新衣带来,准备献宝似的拿给他看。可如今看着,暂时是没人穿她带来的新衣裳了。
宋与泓立于昏暗的廊下,忽不忍去瞧屋内那个连思念和忧愁都是那样明媚的少女。
他该怎么告诉她,她心上的那个人,再也没机会穿上她亲手做的新衣裳了……
秦南走到他近前,低问道:“殿下,这事……早晚瞒不住啊!”
宋与泓叹道:“幸好,朝颜有救了!待朝颜复原,再缓缓地告诉她,到时有朝颜安慰着,应该会好些。”
宋昀立于一旁,忽向秦南道:“秦兄,可否请教一事?”
秦南忙道:“不敢当,世子请说。”
宋昀道:“我隐约听说,施大公子在枣阳出事了,秦兄可知详情?”
“这……”
秦南转头看向十一的方向,然后又看向宋与泓。
宋昀和琼华园亲近不假,可他和相府走得亲近也不假。此事干系极大,若无人做主,秦南万不敢向宋昀说太多。
宋与泓眼线不少,在秦南带着十一艰难回京之时,便已得到施浩初出事的消息,待见了秦南问明详细,早知必有蹊跷。他自然不希望施浩初之死算到十一头上,见宋昀此时问起,倒也正中下怀。毕竟此事难以分解,由宋昀那边辗转说出,总比十一自己去说明强。
他轻轻一笑,“昀弟深夜来此,的确也得带些消息回去,否则只怕不好跟施相解释。”
宋昀有些窘迫,目光悄然转开,不肯与他相触,只叹道:“多谢兄长体谅!”
见宋与泓同意,秦南领着他们走到回廊尽头,远远离开小珑儿等人,方道:“是闻博在酒宴下毒,毒倒了凤卫兄弟。我们这桌却只在给郡主的酒里下了毒,三公子领着我们下山时闻博并未追击,但山下出现相府杀手。三公子以千秋索助我带郡主逃去,他和杜晨以两人之力拦截数十名杀手,便……”
他红了眼圈,握紧拳没有再说下去。
宋与泓提醒道:“秦南,昀弟在问你施浩初之事。听闻那夜他也在回马岭遇害,是不是凤卫的人在报仇?”
秦南摇头,“郡主剧毒在身,我哪里顾得上报仇?三公子、杜晨早被他们害了。还有其他兄弟,郡主中毒后就没见他们出现过,多半也早被闻博那狗贼害了。若真有逃脱的,必定回京向殿下禀告,怎会至今杳无音讯?”
“也就是说,谋害施浩初的另有其人?”宋与泓叹息,毫不掩饰自己的挑拨之意,“却不知,当时回马岭上,除了凤卫,还有什么人有能耐伤到施浩初……”
谁不知,那时候的回马岭,正是忠勇军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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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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