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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宫装女子行了进来,小心地将托盘中四式佐酒点心放在了案件,朱唇微微张开,吐了一句悦耳的话语:“大爷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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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溯却是犹若未觉,猪哥一般沉浸面前那只清澈透明的琉璃酒樽的魅惑之中,不消看人,只须见到这一只完美无瑕的玉手,十金就值回本了。
“请问大爷,是喝美人血,还是英雄泪?”见明溯没有应声,那宫装女子又轻轻地问了一声。
明溯这才反应了过来,疑惑地问道:“甚么是美人血?”
那窗边的女子妖媚地将手指一翘,轻轻地亮出了手中的酒樽,一抹灵动血红映衬在流仙裙的紫色之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明溯顿时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紧忙连声言道:“英雄泪,那就英雄泪吧……”
不消说,美人血便是那女子手中端着的红葡萄酒。若是82年拉菲古堡的原瓶,说不准明溯还有点兴趣品尝品尝,其余的……那就算了。每次喝红酒,明溯总觉得就像那乡下的涮锅水放了点甜味素一般,怪怪的,实在难以下咽。与红酒相对的便是白酒,尽管这个时代的白酒度数实在太低了一些,明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定了它。
那宫装女人嫣然一笑,回身取出一只古色古香的三脚青铜酒樽,又在案上依次摆开钟、爵、角、觥、彝、卣、纍、瓿、卮、缶、豆、斝、盉等一溜酒器,手指纤飞如燕,一边迅速地将一觥湛蓝色的液体倾入缶中,回手又取了一角琥珀一般的液体加了进去,来回摇晃几下,口中却是缓缓地介绍道:“这英雄泪由胡商自西域带入我大汉,主要原料皆为商贾跋山涉水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运了过来,其调制方式特殊,配方深奥,稍有偏差则口味便有天渊之别……”
这宫装女子身材凹凸有致,曼妙玲珑,三角髻侧,两束流苏自然地垂至肩上,配上一支斜插的玉簪,尽显清纯秀美。随着制法的叙说,那女子柳眉弯弯似月,美眸清澈若水,琼鼻煽动之时,绛唇微启之中,自有一丝美的动人心魄的飘逸蕴育其间,让人对那神秘的酒水馋涎欲滴之时更是期盼着能够尽快一亲芳泽……
说到这里,那女子探手又从旁边取出一只鸡蛋,轻轻地叩破了个小口子,将蛋清滤了出来,只留下蛋黄倾入缶中,微微一搅拌,一股诡异迷人梦幻般的泡沫缓缓地膨了上来,蔓延出缶口。
随着幽蓝的酒水倾入樽中,一股浓郁的忧愁弥漫着旖旎的风情在指尖回旋了出来。
这时候,明溯方才醒悟过来——甚么英雄泪,便是鸡尾酒吧?于是,便不无惆怅地言道,若是能够在其中再投入一只火红的果子,自然又可以称之为霸王别姬了。闻言,那宫装女子身子陡然一震,不可思议地望了明溯半响,方才郁郁地言道:“不错,此酒原先配的便是朱红果子,由于保存不便,现在这里却没有了存货。不过,它原先的名称却不叫甚么霸王别姬……”
见与自己猜测的一般,明溯便自信地笑了一笑,抢先言道:“蓝色忧郁!”
“啊!”屋内二女尽皆惊讶地轻呼了一声,那宫装女子面色赫然,羞愧地言道:“原来是遇到了方家,妾身如此卖弄,倒让大爷见笑了!”方家便是行家的意思。
“不碍事,不碍事的。”明溯却是毫不在意,伸手取过酒樽,手中微微地一荡,便仰首直接饮了下去,方才咂了咂嘴,赞叹地言道:“此酒制作之时赏心悦目,饮后却又荡气回肠,其色忧郁,入口寂寥,回味惆怅,当真好酒也!”
明溯说完,回头又望向那宫装女子言道:“不知这位姐姐可否再调一回?”
片刻,明溯却换成慢慢地品尝,眯眼之间,小口小口地缀了下去,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就在身边慢慢地飞扬了起来。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闲暇的时光了,微微眺望着窗外大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明溯幽然长叹一声,摇摇头,再也不肯多发一言,思绪转瞬便飘出了二千年外。
见状,二女微不可觉地迅速对视一眼,目光之中尽是莫名的愕然。
这水云间可不是酒楼茶肆,等闲之辈进了这里,陡然见到如此精致的讲究,穿梭如燕的玉人,一举一动之间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无不迅速忘却了家中的美娇娘,迅速投入到人类最原始的冲动中去了。可这名显然是第一次见识排场的少年,除了起始时那一瞬间的沉迷之外,竟然很快地就走了出来,而且,现在,不仅是他自己,就连那见惯了人间丑陋的二女,都不由地随着那深邃的眼神,缓缓地沉醉在了无尽的寂寥、惆怅之中。
这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依在窗沿的女子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琉璃樽儿,恍然轻轻地往回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何,此时她的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母爱,恨不能立即将这少年搂在怀中,好生地疼惜一番。见了这番情景,那宫装女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家的姑娘已经动了情,心中微微地叹息了一声,便提了裙边缓缓地往外退了出去。
若不是水云间的规矩甚为严厉,此时,这名宫装女子亦是恨不能以身代之,自荐一回枕席。如此奇男子,当属百年难遇,若是果真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自己纵是托付终身又有何碍。死死地盯着那月白色的身影,宫装女子不甘心往外退了出去,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眨,似乎为了能多看上一眼,付出甚么样的代价都可以接受。
感受到了门口的忧郁,里面的女子嗔恼地将头抬了起来,逼视着那蒙了双层麻纸的镂空门棂缓缓地合了起来,这才轻轻移动脚步,来到明溯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面色黯然地跪坐在榻上,仰首默默地望着明溯挺翘的鼻梁。
春水盈盈之间,女子恍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依稀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自己本也是官宦家的女子,只因父亲坚持不肯搜刮民脂民膏,奉承上官,便被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发落到边疆筑城去了,家里的女人全被官卖入了青楼,便是她这个打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也不例外。想想当初遭受鞭挞的悲戚日子,女子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似乎是感受到了旁边女子心中的情绪,明溯不由自主地将手垂了下去,那酒樽中的英雄泪滴滴飞洒了下来,落入了女子的两腿之间。那女子受此刺激,羞涩得险些跳了起来,却是在明溯无视的神态之中,黯黯然地低下头去,无动于衷地望着那幽蓝的水珠透过薄可见肤的轻纱,嘀嗒嘀嗒地滑在榻板之上。
明溯已经彻底失了神去。这两年来,他一直强迫自己不断地拼搏,与自己的体能斗,与为害的流寇斗,与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名将士子斗,一刻也没有让自己闲了下来,就是为了能够暂时地忘却那温馨的一幕。
或许这个时代的空气质量远远超过了那时,或许快意恩仇时的惬意一时可以掩盖住心中的惆怅,或许通宵的放纵让自己可以沉浸在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之中,可是,繁华过后,尘埃落定,寂静之时,真实的世界却又历历呈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如果可以选择,明溯宁愿就这么平凡地死去,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隔着二千年的时空,孤寂地去度过一段看似热血沸腾的金戈铁马生涯。
穿越就是像一本围城,城外没有进来的竭尽心思,千方百计地想要钻了进来,至于明溯,已经身处其中的,则是彻夜难眠地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哎……”长长地叹气一声,明溯随手将手中的酒水倾倒了下去。食之无味,那就索性不喝了吧。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叹气似乎成了明溯的一种习惯,似乎是与天俱来的一般,顽强地伴随在他的身边。
在女子惊恐的目光之中,大半樽幽蓝的液体迅速泼了下来,冰凉的感觉混杂着盈盈的春水,黏黏的,酥酥的……明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子面上突然浮起了两片潮红。叹息声中,明溯倏然站了起来,转身便往外行了过去,寂寥的身影与旁边琳琅满目的酒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过喜欢滴脂的客人,见过善用皮鞭的客人,见过把自己手脚紧紧地捆扎起来的客人,甚至,一进门就躺了下来,揭开衣袍,无耻地指着下面,迫不及待地喝令自己坐上去,最后却是半盏茶的工夫就一泄如注的客人,也见过不少,那女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甚么变态的都见过,可像明溯这般,进来之后就为了喝上一樽酒儿,再泼了自己下面酒水淋淋,一言不发直接拔脚就跑的,却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
委屈,羞恼、气愤……此时,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甚么感觉,眼看明溯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之处,她不由地惊呼了一声,起身迅捷地追了出去。
随即,外面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侍立的数名女子无不愕然艳羡地望着自家的姑娘双股之间——这该是甚么样的猛男,才能将这幸福的姑娘折腾得如此之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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