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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四
这是一个让人心慌的日子,因为过了今天,距离这个悲情一生的王子,要与我们永久说再见的日子也不过就是几个跨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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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曾吩咐不许富察氏入府相陪,目的很明显,就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给富察氏日后留下诟病,让人非议。
毕竟在古代,一个女子的清白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多。
我不是有心要和胤祥唱反调,而是觉得弥留之际,弘墩应该还是很希望富察氏能够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二人都是满心再无其他的相知之人。
“姑姑这样帮芷兰,不知王爷会不会怪罪?”
富察芷兰入府的第一句话,不想是这句,见状我自快慰富察氏道,“十三爷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让你们相见的本意也非拆散你们”,“姑姑希望,芷兰可以立理解一个父亲的无奈和痛心、”
富察芷兰闻声,温言道,“芷兰知道王爷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富察芷兰是个极其懂懂事,心灵娇巧的姑娘,她能读懂胤祥的心意就好,我也不必担心什么,自回道,“那就好”,“快去吧、”
富察芷兰留在弘墩处每日不离不弃,三个二十四个小时候的朝夕相对,对于这对情侣来说,无疑是日后相思生涯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弘墩从一开始的抗拒吃药,抗拒见人,到现在事事主动,甚至主动向胤祥提及要求富察氏入府侍疾,这些转变都是难能可贵的。
对于富擦芷兰来说这样的相守,才会不失为自己苦苦等待情郎的最好的报答。
六月初七
昨晚还精神尚佳的弘墩,却在富察氏离去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变得苍白无力许多,那摸样仿佛是一只散了气的气球,每一秒中体内的真气都在偷偷的流逝。
太医见状大呼不好,怡亲王府上下开始做起最坏的准备。
看着怡亲王妃兆佳铅华,亲自为自己的儿子准备吉服的那一刻,我的心好似露了一个洞,不时的还有丝丝寒意从那洞口处袭来。
槊香阁
弥留之际的豆蔻年华,将满屋子颜色渲染成黑白,我自坐在床沿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钟这个孩子的生命就会从我身边溜走。
“姑姑”
这么微弱的声音响起,下一句竟然说的就是,“谢谢姑姑成全我!”
闻声,我知道弘墩所指成全是什么,我道,“是你成全了你自己,所以不要感谢任何人,要善待自己,感激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弘墩闻言苍白的脸颊上,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让人不忍直视,我只听到,“我有一个请求,想求姑姑成全。”
闻声我自握住弘墩递过来的双手,只听见弘墩道,“芷兰和我虽未成亲,但是眼下待我却如夫妻情深,不离不弃”
“我走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倔强的丫头做出让我心疼百倍的事情来”,“所以我希望姑姑,可以帮我好生相劝,让她离了我,找一个可以真正能给她幸福温暖的夫婿。”
“她若得幸福,就是我此生之幸,我也在不必为这豆蔻年华的衰败而暗自神伤了”
短短几句话,让这个体内以耗尽所有的大男孩喘息不已,见状我赶忙道,“你放心,我会的、”
弘墩闻声眸中呆滞一瞬,我好似看清楚了昨晚那个为弘墩擦洗的富察芷兰,只可惜的事情,那抹纤瘦的身影,却在弘墩的双眸中被泪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半响,弘墩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走后阿玛和额娘定会为我痛心疾首,此生怕我再也不能给我阿玛额娘一个满意的成人礼。”
“我四弟弘皎与我是一母所生,因为受人牵连现被我阿玛囚禁府中多年,若我走后,能让四弟得自由随侍父母左右,我想阿玛和额娘心里也能宽慰些。”
我紧牵着弘墩微凉的手不想他弥留之际还不忘给自己的亲兄弟求情,我自心疼道,“你想姑姑怎么做?”
弘墩闻声回道,“我知道四弟对皇伯伯多出武逆之言,弘墩恳求姑姑替我四弟向皇伯伯求个情,若得自由不要官阶,只愿随侍父母膝下就好、”
弘皎曾经和弘旺走的很近,所以胤祥一气之下才将其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此事满朝皆知,闻言我自柔声道,“弘皎本是嫡出,即使真的有什么不是你阿玛和你皇伯伯也不会真的和他计较什么。”
“眼下时局稳定,更不用在顾及其他你且安心养病,待我回宫就会跟你皇伯伯说”
弘皎闻声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安慰道,“如此那就更好了、”
“还有弘晓,他性子未定爱玩略,我还要谢谢姑姑一直视我弟为己出,我阿玛和额娘常说,我们家和姑姑有缘。”
话至此处弘墩略显激动道,“我虽未曾和姑姑长坐熏香,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视姑姑为骨肉至亲”,“弥留之际能和姑姑说这些心里话,真的很欣慰。”
听着弘墩的话,我在脑海里努力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是初七吗?是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我想不到具体的时间,只觉得心被堵住了闷得生疼,“不许说这些丧气话,姑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姑姑还要等你披红挂彩去迎娶你心爱的女子回家”
弘墩闻声感伤道,“只怕此生圆不了姑姑这个愿望了,但是在我心里这样的梦,我已做过无数次。”
话至此处那抹泪光落在弘墩苍白而俊逸的脸颊上,他紧闭双眼时长长的睫毛,和苍白的面色形成对比,口中悲痛,齿间微弱道,“红罗襦,俏新娘,通络鸳鸯秀满床”,“恨相逢,薄新郎,怎奈鸳鸯盖梓床”
“有花开,折枝晚,两语相逢未言伤”,“今生嫁,来生娶,过桥不要孟婆汤”
我听着这首词,心中悲凉四起,本该你嫁我娶,奈何有缘无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一生。
弘墩说,过桥不要孟婆汤,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今生不忘初心,来生不忘容颜。
六月初七,微夜刚起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孩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去。
怡亲王府瞬间灵堂起,哀号声,满府白曼莎好似六月飞雪。
上至怡亲王妃,下至怀中孩童均已白袍裹身,那面有戚戚的悲凉反射到那院子里的殷红的海棠花上,一切显得那么沧桑。
文澜阁
弘墩出自怡亲王嫡妃兆佳氏,十九个日日夜夜骤然失去王妃的心情可想而知。
“姐姐”
我自轻声在一旁身着素服的兆佳身边轻唤,那呆滞的双眸中眼泪仿佛瞬间定格,“他就这么走了?”
闻声我只觉得心疼,将王妃拥入怀中,兆佳不知是不是心力交瘁半响只是静静流泪,未曾开口过。
我自想起怡亲王府外的富察氏,忍不住道,“姐姐,富察氏在府门外跪了半天了,哭着喊着要见弘墩最后一面。”
兆佳闻声,一声长叹,“让她回去吧,王爷是不许的、”
“可是她以跪了那么久,诚心可鉴为何不能成全她?”
兆佳听我为其分辨,自起身回道,“弘墩和芷兰尚未成亲,若是此时依了芷兰,日后怕她连累她一生”,“王爷说的对,我们不能连累一个姑娘家为我们的孩子遭受不白之苦。”
闻声我不自觉蹙眉道,“可是芷兰的性子?”
兆佳闻言殷红的双眸向我看来,无奈道,“让她知难而退吧,日后她会明白的。”
六月初八
没有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然在怡亲王府门前跪了整整一夜,她的才情不输任何人,她的执着不输任何人,她的痴情却无人能及。
一夜无眠的胤祥,面对这样执着痴情的人时只是长叹,便要我前去劝其回府去。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铁石心肠,真的就一口否决让芷兰回府去,没有想到芷兰见到我时,顾不上一脸憔悴,跪走到我脚下,呼喊道,“贵妃娘娘”
见状,我自觉得热泪盈眶,“你这是何苦呢,快回去吧、”
芷兰跪在我脚下,哭红了的双眸紧盯着我道,“不,我不回去,我从前说过此情此生为付弘墩一人,娘娘,您成全我吧!”
话至此处,这一身白袍的富察芷兰像只磕头虫,连连磕头道,“我求您了,您成全我吧”,“娘娘,您成全我吧。”
见状我自扶住要头点地的芷兰,为难道,“快起来,我?”
富察芷兰闻声,泪流满面,脱了簪的发髻明显乱了许多,“娘娘和皇伯伯情深,知道痛心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您成全芷兰这一回吧。”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感性,还是自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凄惨,又或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自忍不住扶起芷兰,“好,我带你进去。”
因为弘墩是嫡出,所以灵堂设在怡亲王府的正殿,我自带着富察芷兰来在王府中,那幕天席地的一抹白,仿佛灼伤了芷兰泪如泉涌的双眼。
芷兰快步踏进灵堂,看到棺木心如刀绞的映在脸上,灵堂内,弘晓以及弘皎,剩下的还有胤祥的侧福晋等人,看到富察芷兰时各有惊讶。
兆佳王妃的惊讶和痛心让这个承受着太多酸苦的未来儿媳满眼心碎,只见富察芷兰对着兆佳王妃扑通跪倒,痛喊道,“额娘”
这一声额娘,喊痛了王妃的心,只见她紧紧拥抱着跪在地上的富察氏,泪流满面,紧紧相拥的两个苦命的女人在这一刻,心交织在一起无人能将其分开。
富察氏痛心疾首的几声,“额娘”,哭碎了太多人的心。
兆佳王妃紧拥着富察氏口中悲切,“我苦命的孩子。”
“对不起额娘”
富察氏的这一句对不起,承担了太多,替自己说对不起,替弘墩说对不起,还有更多的情感放佛只有这几个字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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