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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明溯与妇人随意用了点心,背了个大包裹,便径直出城投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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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莫七八里,胡魁、张三、杜永诸人并了那老翁,正在路边笑吟吟地候着。见二人过来,胡魁便挤了挤眉,问了一句:“早晨可曾安歇好?”众人哄然大笑。
闻言,二人自然知道事已泄露。明溯狠狠地瞪了那老翁一眼,黑着脸顾自在前面带路,妇人的脸却是殷红一片,水盈盈地快滴出水来,虽说胡魁似乎已忘了前事,可妇人却总也觉得尴尬,毕竟之前有了那等关系,每次见面总觉得难为情,于是便埋头不语跟在众人后面,却是不肯往前。
胡魁见状也心里明白,遂不再多言,紧打马往前几步,赶上明溯,探手一捞,便把明溯背上的包裹提了过去,横在面前。明溯也不领情,依然板着个面孔大步往前行去,有前面几个月的苦练打底,一时之间,竟也与马匹赶了个齐驾并驱。
不一会,二人便行到了那里外的小树林边,回头望时,其余诸人却远远地撂在了背后,不见踪影。二人驻马在旁边石上少歇片刻,远处渐渐行来数人,为首一人斗笠皂衣,满脸皱纹,身形伛偻,却是那日报信之亭父。
二人端坐石上,那亭父却是识得胡魁,着紧上来见了个礼,问道:“游徼大人也是为那明家小子而来?”二人对视一眼,诧异莫名,明溯也不说话,只是把那身子再侧了半个过去,胡魁单手驻刀,大咧咧地问了一句:“甚么明家小子?”
见二人不明此事,那亭父便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原来昨夜妇人通宵未归,前番里人皆知妇人与明溯走得极近,那里长大子便前往明先生家中及道尾小院寻了个遍,索性连明溯也不见踪影,于是指桑骂槐地把里内道中再折腾了一遍,见人便言明溯勾了他家妇人私奔了去,见了定要剥皮抽筋,装上笼子沉到那塘底。
先生心中约莫有点猜测,也没有多言,只是任他折腾,倒是明溯他娘一时忍受不住,挣扎着起床上前辩驳了几句,顿时捅了马蜂窝,好生吃了几个大嘴巴,生生地病了下来。那日梁国尉来时,里长大子却不在家,不知明溯授了亭卒,那里长却是清楚此事,见大子惹了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唆使大子前往亭里将那明溯狠狠地告了一番。
西位亭增加亭卒一事,亭长亦尚未见到文书,此时见里长大子告他亭卒,以为有人冒官行骗,遂大发雷霆,着令老亭父带了几个亭卒前来将那明溯先拘捕回去,自己却休沐回去贺那老父七十大寿去了。
听到这里,胡魁大概明白了个究竟,又好气又好笑地回头望了眼明溯:都是小子惹出来的事情,且看汝如何收场。
却不曾想,明溯此时听到母亲大人因为自己挨了委屈,想到以往母亲待自己的种种,想到母亲对自己的宠溺,此时心中直如添薪灭火,那怒气却是迅速燃烧了起来,那胡魁回头之际,正是明溯情绪失控之时。
只见明溯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石上,顿时石碎屑溅,散落一地。胡魁心中方道了一声不好,那明溯已如鬼影一闪,瞬间上前捏住那亭父喉咙,咬牙切齿地问道:“那妇人病得如何?”
亭父又惊又惧,却丝毫不敢乱动,颤颤地回道:“这个,却是不知。”
“那里长父子又在何处?”明溯一边说着,手指渐渐用力。
“此时正在亭里作客。”这是旁边一亭卒回的,此时亭父喉咙咯咯乱响,已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先去宰了他个直娘贼!”明溯野兽般低喝了一声,松开亭父,回身几步,一把便夺去胡魁手中长刀,跃身上马,连连扬鞭,便向那道外疾驰而去。
胡魁一时不察,被夺了长刀马匹,起身欲追,那明溯已到了百丈之外,颓然跌坐石上,连连叹息:“汝等惹了大祸了,此人正是那明家小子。”
众人面面相觑,那亭父舒张了一下喉咙,壮着胆子上前问道:“既然是那贼人,游徼大人胡不缚之归案?”
“缚汝父呼!汝可知,此人是县中实授西位亭求盗。汝等有胆,请自去缚之。”胡魁讥笑了一声,遂不再搭理此人。
“求盗……不是冒充的亭卒吗?”诸人一下子被这个惊天的消息给震呆在当场,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消化。
那边明溯一路扬鞭打马,不一会便与张三、杜永诸人会了个当面,三言二语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交代诸人在里外树林中等候,自己去去便来。不曾想,此时那妇人却“锵”地一声从旁边郡兵身边拔出腰刀,将刀刃紧紧抵在颈上,锋利的刀刃立刻划破雪白的肌肤,血液顺着腰刀流到地上,泪流满面道:“你身为人子,母亲身病,却不思榻前尽孝;身为人夫,妾身迷茫,却不知怜惜关切;身为人下,轻侠好斗,却不知珍惜性命,你欲置我等何处?如此,不如妾身先去了,免得为我再生事端!”说着便暗暗用力,刀刃深深地切入颈部……这时,妇人却是头上一疼,眼前一暗,人慢慢地慵了下去,手中的刀也滑落在地,却是旁边张三见情况危急,忽地一掌拍在她的头顶,生生地震昏了过去。
明溯忙一个跃身跳了下来,轻轻将妇人搂在怀里,旁边自有郡兵送上布条,将妇人脖间包扎了个严严实实。明溯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论上武艺,他在这个世上已臻至二、三流高手,但是应急处置之上,却还是略显稚嫩。适才他一心只想着报复,还来不及与众人商议,此时一腔苦闷和懊丧升上心头,明溯横抱着妇人无助地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那杜永上前说道:“六哥心中悲恸,我等皆身有同感,然此非寻常之时,还是先行安顿下来计划周详后再作考虑。”
明溯木然点了点头。那杜永与张三商议了一会,便由张三骑马飞奔而去报信,自己领着众人绕过那邑西地界,远远地奔那后山而去。
半日之后,在那山谷之外,众人恰好遇上了典韦,原来他正好外出打猎,此时正扛着一头野猪准备归去。于是,便由典韦引了进去妥当安置。这边典韦也着实得力,为了迎接,不惜耗费时辰开了一场烧烤大会,虽然没有佐料,却也香味诱人,滑润顺口,不一会已与诸人混到了一起,谈笑风生,丝毫也不见外,这暂且略过。那边明溯却是心忧母亲,带了杜永径自出山,奔了那邑西而来。
到了小树林边,天色已暗,那胡魁领着张三正守着一只大包裹,当石枯坐。见明溯归来,胡魁心中也是喜欢得很,遂不提适才之事,四人敲开了里门,往那先生家行去。一路上,众人神情奇异,指指点点,议论不休,明溯倒是心中坦然,那妇人已被自己安排在了谷中,你里长便是舌灿莲花,又能奈我如何。他却不知那里长父子得了亭父回报,此时正兢兢战战,连个家也不敢回,直待那亭长回来好庇护一二,哪还有心思来寻他纠缠。
明溯回到家中时,母亲大人正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眼睛半眯半开,憔悴的脸上没得半点血色,额头间浓汗滚滚,不时伴随着抽搐还咳上那么几声,正是那故疾未去新病又来。明溯一路闯进了里屋,还没靠近床前就能感觉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委实烧得有些厉害,顿时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正当明溯手足无措之际,那尾随其后的胡魁久在军中,见过不少病例,此时见了妇人模样,稍一回忆,便轻轻地咳了一声,言道:“亲家母此症甚似极寒伤身,又服了大热之物,此时正在出汗,想必无碍。”
明溯却丝毫不领情,回手一把揪住胡魁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无碍便无碍?要是有事我拿你命来抵。”这倒是迁怒了。不过此时胡魁也没必要与他计较这个,只是讪讪地干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里屋。
明溯这是当局者迷。先生可是亲见了妇人的景象,见明溯见大兄无礼,便上前呵斥了一句,慢慢地将日间情况介绍了一遍。原来那妇人虽然挨了好生几个大嘴巴,但是却无甚事,晌午时分就连那脸上红印也是消失殆尽。及至下午,妇人突然腹泻如洗,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又感觉饥饿难耐,便取那昨日准备的娇耳用了十余个,方才上床歇息,没想到此时变故突生,先是双颊,鼻尖零零散散出来一点汗珠,直至后来,索性大汗淋漓,直如雨下,便是眼前这幅场景了。
明溯这时也冷静了下来,母亲大人的症状他有点熟悉,不就是前世感冒了拉肚子咳嗽外加拼命出汗么,这么低级的常识自己竟然忘了,而且刚才还对胡魁极为无礼,想到这里,不由地偷偷瞄向胡魁,眼神里满是歉意。胡魁却没有在意,又笑了笑,道:“依吾军中所闻,积毒业已排尽,火毒随汗而出,亲家母当在这一二日间便能痊愈,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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