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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辽阔空旷,橙天光上红烟如摇,万物波折,一旁的森冷地室寒气浩渺,翻卷如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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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阒寂,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在他们进来时顾茂行微有一愣,但只在双眸中稍纵即逝,旋即浮起的是不屑冷蔑的张狂。
桃花眼立在远处,数千只弩箭齐齐对准大殿,不敢轻举妄动。
我吊在半空,双臂麻的没了知觉,但对我而言,这样的僵持是有利的,至少免去一顿皮肉之苦。
可不知是哪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嗖”的一支弩箭疾射而出,彻底打破了沉寂。
弩箭所射方向是一个褐衣男子,就要射穿他肩胛之时,他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疾飞的箭矢,长指一搭,竟将刚硬易折的长箭给弯曲成了绵软一团!
我瞠目结舌,在卿萝眼中也看到了一样的惊奇。
扭曲的箭矢被他扔在地上,他看向顾茂行,眸中有狂热情绪。
顾茂行一笑,语声凉如深秋之潭:“很久没让你们开杀戒,你们也是无聊了,既是送上门的,便赏你们了。”
桃花眼怒喝:“放!”
数千弩箭一瞬射出,密集如雨,烈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扑面而来。
结阵挡箭雨是蠢货才干的,古时战乱,巫师道士所设阵法,哪怕强硬如垂天之幕和太清仙阵,也抵不过万箭齐发。这世上,再强的术阵都比不上团结的人力,这就是为什么凡胎能将妖魔驱出人界。
上百位褐衣男子迎身而上,各自白芒环绕。以光屏为盾。有些劈箭如折柳,去势汹汹。有些运气不佳,身处箭雨密集处。光屏被强行射穿,碎裂后他被强劲的箭风扎在地上,血肉模糊。
空中箭雨纷至,亦有红色长芒回击,这种红芒我见所未见,细长如湘竹,灵活如游蛇,撞向那些暗人后会顷刻将他们的血肉之躯击个粉碎,血水喷溅。
战线拉得极长。一时间,风声呼啸,惨叫骤响,腥气弥漫长殿,幢幢斑影中,红芒狂舞,箭雨疯魔,一片薪炭熔炉。
顾茂行负手执鞭,秉身而立。冷漠望着,忽的出声,自嘲般的低笑:“好一个杨琤……”
我一愣,他抬起眼睛。目色一敛,旋即我身子一晃,从半空跌落。摔在了冰冷的血地上。
他毫无感情的朗声大笑,将数十支箭矢隔空化为碎屑。斜觑着我,冷冷道:“女人都是祸事。要没有你,三年前杨琤便有一番大作为了。”
我愣愣的睁着眼睛:“你说什么?”
他冷笑:“我留你不得,否则会坏我好事。”看向一旁几个颌首跪地的女子:“把她们关好,不得放出,若出什么意外,直接杀了吧。”
“是!”
壁画下端开启一方石门,我和沈云蓁被强押了过去,顾茂行没有同来,我看向卿萝,她面无表情的走在我旁边,微微摇头。
石门里空气混浊发霉,像是数百年未曾有人踏入。
二十多个女人跟着我们,我无力挣扎,被推着往下坡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道宽一丈,近乎垂直的石阶。
上方有明亮光线,隐隐可闻磅礴雨声,我莫名心悸,眼皮直跳,旋即一阵久违的剧痛砰的在胸腹间炸开,汹汹的涌了上来。
“啊!”
我痛的折了腰,沈云蓁急道:“初九你怎么了?”
我嘴角抽搐,眼泪横流,押着我的那个女人拽起我的头发:“别耍花样!”
我被推着往前走去,剧痛越发强烈,我张嘴呕出好多血,再无力支撑虚弱的身子,朝尖锐的台阶倒去,却被人狠狠拽住,一掌劈来:“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我强力撑开眼皮,胸腹痛如一潭搅烂的淤泥。
又一掌朝我劈来,脑袋嗡鸣之际,我听到女人的哭声响起,空灵苍远,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刹那有许多缭乱可怕,见所未见的幻影从我脑子里面钻了出来。
陌生的面孔,可怕的场景,女人尖叫着,嘶吼着,被撕扯着头发往石笋高坡上拖去,拖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她们的丈夫精壮高大,却被绑在滚烫的铁柱上,刺鼻的焦烟冲天而起,却得不到老天一丝垂悯;小孩在一旁大哭,被人残忍的用长鞭抽打,边往铁柱之下投入炭木……
有熊熊烈火焚尽一切,旋即被冲天洪水吞没,万物化为齑粉,一场枯骨劫灰。
头痛如绞,我张嘴哭叫出声音。
沈云蓁拼命挣扎,忧心道:“初九!你怎么了!”
“别吵!给我闭嘴!”又一掌朝我劈来,却于半路被拦下,卿萝厉喝:“啐!我忍不下去了!”
挑开那人的手臂,她的神思飞快将沈云蓁扯了过来,结阵挡掉一众女人,把我和沈云蓁拍向台阶,以一道清光长阵彻底隔开,喝道:“你们快上去!别给我添麻烦!”
我忍痛用嘴咬开手上的绳索,再帮沈云蓁解开束缚,回头望向卿萝,她踩着石壁借力旋身而起,长腿带起白光扇影纵劈向一个女子,女子结阵欲挡,却不敌,被震飞了出去,一口血沫。
卿萝抬头朝我们望来,长发飞舞,怒目:“还不快滚!”
我咬牙,和沈云蓁回身,拉着手朝上奔去。
石阶太高,目不见顶,雨声带起的回音极响,爬了半个时辰后,我们躲在路旁的石罅里歇息。
大雨像暴怒的猛兽,长风自上灌来,我缩成一团,将破烂的衣衫拉拢到身前。
沈云蓁担忧的望着我:“初九,你感觉如何?”
我垂头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
安静良久,仍没见到卿萝上来,我心慌意乱,想要下去看看,沈云蓁拉着我:“别去。”
我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擦掉眼泪,她轻声道:“许多事情,由不得我们,就如你在殿中同我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份苦。”
“可是,可是……”我哭出了声音,抱着双膝颤抖,无助道,“我好怕她会出事。”
她同我一样靠坐着,抱着膝盖,难过的虚望浮空:“我也怕……为了我一个已死之人,牺牲那么多壮士,太不值,我拿什么还。”说着转眸望向外边台阶,“初九,这儿上去,会不会就是逐鹿潭了?”
我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担心的望来,“你方才是怎么了?”
我一顿,那些可怕的幻觉如幻寐般重现,我垂下眼睛,沉默一会儿,将从未同他人说过的心事讲了出来:“我似乎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我未曾见过的画面。”
“未曾见过?”
“也许又见过,可我没有印象。”衣袖抹掉泪痕,我看着身前陡峭嶙峋的石壁,难过道,“我曾被压在湖底四年,可好像又不是一直都呆在湖底的……”她神情迷惑,我看着她,苦涩一笑,“就是神灵出体,在四海天地飘荡,然后就见到了一些画面……大概是这样的,可是我现在脑子特别不好,很多东西我要很辛苦才能记得住。”
“初九……”
她握着我的手,眸色有丝悲悯,良久,低声问道:“那方才?”
我双眉微拢:“是场屠杀……可能是因为刚才那场厮杀让我悸然,也可能就是在这里发生的……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手指比一个噤声之势。
我微微点头,她在地上摸了摸,倾身探出眼睛,忽的一僵,惊恐的朝我看来。
我被她吓得失魂,以为出什么事了,忙无声问她怎么了。
她缓缓垂眸,她修长白皙的手正嵌在一个头骨空洞的双目里,她大惊失色,忙往后缩去。
白森森的头颅埋在石中,阴测测的将我们望着,可是好小,还没杨修夷的手掌大。
我伸手拨开头颅旁的泥土,竟是颗婴儿头颅。
这时我也听到了脚步声了,一愣,沈云蓁看了眼白骨,捡起一旁的石块,我唇瓣动了动,让她小心。
她背贴回石壁,悄然探了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疾雨之中,它安静轻细,一步一步靠近,就像狂暴的雨夜上空,斜挂着的如洗明月。
我满心忐忑,又不安,又期待,双手攥紧衣衫,心中祈愿一定要是卿萝,一定要是卿萝。
可不是。
沈云蓁飞快回身,严峻的朝我看来,神情史无前例的惊骇。
我心中顿时空了大片,黝黯无光,旋即想问她看到了什么,却不敢发出声音。
一阵冷风灌入,响在空荡的石阶上,有呜咽回音,似亡魂在如泣如诉。
我们紧紧贴着洞壁,我抓起一捧碎裂的石子,严正以待。
脚步声越来越近,细细沙沙,听着委实奇怪。
我看到沈云蓁的身子在轻轻发颤,不由握住她的手,清寒冰冷,毫无温度,她冲我惨然一笑,回过头去。
一步,两步,三步……
我觉得越发近了,脚步声却忽然停了下来。
风声雨声如此滂然,我却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未待我平复下去,一个扭曲黑影蓦然蹿出,于石罅口冲我们张嘴嘶叫!
我吓得脸色惨白,沈云蓁尖叫一声,活活吓晕在了我身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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