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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小楼的顶层向桃花谷的方向眺望,那一片盛放的桃花熠熠如辉,赤若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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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霓赤着脚,苗家的孩子,自小|便是这般,静静地凝神望着眼前情景,她不禁有些迷惘。
身后有细微的响动,淡淡的伽南香如影随形。
果然,好听的男中音在背后响起,“锦霓,怎么又不穿鞋子,大小不合适么?”
说完,手抚上她的一侧削肩,掌心下是上好的绸缎裁制的衣衫,手工细腻,柔软丝滑。
绣鞋、锦衣,这一切都是陌生而新奇的生活,锦霓不自然地后退几步,她还是不适应龙公子的触碰。
“我、我忘记了……”
感觉到她的疏离,龙公子的眸光依旧是淡淡夹杂着哀伤,双|唇紧抿。
他手上抓着一双小巧的女子绣鞋,弯下腰去,一手执起她的右脚脚踝,自己则是单膝跪地。
“不,我自己来!”
锦霓意识到他要给自己穿鞋,红了脸,赶紧拒绝着,无奈,龙公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已经准确地给她的纤纤玉|足套上了鞋子。
她无奈,只好拢住他的肩膀,站稳身子。
穿完右边,又穿左边,她赤-裸的小脚儿微凉,他在掌心里攥了好一会儿,捂热了才把鞋穿上。
再起身时,他的眸光早已温软下来,脉脉如一捧润洁的水。
虽然眼里看不见,可是,他的心里依旧有她。
“谢、谢谢你!”
心跳得好快,忽而上,忽而下,锦霓一下子懵住,耳边似乎响起姑姑的话来。
这,这就是喜欢么?!
想哭又想笑,为什么在龙潭不过待了几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原本安静如深泉的心,好像被谁投下无数石子,砸起水花片片,叫她不得安宁。
龙公子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吓到了她,赶紧辨认着她的位置,急急伸出手。
“我弄疼你了么?”
他以为是自己没有掌握好力道,叫她感到疼了。
锦霓瑟缩着,不是怕他碰到,而是怕自己被他一碰触,整个人就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没、没有,不是,我……”
她用力摇着头,想把乱糟糟的思绪都甩出去,无奈,除了涌|出泪水,便再无他法。
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手掌上,男人有些慌乱,只好一把抱住她,将她牢牢困在自己怀中,不住地问着。
锦霓抬起手背,擦擦眼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熟悉又陌生,只要一接近他,她就心中忐忑惴惴。
“龙公子……”
她只好随便找出个什么话题,不然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有喜欢的人么?喜欢,是什么感觉?”
锦霓只觉得圈住自己的双臂似乎用力收了一下,然后,他便松开了自己一些。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他让怀中的她,找到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胸口。
“喜欢?我只是后来才知道,那是爱……”
她动了几下,然后静静伏在他胸口,这样太过亲密的姿势,可是他有力的心跳和淡淡的体温,叫她欲罢不能,放不开地眷恋着。
心尖儿有些发酸,原来,他是有喜爱的人的……
抽抽鼻子,锦霓闷闷地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怎么不在你身边?”
他很敏感,一下就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闷笑了一声,才悠悠道:“我把她弄丢了……”
锦霓忽而抬头,惊讶道:“弄丢了?那你还不去找?那……你的眼睛……”
直觉里,他的眼睛,一定那些过往有关吧。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戳到人家的痛处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哪有这么直接问的。
锦霓吐吐舌头,庆幸他此时看不见自己的窘迫神情。
然而他却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用下巴蹭着她软软的头发,吐出一口气。
“我中过毒,而且无药可救,终于失去了她。后来,我找到了一位故友,她提议我,若是舍得一双眼,就可以帮我将全身的毒,尽数攻到双眼里,然后逼出毒来……”
原来,他是这样瞎的。
想象不出,身边的男人曾经遭遇过怎样的苦痛,锦霓却忽而心疼起来,心底似针扎,钻心地刺痛。
手,抚上他的眼,轻轻地,怕弄疼他一样,沿着浓眉一路滑下,蜿蜒着抚摸|他的眼。
虽然失明,可是他的眼睛依然很美,没有丝毫的伤疤,甚至连瞳孔,看上去都是清澈的纯黑。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见过你的眼睛……好熟悉……可是……想不起来……”
锦霓露出困惑的神情来,这份茫然令她痛苦,赶紧要收回手,不敢再看他。
飞快地反握住她的手,他赫然闪现过激动的神色,口中喃喃:“你想起什么了?是不是?”
被他的急迫语气吓到,锦霓挣了一下,头痛欲裂。
可是,他依旧紧逼不放,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拗断。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弱弱地辩解着,害怕他突如其来的逼|迫。
“大哥!”
相持不下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话音刚落,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将锦霓的手,从龙公子的手里解脱出来。
“你这样逼她,是没有结果的,万一她再跑掉,你还能找得到?!”
来人,是郁骁。
看清面前是郁骁,锦霓想也没想,赶紧躲在他身后,略显惊恐。
执起锦霓的手腕,上面已经红了一片,郁骁揉了几下,这才低语道:“一会儿我去取药膏,给你揉揉。”
郁骁的话,她听见了,可是,听不懂。
点点头,锦霓抽噎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先回房了。”
说完,她飞快地跑了。
郁骁叹了一口气,走向发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大哥,你操之过急了,吓坏了她……”
龙公子,或者说,是郁骥,神情萧索地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走吧,郁骐到了,多年未见,咱们好好叙叙旧……”
三兄弟,在那件事之后,还是头一次聚首。
锦霓红着眼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半闭着眼,沿着长长的楼梯往下跑。
木质的楼梯有些逼仄,只容一人通过,拐角处,她一个转身,撞上了人。
鼻尖好痛,将她忍了多时的眼泪都逼出来,锦霓吸着鼻子,眼泪汪汪。
透过湿漉漉的眼帘,看清面前的男人。
和龙公子及郁骁都不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美,是个充满阳刚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和犀利。
他本来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不悦,然而待锦霓抬起脸来对上他,就看见他眼里射|出激狂的目光来。
“你!”
他刚要出声,郁骥和郁骁已经下楼了,见到郁骐,忙出声制止道:“郁骐,这是苗疆圣女的侄女,锦霓。”
郁骐性子急,说话冲,他嘴边那句“莲儿”几乎差点就要冒出来。
什么能比找到失踪已久的亲人更重要,什么能比知道心爱的人尚在人间更重要呢?
嘴唇不住地翕动着,眼前一黑,郁骐几乎站不稳,赶紧抓|住楼梯扶手,稳住心神。
闭闭眼,他几乎感觉到眼中有泪花滚动,不断看到郁骁暗示的眼神,郁骐敛住惊讶和欣喜,压下一肚子的话,淡淡道:“锦霓姑娘……”
锦霓用袖子擦擦眼角,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撞了人还不道歉,赶紧低下|身子敛衽做礼。
“无妨。”
郁骐挥挥手,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她的一眉一眼。
她没什么变化,只是长大了。
不再是十四岁的青涩身子,而是十六七岁的婷婷少女了。
郁骥当年给她服下的药,似乎失去了效用,他们的步莲华,早已重生为另一个,叫锦霓的姑娘。
锦霓疑惑地看着三个男人之间的暗涌,他们之间交错的视线,灼得她有些害怕。
“龙公子,我、我先下去了……”
小声地知会了一声,锦霓一掀裙摆,噌噌地下楼了。
“她变了一些,是么?”
郁骐率先出口,幽幽地叹了一声,眷恋地看着那一抹人影飞出小楼。
郁骁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啊,而且压根不记得过去的事儿,一直以为自己生在苗疆,长在苗疆……”
没人注意到,郁骥抓着扶手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看不见她,可是,他能感觉到她,正是这份心念相通,使得他在两年前找到这里,顺利地“取代”了龙潭的主人,暗中调查一切。
他好怕,怕太急,太快,吓到她,可是,若再不快些,芈闲鹤的军队驻扎到苗疆,他怕她就再一次离开自己。
“圣女将她照顾得很好,胖了一些,而且个子高了很多。”
郁骐感慨着,三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有些不以为意,郁骁淡然道:“她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久,难道身为人母,不需要尽责么?”
郁骐一脸惊讶,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莲儿是圣女的孩子,那为什么会流落在楚国……”
是啊,若不是当初,玉笙烟说出事实的真|相,步莲华也不会万念俱灰,亲身赴死。
“够了!”
郁骥终于出声阻止,打断了二人的话。
“趁着还有些时间,我们赶紧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然后想法子,把她从这里带走。不然,我担心朝廷会有所行动,交不出皇帝要的东西,恐怕芈闲鹤会派兵来这里。”
三人齐齐向已经走到龙潭边的锦霓望去,看见她有些落寞地抓着玄白的脖子,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脸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