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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白绸桃红滚边中衣,湿哒哒的头发垂在两肩,追风拿了帕子追着给她擦水,赶月手中捧了淡蓝底子的五彩折枝菊花袍子直嚷嚷:“姑娘,你还没穿外裳呢,怎么就出去了,也不怕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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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云站在那里,伸出手来让赶月给自己穿上衣裳,一边嘟嘟囔囔道:“我着急与柳十去说闲话儿,你们偏偏要这般磨蹭!”
明媚在抄手游廊下立着,见郭庆云那般火急火燎的,不由得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对郭庆云道:“你只管慢些!我在这里等着你呢,又不会跑了去!”
郭庆云拿了手帕子擦了擦额头前边的水珠儿,一边朝明媚笑了笑:“好久不见你,还怪想的,这阵子终于见着了,可不能浪费了时间。”她的眼睛转了转,有一种说不出的娟秀来,明媚瞧着只觉惊诧,郭庆云才几个月不见,忽然间有了些姑娘家的模样了。
“郭小姐,柳小姐……”旁边传来娇怯怯的声音,明媚转脸,瞧着那方庆薇一副楚楚可怜的站在那里,不由得有几分惊诧,这方庆薇真是水做的人么,她那眼睛里边仿佛又有了一层泪水。
“话说快说,有屁快放。”郭庆云很不高兴的瞪了方庆薇一眼,让她全身抖了抖:“我与柳十还有事情,你不要耽搁了我们的时间。”
“我……我是想说一声我先告退了,等会用晚饭的时候再来找你们一道去前堂。”方庆薇睁大了一双眼睛,里边也着惊吓的神色,朝明媚看了一眼,匆匆的离开,那步子有些急快,群袂翩跹。
“郭小九,你怎么对她这般凶悍?”明媚奇怪的看了郭庆云一眼:“我的印象里,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嘛。”
“没办法。”郭庆云耸了耸肩:“有些人自己喜欢自讨苦吃,我还能怎么样?”
“那方公子与方小姐,是你们家什么亲戚?为何住在你们家?他们名字里也带了个庆字,可姓氏又不同,这……有些让人猜不透。”明媚瞧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深思的看了看那边,心中暗道,莫非真是明妃娘娘的亲戚?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约我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在我们府里了。”郭庆云摇了摇头,也是有些费解。她懂事的时候起,就见着方庆福兄妹两人住在府里头了,hi听说他们兄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叔母都死了,他们是一对孤儿,所以镇国将军就收养了他们俩。可究竟他们那些亲人是怎么死的,郭庆云还真不明白原因。
方庆福跟着郭庆云兄长一道从小习武,镇国老将军原来想过要他投军,然后慢慢给他将军队里的职务弄起来,可方庆福却完全不按照老将军的意图走。他与镇国老将军说,他并不想依靠镇国将军府来谋得一官半职,练了一身艺用来防身是再好也不过了,另外他打算做皮货买卖。
据说做皮货生意来钱快,从玉门关到京城两边跑一跑,京城卖掉皮货贩些玉门关紧缺的东西来卖,一趟能赚不少银子。虽说这利润可观,但也有风险,现在边境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大陈还是有不少流民,聚集在离凉关不远的地方,占山为王,路过的客商给他们看中了,东西银两抢去不说,还要吃不少苦头。可是方庆福有一身好功夫,艺高人胆大,也不怕那些贼匪,硬生生给他带出了一支商队,还真好好的赚了些银两。去年年前时分,他很客气的交了一笔银子给郭大夫人:“承蒙将军府多年对我兄妹二人的照顾,这些银两权充这些年的饭食嚼用罢。”
郭大夫人一惊,方庆福这口气,是要带着方庆薇离开镇国将军府了?赶紧和镇国老将军去通了个气儿,镇国老将军也很是不虞:“这小子!他祖父把他和他妹妹托付给我,他们就是我的亲孙子孙女一般,还这么见外!”
心里想着不喜,于是喊了方庆福来训斥了一顿,那方庆福一直就那么听着不吭气,到最后重重的拜了下去:“将军好意,庆福心里都知道,可究竟玉柱姓方,不姓郭,又有何资格在这镇国将军府久住?现儿庆福也赚了些银子,能养活自己与妹妹,自然要带妹妹离开镇国将军府,即算是在将军府旁边买个宅子,都比住在府里头要好!”
镇国将军见他说得坚决,也暗赞这方庆福倒是有性格,不是那种一味贴着吃软饭的主,正准备答应,这时却听下人来报说方庆薇病倒了。
听说妹妹病了,方庆福也顾不上再提出府居住的事情,赶紧跟着下人去了妹妹那里,就见方庆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两颊全是怪异的红,艳艳的一片,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人都病成这样了,只能继续住下去了,方庆福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走开,或者妹妹不像自己那样想,一心想到这镇国将军府住下去?也罢,自己做买卖存够了银两,把妹妹风风光光的嫁了,自己再搬出来也不迟。
于是,方庆福和方庆薇两兄妹便继续在镇国将军府住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明媚听得直点头:“这方庆福倒是个君子,一路上多蒙他照顾。”
“他是个不错,他那妹妹。”郭庆云一个劲的直摇头:“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小时候喜欢拉她去骑马射箭,可她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和我说,大家闺秀不该是这般粗鲁。柳十,你说说看,骑马就是粗鲁了?”郭庆云捋了捋衣袖,露出了一双洁白的手来:“咱们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手还是这么白!莫非要像她那样,三天两头的生病,那就是大家闺秀了?”
明媚掩嘴吃吃的笑道:“你自己不喜欢文静,也不许别人文静?”
“才不是!”郭庆云气愤愤的瞪了下眼睛,伸手将明媚的肩膀拍了一下:“柳十,我可是在为你着想,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为我?”明媚迷惑的抬起眼来:“这方庆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说没关系?关系可大着呢!”郭庆云很是得意,一脸你快来夸我的讨好神色:“柳十,你可真得要感谢我才是,帮你好好的看住了我表哥。”
明媚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有些发干:“乔景铉……他怎么了?他与方庆薇……”说到这里,心中有几分苦涩,不是说距离产生美?难道分开了,这感情便禁不住考验?
“柳十,你别慌神!”郭庆云一把攥住她,眼里全是不满意:“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一副模样了!哎呀呀,真是的,女人喜欢上了一个人,这脑子都不好使,听风就是雨的,叫人都没法子开口说话!”
见着郭庆云这般快活的挖苦自己,明媚心中顿时醒悟,看起来乔景铉并没有移情别恋,只是郭庆云故意危言耸听的在逗自己罢了。明媚笑着扑到了郭庆云身上:“好哇,你倒会捉弄人了!你自己说说,遇着我五堂兄的事情,你还不是一样着急?”
郭庆云笑着将明媚拉开,脸上红彤彤的一片:“我与你说,虽然我是在吓唬你,可那方庆薇对我表哥的心思我却瞧着是真真儿的,假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了你,让我的丫鬟们看紧她了,她休想有什么机会单独接近我表哥!”
明媚哑然失笑,想了想刚刚来的时候,春喜她们对自己说的话,忽然醒悟过来:“难怪你的丫鬟们都很不高兴她,春喜还和我嘀咕,她想打乔世子的主意,想破坏你母亲亲上加亲的计划,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郭庆云咧嘴一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叮嘱丫鬟帮我看紧一个男人,由不得她们会这样想!你还以为我会与你抢乔景铉不成?你放心,我中意的是你那五堂兄,我表哥,不是说他不好,可就是把他送给我,我也不会要!”
“你快别这样说,你表兄听了心中会伤心。”明媚拉了拉郭庆云道:“你来我那边屋子,给你看样好东西。”
走廊下边挂着一个鸟笼子,那只八哥站在笼子里,歪着头望着郭庆云,小黑豆的眼睛不住的在转呀转。郭庆云瞧这那黑不溜秋的八哥,不由得笑了起来:“不就是一只破鸟,你还拿了当宝贝?”
“破鸟,破鸟!”那八哥愤怒的在横杆上边跳来跳去,不断的扑扇着翅膀,仿佛对郭庆云如此评价它表现出愤愤不平来:“二姑娘,二姑娘!”它朝着明媚可怜兮兮的喊了两句,似乎要明媚替它来撑腰。
明媚笑着摸了摸八哥:“这是郭家九小姐,我最好的朋友,她还不知道你的能耐,你别委屈。来。跟我喊一句郭小九!”
那八哥十分快活,扬了扬脖子:“郭小九,郭小九!”
郭庆云惊奇得瞪大了眼睛,抓起一把小米放在手心里:“喊得好,赏你吃东西!”笑着望了望明媚:“哪里来的好东西?这般聪明伶俐!快些送我去玩几日!”
“没问题,你拿了去教它说话便是,它很聪明,一学就会呢。”明媚笑着摸了摸八哥的羽毛,朝它点了点头:“你快些喊一声乔景铉。”
“乔景铉!”八哥快活的喊了起来,后边又添上了一句:“真想你!”
郭庆云瞪着一双眼珠子,嘴巴鼓了起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十,你真不害臊,竟然教它说这话!”
明媚伸手戳了戳那只八哥,脸上也微微发红:“我才没有教它说这些话呢,全是它在胡说八道,自己编的。”
“我才不相信!”郭庆云伸手将那笼子摘了下来,喜滋滋道:“可真是好宝贝!”抬头见明媚似乎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郭庆云拍了拍明媚的肩膀:“你别太担心我表兄,等会不就能见着面了?我与你说件好笑的事情,你听不听?”
“什么事儿?”明媚看了看郭庆云,见她一脸坏笑,不由得有所怀疑。
“关于方庆薇的。”郭庆云神色瞬间郑重了起来。
回到玉门关的第二日,镇国老将军便命人将乔景铉从军营里找了来:“乔世子初来乍到,自然要给他接风洗尘才是。”
郭大夫人喜滋滋的回答:“那自然是,都是亲戚,可不得好好照顾着?”她与英王妃是表姐妹,又一心巴望着想要将郭庆云嫁到英亲王府去,当然格外上心,听着镇国老将军这般说,赶紧摆下宴席,将乔景铉请了过来。
那晚上方庆福与方庆薇兄妹也被邀请来赴宴,方庆薇刚刚跨步进来,见着丰神俊逸的乔景铉,立刻便呆在了那里。自从那次晚宴以后,她便喜欢往郭庆云院子里边跑,拐弯抹角的打听乔景铉的事情。
开始来一两次,郭庆云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来多了,问多了,郭庆云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然她一贯是大大咧咧的,可毕竟不是个榆木脑袋,时间久了也能琢磨出些味道来。瞧着方庆薇那副小寡妇脸儿,郭庆云心中就不是滋味,还想来打乔景铉的主意?没门儿,自己可得要替柳十看紧点。
有一日,郭庆云正从外边回来,刚刚跨进自己院子,就见方庆薇迎了上来,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郭小姐,回来了?”
听着那软绵绵的声音,郭庆云心里就像塞堵了一团什么东西,半天都喘不过气来,这方庆薇能不能不要这样,成天耷拉着一双眉毛,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般。凭心而论,方庆薇还算是长得俊俏的,一对柳叶眉弯弯的笼着一双剪水秋瞳,嘴唇小小,只是略微薄了些,皮肤有些苍白。
据说这样的女子最能引起男子的怜惜,可是她站在郭庆云面前,却没有让她有半分心动的感觉。她朝方庆薇点了点头:“你有事情?”
“听说英亲王世子爷今日会来镇国将军府用饭?”方庆薇的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她,似乎期待着郭庆云给她一个肯定的回复,脸上还飞起了一丝红霞,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那眼波似乎都要溢了出来。
自己这个表哥可真吃香,郭庆云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表哥来用饭和你可有半点关系?需要你来问这事情?待字闺中的女孩子,难道不知道矜持?”
方庆薇第二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郭庆云抢白了一通,脸上羞得通红,捂着脸转身就飞奔着走开了。郭庆云看了看方庆薇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想打我表哥的主意?你是在做梦吧?”
身边的追风笑了起来:“姑娘,你这样做,会让人误解的。”
“误解什么?”郭庆云白了追风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现儿镇国将军府里,谁不以为姑娘你紧张乔世子呢,就连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子都知道要帮姑娘看紧了乔世子,可别让那方小姐给抢了去!”赶月在旁边笑得身子直打颤:“我瞧着怎么便这般滑稽?”
瞧着两个心腹丫鬟笑得花枝乱颤,郭庆云嘟囔了一声:“笑什么,我这是在帮好朋友的忙,柳十远在京城,自然要替她防备些!她们爱误会便误会去,反正乔景铉是要回京城的,我只管在他回京城之前不被人拐骗了去就好!”
“姑娘,我瞧着那方小姐肯定不会这般轻易便放弃,说不定她已经探听到乔世子今日要过来用饭,会在哪个地方截住他呢。”
“哎呀呀,你说的是!”郭庆云的眉毛拧了起来:“咱们要防止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快些跟我走,瞧瞧那方庆薇要耍什么花样!”
中午时分,乔景铉应约前来镇国将军府。
刚刚进了大门,就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垂花门边一闪儿过去了,乔景铉也没有注意,那身影看着应该是个女子,更加引不起他半分兴趣,头都没有偏一下,大步走了进去。
闪在垂花门后边的方庆薇眼眸低垂,望着乔景铉英姿飒爽的背影,难过得要滴下泪来,自己在这里等了他很久,看见他来了,心里慌乱,躲到了这门后边,可他就当跟没看见有人一样,他的眼睛难道是瞎了的不成!
自从两个月前乔景铉跟着镇国将军回府,方庆薇眼前忽然便一亮,一颗心忽然间有了一种砰然乱动的焦虑,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能像他一样让她心动,让她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每次在一处吃饭,方庆薇都会被安排在女眷那一桌,没有机会与乔景铉坐在一起,可这也给了她偷偷看他的机会。坐在一处,她便会不敢抬头,没在一起,反而可以更肆无忌惮的偷偷打量乔景铉。
在方庆薇的心中,乔景铉点头微笑的样子实在是帅气,他穿着白色袍子的身姿甚是潇洒,他靴子上刺绣的花纹都是那般精美,总之,全身上下,乔景铉没有一处不让她着迷,每日闭着眼睛,前边便是乔景铉那帅气逼人的笑容,让她怎么样也睡不着,每晚折腾到半夜才能沉沉入睡。
只是,方庆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乔世子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呢?镇国将军府上上下下,谁都夸她生得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美貌,而且比起那位和她一样待字闺中的九小姐,自己简直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可是瞧着每次乔景铉来用饭的时候,总是和那郭小姐有说有笑,对自己却没有多看过一眼。方庆薇站在矮矮的花墙下边,心里怅然若失,直到那笔直的背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真不甘心,每次都这样视她为无物,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让他看得到自己。
究竟为什么乔景铉看不到自己,方庆薇想了很多原因,她觉得最主要是镇国将军府上下一心,把乔景铉看做了郭庆云的附属品,对她防备心理很重,所以不给她单独见到乔景铉的机会。不行,自己总得想点什么法子让乔世子看到自己才是。自己生得这般美,乔世子若真是看到了自己,怎么能不动心?
一想着乔景铉那玉树临风的身姿,方庆薇全身都有几分燥热,想了想,她拔足狂奔了起来,那速度快得惊人,简直不能让人与素日里那个娇怯怯的方小姐联系起来。
乔景铉跨过垂花门,刚刚进去不久,便见着了急急忙忙往外赶的郭庆云,他伸出手去一把将郭庆云拉住:“小九,你去哪里呢?”
郭庆云喘了喘气,望了望乔景铉,见他身边没有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说你要过来吃饭,我这不来接你了呢,”
乔景铉听了哈哈一笑:“小九什么时候这般礼数周全了?”
“礼数周全还不好?”郭庆云扯了扯乔景铉的衣袖,朝他笑了笑:“瞧我这做妹妹的多关心你!”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着,忽然就听“嗳哟”一声,前边似乎有人跌倒在地。
走了过去一看,就见方庆薇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衫子坐在地上,头半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怎么连走路都会跌倒?”郭庆云皱了皱眉,这方庆薇又准备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竟然坐在地上不起来,她恨恨道:“这路上平坦得很,连块小石头都不见,你竟然还能跌倒了,真是佩服。”
见着方庆薇坐在那里,只是吧嗒吧嗒的在掉眼泪,郭庆云心里又暗暗添了一句,难道你还想我表哥去扶你起来?转脸看了看乔景铉,停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方庆薇,似乎根本没有走上前去扶她的想法。
不错,表哥真不错,对待一切狐媚伎俩,只能毫不留情,千万别伸出手来碰她,有些人粘上便甩不掉了,郭庆云连连点头,这才是好男人,柳十没选错人。
其实也不是乔景铉没有同情心,是他看惯了这种拙劣的表演,在京城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贵女已经试过用这种方式博取他的怜惜,希望得到他安慰的眼神,或者是怜惜的语句,只可惜乔景铉从来不吃那么一套,总是视若罔闻。后来与明媚两情相悦以后,更是视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们如无物,更别说有一丝丝同情了。
方庆薇委委屈屈的坐在地上老半天,只得了郭庆云一句挖苦,乔景铉也只看了她一眼,又如没有看见一样调转了视线,只能用帕子擦了下眼泪站了起来小声说道:“我方才走到这里,突然听到有男子说话之声,本来想赶紧躲避,却没想走快一步,葳了脚……”说着向前挪动一步,又皱起眉来,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来。
郭庆云看着好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一只手掐住方庆薇的脚踝:“你别着急,我先来帮你悄悄。”说罢,手上一用劲,掐得方庆薇眼泪珠子都掉了下来,雪雪呼痛。
“好了没有?若是还没有好,我再来帮你揉揉。”郭庆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看着方庆薇,一脸真诚的笑:“没好就说,我这个捏骨技术还是不错的。”
方庆薇摇着手道:“已经好了,谢谢郭小姐,你们去罢,我歇会就自己回房了。”眼波一转,又委委屈屈的看向乔景铉,却见他根本没往这个方向看,心里的怨气更重了,可又越发想得到他的接近,如同一个口渴的人看着前边有一杯水,却不能喝到一般,异常难受。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当心。”郭庆云朝方庆薇笑了笑,走到乔景铉身边道:“表哥,我们走。”
“慢着。”乔景铉缓缓开口,方庆薇心中一跳,站在那里又惊又喜,乔世子总算是看见自己了?还是他好,这般怜惜的口气,是准备来扶着自己送了回院子去还是要温柔的和她说几句话?
“小九,你们府里怎么有这般笨手笨脚的丫鬟,还不赶紧让妈妈多训练训练,以后要是托盘子去招待贵客,失手将碗盏打烂,那可怎么好。”
方庆薇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乔世子怎么能这样说她,她不是丫鬟,她说起来也是正经人家家里头的小姐,怎么能这般说自己!眼泪珠子不由得滴落了下来,自己在乔世子心里难道只是一个丫鬟的形象?
郭庆云忍着笑望向乔景铉,心中大赞他做得不错:“表哥,你弄错了,这是寄住在我们府里的方小姐,你可别把她当丫鬟。”
“方小姐?”乔景铉惊讶的反问了一声:“我瞧她这模样,好像是丫鬟。”
方庆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低下头去,飞奔着跑开,只见她粉白色的衫子就如那珙桐的花朵,呼呼的扇了起来,在那绿色的灌木丛里,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柳十,我跟你说,你真不用担心,我表哥可是靠得住的。”郭庆云一边拨弄着八哥的脑袋,一边赞叹着给这事情添了个结尾:“被我表哥摆了一道,后来那方庆薇好几次都没有出来过了。”
明媚听着郭庆云这般说,心中甜丝丝的一片,乔景铉还是那般高冷,生人勿近,方庆薇不知道他的性格,自以为是,在他面前吃了瘪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姑娘,姑娘。”追风从那边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夫人让你领柳小姐去前堂呢。”朝那边瞥了一眼,又低声道:“方小姐又过来了。”
郭庆云有几分暴躁,将鸟笼往走廊的柱子上一挂,两道眉毛拧了起来:“她也真是够了,今日在我这院子里边出出进进好几趟了!”
明媚笑着拉住了郭庆云,朝她呶了呶嘴儿:“你不是说乔景铉靠得住,没问题?那便让她来罢,爱来就来,来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听着明媚这般说,郭庆云这才平静下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咱们别理睬她,将她晾到一边就是了。”
两人走了过去,方庆薇已经等在院子门口,已经换了一套衣裳,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银白底色翠纹斗篷,下边露出了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一角来。她梳着一个如意髻,八宝攥珠飞燕钗,配了一副明珠琉璃翠耳环,手上戴着个绿玉手镯,看上去整个人倒也清清爽爽。
“郭小九,柳小姐。”方庆薇站在那里,怯怯的笑着,笑容很是飘忽,郭庆云脸色沉沉,没有搭理她,明媚有些瞧不过意,笑了笑:“一道儿走罢。”
方庆薇得了这个话儿,眉毛舒展了开来,跟在郭庆云与明媚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出了院子。一路上郭庆云与明媚说了不少边关的话儿,明媚听得津津有味:“下回你带我出去逛逛,也好见识见识这边关的风土人情。”
“那还用说?肯定要带你去瞅瞅!”郭庆云满是骄傲,步子走得又急又快,不一会子便带着明媚到了前堂。刚刚走到门口,就听着里边有说话声,明媚侧耳听了听,里边有个人的声音甚是熟悉,一双腿瞬间便软了几分,停在门口犹豫了一回。
“柳十!”郭庆云娇嗔的看了她一眼,伸手便将她拉了进去,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要这般没骨气好不好?不就是几个月不见了,用得着装出一副这般模样来。”
明媚朝她鼓了鼓眼睛,撇嘴笑了笑,稍微拎带了下披风,跨进了前堂。
屋子里边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玉白色宝相花刻丝蜀锦袍子,紫金冠儿束着头发,一条大红穗子垂着翡翠玉珰,俊眉修目,正含笑在看着她。
乔景铉,那不是乔景铉吗?明媚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一路上想过无数重逢的镜头,就如前世那些电影里演的那样,月色朦胧,两人重逢在小河边,有弯弯月亮,有灿灿星辰,有潺潺流水,还有点点萤火,两双手交手相握,眼神对视里,能看到对方热烈的眼神,能感觉到狂野的心跳。
可是,重逢竟然是这般毫无设防的撞了过来,直扑扑的到了面前。明媚看着乔景铉那张脸,还是那般面如冠玉,依然是那样阳光灿烂的朝她笑,灼热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烧穿,融化,若是厅中没有旁人,他肯定会大步走了过来拥她入怀。
方庆薇走在明媚的正后方,她是第一次看见乔景铉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得芳心大乱,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羞答答的看了乔景铉一眼,跟着明媚走了进去。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乔景铉,瞧着乔景铉连郭庆云都没有看了,一直在看自己,心里立刻狂跳不已,原来乔世子是喜欢自己的,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都不肯放松呢!
心里头得意,方庆薇想着自己也得多多少少有些回应才是,于是走上前去,羞羞答答的问乔景铉:“世子爷这些日子过得可安好?”
厅里的人都停住了话头看着方庆薇,这远道来的客人都还没有和乔景铉说话,如何方庆薇到先说上了?郭大夫人有些不悦,怎么这位方小姐年纪越大便越不知道礼数了?她仔细瞧了瞧方庆薇,见她一双眸子盯着乔景铉不放,脸颊上有着粉色的一片,心里忽然有几分明了,感情这位方小姐是看上英亲王府的世子爷!
郭大夫人心中很是不快,暗自在嘀咕,这位方小姐,真还是不知自己的身份,竟然看上了自己的侄子?她是什么人?虽说祖父也做过知府,但毕竟是获罪的,父亲只是个举人,跟着流放到西北,病死异乡,她的身份,便是给侄子做小妾都还会嫌有些低,她怎么就这么心比天高的看上了侄子!身世可怜是一回事,要嫁进英亲王府,那又是一回事了。再说了,自己可是打算好了,要将乔景铉给自己做女婿的,哪里轮得上旁人来染指!
磕了磕茶盏盖子,郭大夫人慢悠悠道:“景炫,你先来瞧瞧,这位柳太傅府家的十小姐,你可认识?”
这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到了明媚身上,镇国老将军乐呵呵道:“你们在京城的时候应该也见过面罢?柳小姐与我这孙女儿可是手帕交,你们也该见过面的?”
乔景铉眼睛望着明媚一眨也不眨,含笑点了点头:“自然是识得的。”
“那这样极好,等会一道用饭,也好叙叙旧。”镇国老将军摸了摸胡子,望着郭庆云与乔景铉直乐,早些天听媳妇说起,已经写了一封信去英亲王府,要商量九丫头的亲事,他越看乔景铉便越觉得欢喜,现在看着方庆薇站在乔景铉身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心中有几分生气,可又不好说。
方庆薇的身世是有些令人同情,家中遇难,失去亲人,与兄长相依为命,自己也是怜惜她,又得了皇上的密令,这才将她接到府里来住着,可这也不能构成让她来抢自己孙女婿的理由。
镇国老将军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这个方家丫头,那一双眼珠子只是粘在乔景铉身上不放,这模样也实在难看,他咳嗽了一声道:“景炫,你带了九丫头与柳小姐先去外边说说话儿,等着饭好了自然有人来喊你们。”
乔景铉见着方庆薇站了过来就全身不自在,得了镇国将军这句话,如得了一份敕令般,向镇国将军和郭大夫人行了一礼,把那方庆薇晾到一旁,朝明媚和郭庆云笑了笑,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媚儿,你总算是来了!”刚刚走出前堂,乔景铉便激动万分,伸手拉住了明媚的手:“可想死我了。”
“哎呀呀,表兄,你都快把我的牙齿酸掉了!”郭庆云哈哈一笑,踢里踏拉的往前边走了去:“我可得站远一点,否则等会都不用吃饭了,牙齿酸得咬不动东西!”
乔景铉没有搭理她,只顾看着明媚,她眉眼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那般真实,再不是自己做梦里才能见着的人了:“你怎么来玉门关了?”
“我们家被皇上查抄了。”明媚低着头说了一句,心中有几分郁闷,现在总算是见到乔景铉了,可是一想起柳氏四房,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自己安慰自己应该没有事情,可毕竟存着一件事情,沉沉的压着心,存了一件事儿。
“你们家被查抄了?”乔景铉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为何要查抄柳府?”
“也不是整个柳府,只是我们四房。”明媚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皇上肯定有他的想法。现在我没地方好去,只能跑到西北来找你与郭小九了。”
“媚儿。”乔景铉有几分难受,握住明媚的手摇了摇:“你别担心,有我呢。”
“若是我们家被皇上定罪,以后就再无出头之日,那你……”明媚瞅了瞅乔景铉,低声问了一句:“你母亲定然不会答应我们的亲事了。”
“媚儿,你怎么又提这样的话了?”乔景铉望了望四周,见着没有人,匆匆将明媚拥在怀里,嘴唇飞快的在她额角上贴了贴:“相信我,我说过,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不管你们柳家怎么样了,我都只娶你,只喜欢你一个。”
他的怀抱还是这般温暖,他的肩膀还是那般宽厚,明媚将头伏在乔景铉的肩膀上,忍不住簌簌的掉下泪来,她没有选错人,这一辈子她与他,两人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两人都会一起去面对。
“媚儿。”乔景铉拉着明媚走到一座假山后边,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我想亲亲你。”
明媚的脸瞬间有些发烫,望了望乔景铉那热切的眼睛,她有些慌乱,微微的闭了闭眼睛,心里想着,这算是默许了。可乔景铉那个呆子却没有明白明媚的想法,只是捧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回答,好半日不见她说话,乔景铉犹犹豫豫道:“媚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我……不正经?”
明媚惊讶的睁开了眼睛,见乔景铉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咬了咬牙道:“乔景铉,你莫非变成呆子了?”
乔景铉这才明白原来明媚已经默许了,欢喜不胜,一只手抱住明媚的腰,一只手托住她的肩膀,正准备将嘴唇慢慢往那鲜花一般柔软的地方贴过去,忽然就听有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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