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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月三,过了上巳节,郑绥他们才回临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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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接到消息,二叔公在荥阳故去,享年十九。
郑绥初闻讣告,不由怔愣了下。
老辈中,除了祖父、三叔公和祖姑姑,剩下的二叔公、四叔公及五叔公,皆是世所罕见的高寿,尤其二房子孙昌盛。
二叔公去世前,二房已是六代同堂,七世有望。
二叔公生仕途通达,步步高升,直至位列公之,荣名归乡养老,而今又福寿而终,他的人生履历,足够令世人艳羡。
千秋青史,必有笔。
回顾二叔公的生,正合了郑氏家谱上的话:郑之勋德官爵,有国史在。
可以说,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
四叔公身为阿弟,七伯父和十从叔作为侄子,俩人有年的齐衰之服。
郑纬这辈的兄弟,有五个月的小功之服。
至于言字辈,仅三个月的缌麻之期。
郑绥还在想着这次居丧之礼,文曲苑内,就传出四叔公闹着要回荥阳奔丧的消息,身在临汝的族人,得知后,个个吓得不轻。
四叔公已十有六,饶是身体康健,但这个年纪,哪敢让他老人长途跋涉,从南地赶去荥阳。
幸而,紧接着收到五兄郑纬的书信。
郑绥前刻,在心里赞叹五兄有先见之明,料事如神,后刻,看了书信,由不得偷笑起来,五兄说他最近无法抽身回临汝,请桓裕帮忙劝拦住四叔公。
这是直接把锅甩给了桓裕。
桓裕顿时整张脸都黑了,对着京都的方向,咬牙切齿。
郑绥笑道:“你就当帮帮五兄,让他欠你个人情。”
“我才不要他的人情。”
瞧着桓裕气急败坏的模样,再想想,五兄要他去说的话,五兄自己都不敢当着四叔公的面说。
不然,四叔公在气头上,怕是宰了五兄的心都有。
眼下南地,四郎主辈分最高,家中现有子侄,谁都没这个魄力去劝阻四叔公,难怪五兄会把这件事,拜托给桓裕。
近几年,桓裕在临汝,和四叔公关系处得极好……
而在郑绥看来,五兄的那些话,又是最管用的。
念至此,郑绥遂拉着桓裕哄道:“好,不要他的人情,阿平,我领你这个人情,好不好?”
听了这话,桓裕抬头间,只见郑绥神情中带着几分难得的讨好,软和着脸,脸上笑意漫漫,如秋月皓白,春光融融,又添眉眼横波肆意流,勾人心魂。
时间,竟不能拒绝。
长臂挥,将郑绥紧箍入怀里,狠狠搓揉了两下,“我俩之间,阿绥你跟我提人情?”
听着桓裕语气极为不快,又对上他极为不善的目光,郑绥忙讪笑否认,“不提,再不提了,我只给你记着,五兄欠你的人情。”
边说着话,手指头在桓裕宽厚的肩膀上点数。
她求着桓裕办事,自是要顺着他,让他答应才行。
好在,桓裕最终愿意去文曲苑见四叔公。
“……原本我个外人,不该我来说,只是五郎已拜托了我,我少不得和您老人家说道二。”
“兄长去逝,你老人家心中悲伤,我们都能够理解,只是眼下,您身在南地,身边又有大堆子侄后辈,既是奔丧,断没有让您个人回去的道理。”
“如果要回去,这些子侄后辈都要跟着您老起回去,包括四郎郑纭、五郎郑纬等不能落下,特别是七伯父和十从叔,辞官丁忧,也合乎孝义。”
桓裕说到这段,郑四郎主的白眉,止不住大动了下,嘴唇已是不停地嚅动,似随时都将打断他的话。
桓裕见了,面上不显,心里却似明镜般,郑纬真是号准了四郎主的命脉。
“五郎说了,若是您定要回荥阳,他和叔伯兄弟,道辞官,陪你回荥阳参加丧礼……”
“这个孽障。”四郎主忍不住大骂声,抓住案几上的砚台,就砸了出去,啪啦阵响,那个砚台毫未伤。
落地后,砚台在青砖地板上,滚了个圆圈。
桓裕饶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猛地吓了跳,又见四郎主怒冲冠,气得脸红耳赤,怕是此刻,郑纬在此,那砚台就砸到他身上去了。
那家伙,倒是算无遗策。
四郎主最在乎的,可不是家中子侄的仕途。
半晌,只听四郎主恶狠狠地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五郎建议,让诫郎、讯郎,还有询郎,三个言字辈的侄子,代替长辈过去参加丧礼。”
说到这,瞧着郑四郎主鼓着涨红的脸颊,没有阻拦的意思,桓裕又接着说:“除了诫郎,讯郎和询郎是第次回荥阳,正好回去祭祖。”
诫郎是三房嫡长,讯郎,是四房嫡长。
至于询郎,长房长支向驻守在荥阳,郑纬让询郎回去,更多是为了参加祭祖。
“五郎说了,哪怕不回荥阳,南地的居丧之礼,也不能废,七七的礼,他会回来陪叔公起参与祭祀。”
“这才像句人话。”四郎主心气仍旧不顺。
静心下来,又不得不称赞,郑纬想得周全。
最可恶的,是这个侄孙,从来不会好好和他说话,每次都要把他气得跳脚。
“那您这是同意了?”
郑四郎主从鼻子里出两声嗯哼,“现在是他掌家,我老了,哪还有言权。”
“叔公,瞧您这话说的,您是尊长,士族之家,从来是长幼有序。”桓裕淡淡说道,他可点都不介意,给郑纬使下绊子。
“阿裕,你就别恭维我了,我们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都是小子说的算。”
郑四郎主摆了摆手,“我想回荥阳,确实是因为二兄去世,心中伤悲,但更多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回家去看看。”
“常言道:叶落归根,魂归故里,我是真想回去了,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和五弟生前见上面。”
听了这话,桓裕再望向靠坐在隐囊上的郑四郎主,只觉得郑四郎主自应允不回荥阳后,整个人下子秃废了下来。
细想想,郑四郎主,已离乡背井,六十年有余。
年老,思乡之情,愈浓。
多年后,桓裕自己才深有体会,郑四郎主这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