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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明溯方方赶到了那柴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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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倒不是那汗血宝马脚力不行,更不是山路崎岖,而是这宛城据水而建,进出皆要渡过白水,依水成城。
从溧河要到那柴里店,必然需要经过宛城城区。要进宛城,就要经过独山地区,先渡过白水。这边水面宽阔,水流缓慢,渡船比比皆是。出宛城同样如此,然而北门外的一段水面却是狭窄湍急,险滩密布,礁石横河,黄昏之间,却是出再多的钱银都没哪个船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载人过河。
上下细细寻了十余里,明溯才在下游蒲山一个小村庄中找到愿意夜渡的船家。
看来今天只有在老黄忠那屋子里讲究一晚了,从魏山迂回绕回柴里店的一段山路上,明溯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心中暗暗打算着。
没有电话就是这么不好,若是到了后世,以那通讯的发达,只须打个电话回去报个平安便是,然而,此时,明溯只能暗暗地祈祷,自己手下那些兄弟女人不会过分地担忧自己这个主公的安危。
那边郭贵等人左盼右望,一直等到城门关闭、华灯初上,都没看到明溯回来的身影,小半夜提心吊胆,暗暗揣测那路上发生了甚么事情不提。这边明溯正举着一只火把,慢慢地在柴里店附近摸索着那座目标小院。
应该说,此地便应该是柴里店了。柴里店是一个大的集市,从市口木杆上那高高悬起的三角幡儿上便能够知道。
据黄忠解说,他家却不居于那市集之中。明溯将那图凑近火把,慢慢地估算了一下,此时自己正处于集市北边大约两里开外。这个地方濒临白水河滩,枯萎的芦苇成片地倒伏在地,远处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地图显示,此处芦苇中间,有一处长长的河汊,几乎横亘于整个左岸,只需挑那芦苇稀朗之处,背离河岸走上千余步便能看到他家的小院子。
然而,寒冬枯水,正是收集柴草的时节,此时,一捆捆芦苇倒伏在地,满目望去,火把笼罩范围之内,皆是一片平坦的地方,即便是偶然遇到那稍许低洼之处,亦难以辨认出究竟哪里是曾经的河汊,哪里又是那干枯的洼地河塘。
不知不觉,明溯已在这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正想折回市集之中,寻那熟识本地地形的向导来辨认一番,突然,座下那汗血宝马却是长长地哀嘶一声,马首前倾,一个踉跄,将明溯摔了下来,撞在地上,劈头劈脑被那芦苇根儿戳上一戳,浑身火辣辣地,到处都像破了口子似的疼痛难忍。
一脚高一脚地,明溯磕磕碰碰地摸到那火把的地方,举起来往那马蹄下面一照,发现不知道甚么时候,那马儿踩上了一棵削得尖尖的芦苇茬儿,鲜血染红了小半个蹄子,更为严重的是,几根断裂的芦苇刺儿正戳在蹄间,白晃晃地煞是醒目。
这马儿已经不能再骑了。明溯心疼地拔出那些刺儿,安慰了一阵受惊的马儿,便将怀中的断刃掏出来,在火上略微烤了一阵子,火速按上了那马蹄中间,只听“嗤啦”一声,一阵腥臭混着焦焦的烟雾升了上来。那汗血宝马自从来到中原,又哪里吃过这等苦头,此时虽知明溯在为其疗伤,却还是忍俊不住,仰首长嘶一声,将那马蹄顿了起来,再也不肯落地,就这么一拐一扭地凭着另外三条腿儿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
左右一时半会也做不了甚么,明溯便牵着那马儿,悠悠地沿着河岸转起了圈儿。其实,明溯开始也是想用那最笨的办法来回拉上几个片区来定位目标的,然而,人的步伐本就是左右不一致,那马儿更是因为一条腿儿受了伤,此时更是习惯地往那受伤的一边偏转。四周皆是一片倒伏的芦苇,唯一的参照物便是右手边的河水滔滔声响,一人一马配合之下,不知不觉,便在附近转悠了好大一个圈子,这便是传说中的遭遇上了鬼打墙了。
心中明白其科学道理,明溯倒是丝毫不惧,自己体力强横,大不了便走上一夜,我就不信了,难不成走到天明还转悠不出这篇芦苇荡?
深夜时分,前面突然出现了黯黑的一片隆起,明溯心中惊喜,紧忙牵着马儿往前紧走了几步,果然不出所料,面前便是一座孤悬河岸附近的小院子。
及至近前,明溯却是发现那院中火光闪烁,隐隐之间,似乎有人居住着,便上前敲打了几下院门。不一会儿,便是一名老妪过来将门打开。
黄忠家中却是没有其他人,这个院中有人,自然说明自己找错了地方,明溯便客气地拿那图纸询问了一番黄家的住所。那老妪却是奇怪地望了明溯一眼,言道:“客官所寻的院子便是这里。”
“啊?”明溯纳闷地回想了一下那黄忠的介绍:这柴里店的住户均为外地迁入,黄家在此地除了父子相依,却是别无亲戚朋友,倒不知这老妪又是从何而来。于是便坦诚地言道:“我与那黄忠父子乃是至交好友,却从未听他们言及老家有何亲属居住。”
那老妪沙哑着声音答道:“老妇人本是附近流浪之人,奈何芦苇皆倒,无所居住,见这宅院久久无人,便临时占了,也能御个寒儿。”
原来是流民占了院子,明溯心中恍然,左右那黄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回来居住了,便也不在意,而是以半个主人的身份要求那老妪将主屋收拾出来给他居住,不管主家回不回来,日后这边好生看管便是。
见明溯言语之中已经默默许了其占有黄家宅院的意思,那老妪自然大喜过望,便殷勤地赶紧邀了明溯进去,将马儿拴在厢屋的廊前,自己去那主屋先歇息下来。
中间却是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便是那汗血宝马在院外还能镇定自若,然明溯牵了其入院之时,却气喘吁吁地死死地抵住地面,任凭明溯如何安慰,只是死活不肯进那院中。明溯心中以为这马儿被芦苇刺了一下,对陌生的环境比较畏惧,便也不打意,运足了全身的气力,强行将其扯了进去,却也不拴上,便就这么放在院中自由行走。
那老妪本来见了这马奇异,面上亦是变了颜色,本待避让一下马儿,后来见明溯发横,将那马儿降得服服帖帖,便也不再吱声,只是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晃悠晃悠在前面引着路。
那主屋似乎许久未有人居住了,里面虽然蛛网密布,灰尘四散,却是整齐得很。这些流民占了黄家宅院,却空出了正屋,显然还是比较识趣儿的,对此,明溯心中亦甚为满意,便唤那老妪找来一些芦苇,自己慢慢地将里面掸了一遍,便也算个住所了。
先前,那老妪出去寻找芦苇的时候,明溯却是听到隔壁屋子中有一小妇人声音,此后,那老妪与之对答了一番便息了声响,心中猜测估计是这老妪的女儿,便在那老妪出门的时候顺带言了一声:“我晚饭未用,不知能否让你那女儿做些食物过来,简单的填填肚子。”
“那是老身的主母。”老妪甚是奇怪地注视了明溯一会,接着言道:“冬日无甚食物,老身亦是数日粒粟未进腹中,如若客官实在饥饿难耐,可待天明之后,自去那南方的市集中用过。”这便是不愿意去为明溯准备食物了。
“可有汤水?”
“夜深难以辨别道路,却是不方便去取。”
“那你便去帮我那马儿准备点青草吧。”
“喏。”
明溯听到后面那没有食物,没有热水的话,心中已是十分失望,便也没有在意前面所言,索然无趣地将这老妪赶了出去,从行囊中间掏出了几块干粮,就着皮囊中的清水,慢慢地啃了起来。
不知如何,明溯总觉得这个老妪身上阴气沉沉的,不尽是说话,便是行走之间,竟然半分灰尘也没有飘起来,委实诡异得很。然而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填饱了肚子,和衣上床小眯了一会,明溯侧耳听听,外面除了那汗血宝马突然嘶鸣了一声之外,便是甚么声响也没有了。自家那马儿的德性,明溯清楚得很,在那郝穴官亭,以观鹄激流深潭上下自如的强横体质,都没能降得下它,区区几名妇人,明溯倒也没担心能够拿自家那马儿怎么样,估摸是那老妪拿了草去喂,引得马儿警觉,明溯心中想了想,也没有出去探望个究竟。
转眼便过了子夜,外面已是甚么动静都没有了,便是隔壁那小妇人,自从前面与那老妪对答了几句之后,也是没了声响,估计此时正在梦中会着那情郎,明溯咧嘴一笑,翻身下床,将那裤腿之处细细地扎了一扎,摸了摸屠龙,便轻轻地开了屋门,往那外面行去。
院中,汗血宝马正在四处游荡着,或许是蹄儿疼痛,天空乌云笼罩,微微的月光之下,此时的马儿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明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马脖上,顺了顺鬃毛,转身行到那墙角之下,寻得个低坦之处,单手一按土墙,便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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