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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顶着森冷寒风孤身一人赶回苏府,还未来得及喝一口热茶暖暖身子,便径直去了父亲苏世清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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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常不同,今日的书房除了苏世清,还有自己的母亲苏何氏,两人一个坐在檀香木书桌后面,一个坐在侧旁的四方扶手椅中,似是在低声商讨着什么。
见到苏玉未经通传便闯进书房,苏何氏匆忙站起身来,面带复杂之色望向苏玉。
“回来了?”苏何氏嘴角强扯出一丝笑意,“方才与你一同去苏家校场的护卫们回府禀报,说你在秦大人的府邸门口遇到了暴民?”
苏玉淡淡一笑:“也不算是暴民,听闻秦大人与前朝有故,我便同他们一起看了个热闹。”
苏何氏的喉咙微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在从秦府回来的路上,苏玉便已然想通了苏何氏今日早上会亲自来自己的房间送早膳,并且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她留在府中的原因。
秦砚前朝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在仅仅半日之内就传遍坊间,在这之前,必定有不少人已然听到了风声。苏世清身为宁朝重臣,提前知晓此事不足为奇。苏何氏今日早上的做法,只怕有一多半是出自苏世清的示意。
秦砚已经成为了烫手的山芋,如今哪家跟他有关联,哪家就是下一个众矢之的。苏世清为保苏府上下平安,势必要与他撇清关系,而在这之中有一个未知数,便是苏玉。
苏玉不由自主地将五指攥紧,掌心之中的物事虽然被一层柔软丝缎面的锦盒包裹,此刻却异常地硌手。
“阿玉。”一直默不作声的苏世清忽然开口,口吻淡淡道,“既然你去过秦府门口,想必对于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情已经知晓。”
苏玉垂下眼睫,鸦翼般的睫毛在她的下眼睑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却也将她眼眸中的表情掩盖得恰到好处:“阿玉确实略有耳闻。”
苏何氏的眼波一颤,转过头去看向苏世清。
苏世清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她道:“你先下去罢,让我与阿玉单独聊一会。”
苏何氏的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与苏玉擦肩而过出了书房。
“坐罢。”苏世清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了解你的性子,知道秦砚出事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便只能叮嘱你母亲将此事瞒住。唉,这么大的事情,终归是纸包不住火。”
“我懂父亲的忧虑。”苏玉缓步走到了方才苏何氏所坐的扶手椅旁坐下,低垂着头对着着苏世清轻声道,“如今秦砚前朝皇子的身份证据确凿,谁此刻还与他有来往,谁便与前朝脱不开干系。”
苏世清轻轻抚了抚下颌美髯:“你明白便好,不是父亲不愿意帮他,而是谁都帮不了他。”
“父亲。”苏玉倏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苏世清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苏世清一顿:“秦砚平日里清朗温润,却是个铮铮铁骨之辈,对于自己的身份概不否认。百官之中无人敢为他跪请求情,太后只怕也未想到秦砚竟然是如此身份,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命人将他押入天牢之中。”
苏玉闻言抿了抿唇,便听到苏世清继续道:“此事招供在案,证据确凿,三司会审也仅是做个样子罢了。这一死秦砚是避无可避,最终定案……就在这么几天了。”
苏玉背脊僵硬地坐在那里,听完了苏世清的话,脑中一片混沌萧索。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苏玉觉得眼眸有些酸涩,终于忍不住轻阖了眼帘,淡淡道:“我明白了。”淡出江湖
苏世清一直神色凝重地凝视着苏玉,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当初我与秦砚定下约定的时候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不会容许你嫁给他。我现在只剩下你与逍儿两个孩子了,你们之中无论是谁,我都不想失去。”
“我知道。”苏玉低声道,纤细五指却将被盖在宽博长袖下的物事攥得更紧了一些,“劝说父亲替秦砚求情,只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将苏家也推入泥潭之中,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父亲为难。”
“天牢那里我会找人为秦砚打点一番,让他在最后的这段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那就多谢父亲了。”苏玉单手撑着扶手椅站起身来,对着苏世清福了福身道,“阿玉先行告退了。”
苏世清颔了颔首。
苏玉向着书房门口走了几步,步履却越来越迟疑,最后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苏世清本来已经低下头去看案上的卷宗,觉察到了苏玉的动作,抬起头来问道。
“阿玉虽然不会为秦砚求情,但毕竟与他曾为夫妻,不知父亲可否帮我活动一番,让我可以在他行刑之前见他一面?”
苏世清面带迟疑之色:“这天牢重地,找人多加照顾秦砚可以,可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得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让一个大活人混进去……这难度实在太大。”
苏玉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笑意:“那便算了罢。”
这句话毕,苏玉又向苏世清行了一个别礼,步履踉跄离去。
第二日辰时,待苏世清去早朝之后,苏玉在内室之中静坐了一会儿,便开始起身穿戴洗漱。思忖着差不多到了每日里出发去校场的时间,苏玉牵了自己常骑的那匹枣红色汗血宝马,与它一同出了府门。
只是苏玉从苏府离开,却并没有向着苏家校场的方向走,反而在大路上一拐,径直御马骑到了宁朝皇宫的大门处。
苏玉身为当今皇太后的嫡亲妹妹,守门的侍卫自然识得她。只是即便如此,没有太后手谕,任何人都无法随意进出宫闱,见到苏玉的马在宫门口停下,那侍卫正要上前去拦,却见到苏玉伸手白皙如凝脂的右手向他一送,手掌中紧攥着的,却是太后御赐的无禁制出入宫闱的玉牌。
这玉牌侍卫以前只在御史令秦砚秦大人那里见到过,却没想到苏玉的手上亦有一枚。十分细致地检查了一番,想到苏玉与太后的关系,侍卫倒也释然了,开了宫门将苏玉放了进去。
苏玉气韵从容地向侍卫颔了颔首,侧身闪入了宫门。
以苏玉与太后的关系,这玉牌自然不是太后赏赐给苏玉的。昨日苏玉随着白青入了秦府,白青将两样东西秦砚留下的东西交与了苏玉,这玉牌便是其中之一。
将玉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苏玉一路轻车熟路得来到了太后寝宫门口。
此时候在寝宫门口的正是常在太后面前走动的长秋监,见到苏玉独自一人过来,长秋监似是并不惊讶。
十分谨慎地四处张望一番之后,长秋监殷勤地将苏玉迎进了寝殿大门:“太后殿下此刻还在早朝,应是马上就能回来,还请苏二小姐在此稍候。”
苏玉应了一声,走进了内殿落座。红颜一笑醉倾国
昨日白青将秦砚留下的两样东西交与苏玉,一个是方才用于进入宫门的玉牌,另一个便是苏玉今日入宫的原因——定元丹。
苏玉在见到白青手中定元丹的那一刻,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待到归府在见到父亲苏世清的时候,却半分不敢将心中的欢喜表现出来。
就像苏世清太过了解苏玉不会袖手旁观一样,苏玉也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苏世清最擅隔岸观火,而秦砚的身份太过敏感,苏世清如今最后悔的,只怕便是当初将苏玉嫁给了秦砚为妻。
是以不管苏玉心中是否还有秦砚,苏世清都不会再允许秦砚与苏家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若是昨日苏玉在苏世清面前为秦砚多说一句话,只怕今日苏玉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被禁闭在苏家的祠堂之中面壁思过。
在对于护苏家周全的态度上,苏世清从来都不会变,就像当初他为了在朝堂纷争之中保苏家安宁,将秦砚与苏玉和离的真正原因隐瞒下来一样。
潋滟的眸光晦暗难明,苏玉伸手从袖中将装着定元丹的锦盒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光滑浑圆的表面,莹润冷冽的色泽,在殿内暖融阳光的照耀下,周身如闪烁着盈盈辉光一般。
没有想到秦砚竟然真的能在这短短的十几日时间中,将定元丹炼制出来。
殿外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苏玉将手中的锦盒盖好,站起身来,对着入殿之人福了福身,口中恭敬道:“拜见皇上、太后殿下。”
太后将怀中的小皇帝交给了长秋监,口中吩咐道:“陛下他饿了,将他带到乳母那里去罢。”
长秋监抱稳了小皇帝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寝殿。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般早。”太后那双眼角微挑的凤眸中神色莫名,站在距离苏玉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屈膝行礼的苏玉。
太后没有允许平身,苏玉自然不会动,保持着屈身的姿势抬起眼帘看向太后,口中淡淡道:“这种事情,自然赶早不赶晚。”
“好一个赶早不赶晚。”太后的嘴角一勾,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起来罢。”
苏玉这才直起身来。
“你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太后走到了内殿正中央的红木桌旁,却并没有坐下,拎起桌上放置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对着苏玉问道。
苏玉双手捧着手中的锦盒递向太后,口中道:“这是秦大人炼制出来的定元丹。”
太后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将茶盏放到八仙桌上,从苏玉的手中接过那个锦盒。
“啪”的一声,是锦盒打开又关闭的声音。苏玉一直凝视着太后的神色,在看到她面上闪过的那丝异色之后,终于忍不住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这定元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太后艳丽到极致的眉眼微微一弯:“既然是他炼出来的,又怎会有什么不对。我方才只是在想,他对我说他信任你,如信任我一般,如今看来你果然担得起他的信任。”
苏玉的心头一动。
“昨日我在朝堂之上顶着群臣的众议没有将秦砚判刑,如今看来,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走下一步了。”
这下一步为何,即便太后不明说,苏玉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守护甜心:请叫我女王
看着太后动作优雅地坐在八仙桌旁的黄梨木凳子之上,苏玉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一时之间思索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便只能向着太后提出了她今日入宫的另一个目的:“不知道太后可否通融一番,让我在秦大人行刑之前,再见他一面?”
太后手中随性地把玩着那装着定元丹的锦盒,闻言想也不想开口拒绝道:“不可。”
苏玉一怔。
太后似是也察觉到了她拒绝得太过不留情面,娇媚盛颜上浮现出一丝温婉笑意:“你说你呀,能见他的时候不去见他,如今他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多少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你此刻若是见他,必然会令苏家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这句话毕,太后以手摩挲着锦盒的柔软的丝绸缎面,开口柔柔对着苏玉道:“秦砚力保了苏家这么久,也不会希望苏家在这个关头因为他而陷入危险之中,不让你去见他,也是为了你好。”
苏玉黛眉微蹙,陷入沉默。
“好了,就这样罢。”太后缓缓道,“虽然如今秦砚出了事情,我亦想找个知情人聊聊天,排解一番心中的慌乱,只是你今日也是瞒着苏老将军偷偷出府的罢?未防事情暴露,我便也不留你了,你还是尽快出宫才好。”
苏玉抬眸深深望这太后,见她一双漆黑的凤眸眸光微动,里面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抿了抿嘴唇,苏玉向着太后福了福身,终于转身出了寝宫大门。
太后目送着苏玉清秀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神色缓缓舒展开来。
如玉葱一般的指尖将手中的锦盒重新打开,露出那颗莹润浑圆的丹药半晌,太后的眸光开始剧烈颤抖,挣扎与苦痛之色交替,显然十分矛盾。
过了许久之后,太后终于平静下来,将锦盒之中的丹药捻起,丢入了面前的象牙白釉茶壶之中。
定元丹飞快融化,最后消逝于茶水之中,太后一合眸,蓦地挥袖将八仙桌上的所有物事都从桌面上扫了下去!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响起,壶中的茶水顷刻间漫得满地都是。一直候在殿外的长秋监听到了响动,步履颤颤地冲了进来,只是前脚还未迈入内殿,太后森冷的声音便漫过一地潮湿的茶水传了过来。
“滚出去!”
长秋监的脚步一滞,短短一瞬间已然看清了殿内的满地狼藉,匆忙垂下头来弯着腰,保持着这个恭敬的姿势倒退着出了大殿。
寝殿之内,太后孑然一人静坐在八仙桌旁。桌面上依然有从些许从象牙白釉的茶壶中撞出来的茶水,汇成一股涓涓小流顺着八仙桌的边沿不断流下。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直到那涓流渐渐干涸,最终变成了顺着桌沿滴下的缓慢水珠时,太后才侧过一双凌厉的凤眸看向它。
一滴……两滴……三滴……
每一滴都宛如落石一般,一坠一坠地砸在她的心尖。
“你信任她,宛如信任我一般?”心痛与癫狂的口吻,带着浓浓悲凉凄楚,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虚无的空气轻声诉说一般,“那你可知道,我却信不过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26号开新文的,结果昨天接到电话让我27号去北京参加笔试……我的新文大计呀,掐指一算果真是弱爆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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