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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身边一下子倒下了三个女人,身为始作俑者的明溯压力山大。
www.biquge001.com尤其是两位小妇人见到明溯无事后那种欣喜念想渴望诸多情感交织的眼神,让之前沉浸在偷情的禁忌快感中的明溯心中不由一惊,临近可是很多里民在偷偷盯着这里。这么多时日的经历,告诉明溯一个道理,千万不要把古人的情商想像得太低。明溯偷偷地低头往后瞄了一眼,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脸上择人而噬的表情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心一横,正待拔脚开溜,父亲却轻轻地咳嗽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像晴天霹雳一样,顿时明溯的身影一震,静静地背对父亲,明溯没有敢回头,心头忐忑不安。
“你……罢了,你这就动身,去湘县延请一下张机大人吧。”父亲本来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还倒在地上的妇人,叹了口气,口气平淡地吩咐道。
说实在话,这时候明溯倒宁愿父亲痛骂自己一顿,这样心里也好受一点,可到了耳边却是这样一句淡淡的一句。一时间,明溯的眼角潮湿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酝酿着要涌出来。自穿过来之后,啰嗦的父亲,呐呐得父亲,严厉的父亲,慈爱的父亲……什么样的形象自己都在父亲身见过,何尝见过这样一个冰冰冷冷得父亲?
父亲一定是生气到了极点,甚至一点也不想和自己多说句话。明溯的思绪如潮,一种被亲人抛弃的沮丧涌上心头,木木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动身吧。”这时里人已纷纷过来帮忙,二人一组,提着腋下,将三人抬了起来,父亲亦与另一年迈妇人一起搀起了自家妇人,正欲转身,发现明溯还愣在原地,遂轻轻地又说了一句。
“湘县是哪里?张机又是哪个?”明溯回过神来,却发现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出过门的他对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毫无所知。
湘县是长沙郡的治所。你爷爷年轻时游学涅阳,与张机大人的父亲宗汉先生相交,我们两家多有交往,张大人承袭家门,十余年间先后转任益阳、零陵、衡山等县,现正在湘县任职,上次你溺了过去,还是张大人恰好访友经过,救治了你。怎么,你都忘却了?父亲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溯,确定如假包换之后,方解释了一遍,却顺口带了一句:“张大人曾拜访你爷爷,当时你尚年幼,围着药箱乱转以为奇,我尝记张大人还说让你稍长几年,十岁之后便拜他为师,学习医术呢。”
“哦,上次我还没醒呢。幼时的事情我亦不记得了。”这下明溯明白了,张机就是张仲景啊,湘县在长沙,有了这两个线索,自己找人就不难了,于是,转头便欲出发。
“也是,如此多年,若非今日情形,我亦已忘却当日之言。”父亲摇了摇头,看着晕死过去的妇人,复叹了口气,高声再吩咐道:“且去邻家阿爷处借那驽马以为脚力。”
半个时辰后,明溯已出了本亭,只不过脸上鼻青眼紫,屁股侧坐在马上,却是摔得不能端正。好在此时他身体奇异,一日之后已全部完好如初。
这是明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对母亲的病情焦急,却因少年心性,硬生生地在马上直起了腰身,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这一望,却望出了祸事来。
此时已是三日之后,明溯已进入湘县。“官三民四船五”,今日正是腊月二十四,甫进城门,便见街上有叫花子数名,乔装打扮,正挨家边舞边唱送着灶君。前世明溯出生于农村,对祭灶神的活动还是比较了解的,通常这一天黄昏入夜之时,一家人先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之后便在院子里堆上芝麻秸和松树枝,再将供了一年的灶君像请出神龛,连同纸马和草料,点火焚烧。院子被火照得通明,此时一家人围着火叩头,边烧边祷告。然而,湘县祭灶神活动却格外的有声有色。
颇有惊奇之下,明溯看得有些入神,却不曾想那驽马已经连续三天净是枯草充饥,此时正好一个娃儿手中正拿着麦芽糖,跟着唱曲蹦蹦跳跳地横过街去,正好路过面前。驽马也不客气,径直将脑袋凑了上去,一口咬过麦芽糖,连包装的棉纸带糖一起咯吧咯吧地嚼了起来。突然觉得手中一空,那娃儿抬头看时,正好看见一张毛毛的骇人宽嘴离脸不到半尺正咯吧咯吧地咀嚼着,一行行腥臭的口水顺着牙槽流了下来,正滴在自己脸上,后面还有两只大眼珠咕隆咕隆地盯着自己乱转,恐怖之下,竟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明溯自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耳边尖叫一声,回过头来却已发现一娃儿晕在马前路中央,直以为被马踏死了,顿时全身胆战心惊、如坠冰窖。
那娃儿家人正挤在人群看花子唱舞,回头见到这一情形,冲上来时发现娃儿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呼之也无动静,亦是心如止水,想死的心思都快有了。
不知甚人喊了一声“那马撞死人了”,顿时,四下奔出十余个汉子,各持棍棒,将明溯扯下马来,困在中央,把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有那机灵的,已连滚带爬,跑去官署报官了。明溯此时脑如浆糊,任凭诸人摆布,甚么话也说不出口。
正对峙时,外面众人喧哗起来:“张大人来了,里面的人快让一让。”众人自觉分开一条巷弄,明溯抬起头来,一个清峻瘦削的中年人,约莫三十余岁上下,匆匆地赶了进来,虽粗衣布袍,却别有一番威严。那中年人走到近前,却是什么话也没问,只是把明溯拨到一边,顾自蹲下,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把住娃儿的脉搏,半响,又轻轻地揭开娃儿的衣服,上下瞧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下仍在咀嚼不休的马口,长吁一口气,却把拇指扣起,重重地在娃儿鼻下嘴唇中间一点,便不再动作,众人仔细看时,那娃儿已是霍然醒转,眼睛一睁,找到家人便扑进怀里,委屈地哭泣了起来。
那中年人站了起来,对着四周,团团一揖:“诸位乡老,还请回吧,此哥儿只是惊吓晕厥过去,其他无碍。”众人纷纷还礼,三两散于街角。
娃儿家人此时也已回过神,忙拜倒在地,连连顿首,口称感谢张大人活命之恩。那中年人挥了挥手,那家人亦爬起来回家去了。
明溯见得无趣,又无人理他,寻思了一下,却是拉着驽马,亦欲离去,不想,那中年人一把拽住缰绳,说了一言:“你的马惊吓他人,且不可离去。”
刚才听众人口称大人,明溯心中已觉不妙,适才见无人理会,以为侥幸无事,此时那中年人一开口,心中反而一定:到底还是要抓了我去,左右是我惹的事,且先随去了吧。
不想,那中年人嘴中说着话,脚下却不动弹,明溯心中忐忑,然今非昔比,不谈武艺高强,至少也是小有身手,故强自按捺下心中不安,待在原地,且看那中年人欲如何于己。
“汝自放心,吾不会拘汝,只是要好好教导一番而已”,那中年人放开了缰绳。
一听此言,明溯彻底心定下来,埋首恭听中年人数落,中间听到纵马掠夺娃儿零食之类的话头,心觉冤屈,但囿于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完。
片刻之后,那人已说得无趣,亦是挥挥手,示意明溯可以离开了。
明溯还是不言语,弯身深深一揖,转身牵马便向前走去。走出十来步,突然想起一事,忙回头寻那中年人。
那中年人亦未行远,明溯上前再次恭恭敬敬一揖,问道:“敢问大人,可识得张机大人?”
那中年人一愣,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几眼,淡淡地问了一声:“汝寻他何事……哦,吾视汝甚是眼熟,汝乃何方人士?”
明溯便如此这般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及母亲极寒倒地寻找张机医治之类。
“原来是故人之后,吾乃张机张仲景是也。”还没等到明溯说完,那中年人,也就是张仲景已是十分激动,热情万分上前执着明溯的手,径直回家去了。一路上,明溯心中暗暗诽言:能不熟么?亏你半年前还刚见过我。若非我问起,你莫不是还要将我当贼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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