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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寂寂,孤灯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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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北风呼啦啦作响,一串串泣饮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似有若无,听在耳中,如同银针刺在胸口一般难受。
袁循犹自后悔。
他早该想到的,要是他早一点把淳安从廷尉署里带出来,要是他早一点把淳安送到阿细身边,那么,就不会令阿细如此担心。
接到侍从递过来的消息:九娘要见他。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
哪怕,是为了淳安。
自父亲称帝以来,自做太子以来,开天辟地第一回,他觉得,这个身份还有些用处。
往常他只感受到压力,以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厚望,这一次,他感觉到信赖,以及赋予肆意行事的权力。
当郑芊容颜憔悴站在他面前,担惊受怕求他救淳安,和他说,她想见女儿。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亲自把九娘安置在这燕雀湖畔,转身就去了廷尉署。
知法犯法,冒天下之大韪。
他亦不在乎。
湖畔庭院,曾经的湘东王府旧址,前两年,他就把这座宅子给购置了下来,空闲至今,日日皆有人打扫,没有荒弃。
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归于悄静,几至无声。
孤灯已熄,夜近阑珊。
天上一轮弯月,透着一股清寒,洒落在庭院里的银光,分不清是白霜,抑或是月辉。
袁循在廊下站了半宿,不知疲倦,亦不觉寒冷。
身上的锦袍,似乎比鹤氅更能御寒。
吱哑一声响,明明很轻,但在这万籁俱寂的院子里,又从身后传来,袁循几乎一瞬间,便惊过神来,朝身后望去。
“淳安。”
从门打开处走出来的人正是萧令姜,“阿娘已经睡着了。”
一听这话,袁循的目光从门口处,转了回来,望向面前的萧令姜,轻劝道:“你也早些去睡,好好陪着你阿娘,别让你阿娘操心。”
在他看来,郑芊必是累极了,才睡过去。
“睡不着。”萧令姜的声音很清冷,整个人比这冬月夜里的温度,还要寒上几分。
“外面我都派了人看守,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你放心去睡。”
“把我送回去。”
袁循愣了一下,摇头道:“你和你阿娘,可以先在这里住下……”
“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萧令姜弯腿踞坐在台阶上,乌黑的眼眸,盯着天上的寒月与星芒。
只是星星,仅天外三两颗,不似夏日的夜空,繁星满天。
阿迟和她说过,人死了,就去了天上,变成了一颗星星,她从来不相信这话,但偶尔,又希望,这是真的,她便能去寻找阿耶。
譬如此刻,她已许久,没有看见过天空了。
她盼着,云际之上的那颗星,是阿耶变成的。
一阵北风吹过,袁循劝道:“淳安,这外面冷,容易受冻,你先回屋去。”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萧令姜侧头,盯向他,“这地方,很快就会让人发现,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这话,袁循不由轻啊了一声。
紧接着,对上萧令姜冰冷的面庞,神似九娘的眼睛,袁循心中一顿,于是蹲下身,伸手握住她肩头,“你不用管这些,好好陪着你阿娘就行。”
他的确没有多想,也没去多想。
早在郑芊和淳安见面不久,他身边的侍从,就已禀报过:宫里的陛下,在找他,青溪二桥的郑家,也在找九娘。
廷尉署,已乱成一团,京中出动了一半以上的羽林军。
他想不到,接下来,要怎么应对这些,也不怕被淳安鄙视,但这些,都不是淳安要想的,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岁的孩子。
“我不会让你再进廷尉署。”
“我不在乎。”萧令姜微微扬了下头,她刺杀曹益的那一刻,就没想活下来,如今多活一天,她就赚一天,冷漠地推开袁循的手,起身往屋子里去。
似早已习惯了萧令姜对他的疏离与防备,袁循并不太在意。
他是该想想,接下来,他要怎么办了。
躲,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去郑家。”
行至院外,袁循对拥上前来的侍从吩咐道,只是话音刚一落,又改了口,“不了,明日下晌,我们再进城。”
他出城时,行踪隐秘,那些护卫和羽林军要找到这里来,至少也得用上一天两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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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不同意。”
郑绥连连摇头,且不说,郑家女少有为妾的,单单九娘的性子,就不合适,九娘生性懦弱,要是进了东宫,在名份不正的情况下,还不知会怎么被欺负。
“这是王家的意思,我也同意了。”
“阿兄。”
郑绥朝着对面的五兄郑纬,急喊了一声,“大不了,撕破脸皮,不要名声了,九娘纵然再嫁,郑家门客无数,任意挑选一个,定能做正头娘子,没得这么委屈自己。”
“谈不上什么委屈。”
郑纬接到王家递过来的消息,他心里面把袁循骂得个狗血淋头,他把九娘藏起来,也就罢了,偏让王家抓个正着,王家这回也是狗急跳墙,为了保住太子妃的位置,才出此下策。
他不想闹开,“九娘不是一个人,她有阿诤和淳安,袁子矩也不是一介庶人,他是当朝太子。”
哪怕陛下对这个儿子再失望,却只有这么一个嫡子。
郑纬满脸倦色,抬头望向跪坐在斜对面的桓裕,“叔齐,你和熙熙早些回临汝吧。”
桓裕颔了下首,郑绥还待要说话,却让桓裕拉了一把,带她出了屋子。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了。”
“你觉得,你能改变五郎所下的决定?”桓裕含笑反问。
郑绥不由气结,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格外欠揍,鼓着脸颊,圆瞪着眼,一肚子怒气就要发作。
却听桓裕又说了句:“熙熙,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王家插这一杆子,郑纬更难以做选择。
就郑纬那性子,郑家部曲的调动权,岂能轻易拱手予人,何况,那人,还是当朝天子。
郑绥瞧着桓裕笑容敛去,难得地肃着张脸,说话口气极为郑重,瞬间,满腔怒火,如同春江水,倾泄千里。
在正事上,她一向听桓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