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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郑馨华怒气难下,伸手就将桌上的茶杯向边儿上站着的下人砸去,“一个小小丫头都料理不干净,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那三两个边儿上站着的宽额面憨又满脸青肿狼狈的汉子不敢出声,只顾着自个儿站着。
www.biquge001.com只等他们郑夫人面色稍稍好一些,最边上那上了些年纪的瘦小老妇人瞧着郑夫人脸色,寻思着要怎么开口解释开脱。
面上颚骨突出细小的眼睛飞快转动着,这长得是十足的势利眼,许久不出声,最后她才切切站出来,低着半边脸,委屈万分,“夫人息怒,原本奴才们治得那丫头死死的,可恨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来,这……奴才们也万万想不到啊。”
郑馨华冷哼一声,“哼,这样扰了本夫人的好事,王府上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那老妇人犹豫一下,瞧着郑馨华难看的脸色,最后才慢慢小声说出口,“管事的人,是千玥少爷……”
来去无踪的人怎么会管起闲事来了?此时郑馨华面上倒是有几分惊讶之色了,她印象中就只偶然在府上撞见过一次这人,此人花名在外她也略有耳闻,当时只是觉得好奇,为何此人会与王爷一道?后来王爷不许府上的人过问,也就作罢了。
郑馨华眉头蹙紧,莫是这人跟清竹苑那边有什么干系不可?用计至深的女人,心里想的难免会比寻常人要多,就如现在的郑馨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是盯着清竹苑那个地方。
老妇人见郑馨华许久没有说话,想是心中谅解了他们些许,便再而上前,赔着笑脸道,“照奴才说,夫人实在不必过于在意那丫头的事,如今夫人计成,离夫人所想之事必是不远了,夫人理当是高兴才是。”
这话说得不错,中听。如今她确实是一计功成,除去了那沈若沫,连带那不自量力的胡妍言,自然更有一层隐晦不为人知的,便是顺带伤了玲妃,一夜之间,她得了最大便宜。
一举三得,尽得她心!
“人老最皮子功夫不减分毫,算你还会说话。”瞥了一眼那老妇人,郑馨华深深地笑起,心情顿时好转,终于决定不再计较,“行了,今儿本夫人心情好便不跟你们计较,要赏头的去后院找小青,记着以后手脚麻利点,都下去吧。”
“谢谢夫人。”
这人一走屋里就空了下来,也终于安静了,郑馨华面容上稍有些疲惫的倦意,手指轻轻地按着眉头,舒缓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其实有时候她也会想,她为何总是那么疲惫不堪呢?疑虑在心头不过半刻,头脑便被另一清晰的声音唤清醒了。
做那么多的事,无非就是想清干净了王府上的女人,最后再得到王妃之位。女人没有念想是活不了的,就好像郑馨华这样的,明知道王爷心里根本没可能有她一分一毫的地位,也要跟靠近他身边的女人争个你死我活。
说是她可悲呢?还是说残忍呢?不得而知。
*晨晓如期而至,没有丝毫拖延。只是在王府上,这个清晨显然是不一般的,不寻常,说不寻常倒不如说是非常让人惊诧的。
今儿大早,清竹苑门前就候着一竿子人,规规矩矩站成一排,面色恭敬和气,眼看着清竹苑紧闭的竹木门久久未开,也不敢道半句不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花秀面色堪忧地看着若沫,看着久久怔然不说话的若沫,双目稍稍放空,温润的眸光定住不动,显得有些呆滞,看到若沫这幅模样,她反而是紧张不安了,“王妃,你倒是说说话啊?”
自从若沫醒来,花秀将昨晚之事细细相告,本是平静如水的面容,一点点被触动……只当花秀支吾半天才终于道出她已怀孕一事之后,她便哑然。
“你说,我怀了孩子?”若沫声音轻得不像话,就像飘在空气中的单单云烟,风一吹就会散去。然而此时她的眼神又是这样明亮,闪烁着微微而动的光芒,让人不得不对之坦诚。
“是。”轻声回答,花秀握着她的手,许久才将目光看向她,“王妃,你怀了王爷的子嗣。”这一声有些沉,甚至那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若沫没说话,只是又沉默了。垂下眼眸,看见了膝上的被角微微起了褶皱,伸出手便去轻轻抚平了它,动作十分轻柔。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突兀的一问。
花秀好半晌回不了神,怔怔看着若沫,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是王爷送回来的。”
闻言,若沫适时嘴角微微上扬,不悲不喜,只是当手不经意间覆上了自己温软的小腹时,心中徒然一动,胸腔里涌上一股热热的暖流,憋在心口化不开,有些疼。
手中轻轻抚着隔着被褥的肚子,目光不经意间柔和了。原来,在她丝毫不察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生命就悄然在她身体里面生长起来了。
这感觉,好新奇。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听见那紧闭的木门终于吱呀一声,轻轻被人推开了。
“给王妃请安。”一排人齐刷刷躬身问安,那场面是自若沫入王府以来,从未见过的。眼看着这毕恭毕敬的人,若沫现在心中倒是生出些悲怆来,何时她曾这般受人待见了?
“王妃,奴才们奉王爷命令前来恭请王妃,还请王妃移驾。”为首的那人笑容可掬,语气里尽是恭敬谦卑。只是这会子,旁人看了去,少不得了讨好的味道在。
王府人多,心思也多。前段时间这些人于她是如何薄情以待?人心里都是十分清楚。若沫自然是知道如今这些人的捻在肚子里的想法,只是眼下不愿意再去计较了,只是淡淡一笑,“有劳了。”
人心随时可变,过于计较,太累。
只是,临行前,若沫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清竹苑半敞的木门,空寂冷清,就让她初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变。其实,她还真没想过,哪天她就离开了这。
转过身,若沫心中淡然,还是那一句老话,从来来去不由己。
“王妃,如今您就住在碧华园了,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奴才,必定随时领命。”将所有细碎琐事都打理好了,那人走到若沫跟前哈着腰,态度依然是十分的恭敬。
“有劳了。”若沫面上淡笑以应。
“哪里,王妃客气了。”那人左右瞅着,想着没什么可打理了便想着早早走掉了才好,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继续呆着了,人都有几分廉耻的,之前怎么冷待这王妃,他们心里也是清楚的。
留着三分情,日后也好见面。于是那人继而道,“如若没什么吩咐,那奴才便退下了。”
“好走。”若沫从始到终都是礼貌相对,不骄不纵,面上如平淡秋色。
眼看着那群人渐渐远去,花秀才走过来,给若沫披上一件外衣,“见风使舵,处处讨好,王妃不必在意这些人。”
手抚上肩上的外衣,若沫笑笑,她哪里会意他们?只是久来未曾踏进这华贵之地,心中徒生凄然罢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派奢华之风,精雕细刻之所,到底是久久不曾接触了。
若沫仰头,看看头顶那一如往昔的朱红木梁,光华温润,适时那架台上缕空铜壁香坛子飘出缕缕熏香,绕上木梁之上,多少让人飘忽神迷。可这里,总是让她心中难以舒然。怎么说,她初进门,新婚之夜等候夫君前来揭喜帕华丽之所,就是在这里啊。
“对了,花琪!”若沫突然想起,今儿早上也没见着花琪人!转而拉住花秀的手,神色略略有些紧张,“花琪怎样?”惊心动魄过了一夜,她是什么都不知晓,不知情。
“王妃莫急。”花秀安抚着若沫,帮她披好身上的外衣,继而道,“王爷那边传来话了,花琪没事,今儿中午就能回来了。”其实这也是昨晚深夜派人传来话的,不知来人是谁,凭着自己本能认知,便以为是王爷差的人了。
听见花琪没事,若沫这才稍稍缓下一口气来,“如此便好了。”转而再投去旁边的花秀一眼,看着直至眸光柔下,“如今,我最担心的,最要紧的,莫过于身边的你们。”
花秀一怔,她知道她们王妃是真的心疼她与花琪两人,看在眼里的,是王妃她临危之时还时时刻刻记挂着她们。看看,她们王妃就是这样心善,让人心疼,想到深处,花秀眸光闪烁,紧紧握住若沫在宽袖里面的手。
“王妃,咱如今万不能再让人陷害了去。”花秀看着若沫,目光诚诚,王府里的女人个个心狠手辣,她们王妃孤身一人,如何能敌?如今最期盼的,便是今后不再被人陷害。
微微一怔,过后若沫轻轻笑了,“自然的。”
一抹笑容淡然而从容,彼时窗外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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