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突然来了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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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开始搞合并了,一团乱。”江南说,“沁姐说你这儿肯定需要帮手,让我辞了那边的工作过来,干脆在这里开家茶楼,你要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忙。”
暖流在孟谨行全身淌过,邬雅沁总是心细如发。
新到一个地方,虽然吴刚等人立马就与他抱成了团,但具体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努力干出来,不然要不了多大工夫,这个团就会散。
石磊提供的材料就像挤牙膏,孟谨行要想通过材料了解数据都做不全,更别提全面了解下面的情况了。
他本来也在愁这个问题,自己现在要人财物一样没有,就靠自己两条腿一个脑袋去摸情况,黄花菜都凉了。
江南这个时候过来,绝对是雪口送炭。
“茶楼地址选了吗?”他问。
江南憨厚地笑笑拿出一张照片放桌上,指着照片上的建筑说,“就这个。”
孟谨行一看,是一幢五十年代的两层砖木建筑,一溜儿的门面破改不堪,但看不出具体的座落位置,他询问的眼神投向江南。
“农机厂的门市部,那一片在浣纱新区,周围都拆了,门面根本没人租,租了也没生意。”
孟谨行一听这话愣了很久,“这是雅沁的主意吧?”
江南点头,“沁姐到都江最后一次谈EG的合作时,坐白省长的车出来正遇到农机厂的职工在省政府门口上访,白省长曾开玩笑地请沁姐帮忙,是不是买下农机厂为他解决这个一年堵几次门的老大难问题。”
孟谨行张大了嘴,邬雅沁从未跟他提过这件事,现在看来,他到兰芝并不仅仅是罗民对他的赏识,中间还有邬雅沁与省里的协商。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里忽然有些堵。
江南好像猜到似的,接着说道:“沁姐虽然在创天有着绝对的决策权,但她必须为股东们负责,不可能白白地把钱扔到兰芝来做一个毫无希望的项目,尤其她对兰芝的领导们不抱幻想。”
孟谨行苦笑,智慧如邬雅沁,连他可能会失落都想到了,没忘记通过江南的嘴安慰他。
“她的计划是什么?”孟谨行问。
“腾笼换鸟。”江南解释说,“把农机厂的地整块卖给创天搞开发,县里另外安排一块土地把农机厂迁过去搞转产,土地出让的钱可以帮助农机厂清偿大部分的债务,新的土地还可以帮农机厂从银行贷到钱发展生产。”
孟谨行指一下照片,“为什么把茶楼开这里?”
“沁姐说,农机厂的职工与县里拉锯战了这么多年,对县政府完全失去了信心,如果不给他们看到希望,谁去都说服不了他们。她想先把整个门市部的门面全部租下来,把农机厂相邻的两块地买下建成公园,先做出环境把整个厂子圈在里面。这样即使政府与厂子职工谈判胶着,也不会影响你开发周边的项目,还能因为配套先行让边上的地卖出个好价钱。”
孟谨行笑了一下,“她扔那么多钱下去,创天拿地的价格怎么定?”
“她说,既然是你在这儿,她不会干让你为难的事。整个配套项目作为创天为政府代建,创天买地可以参与公开拍卖,不管什么价格拿下都不搞协商那一套,但有一条,支付土地款的时候,必须扣除政府欠的代建费用。”
“帮我谢谢她!”孟谨行由衷地说,邬雅沁的支持一下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
江南说:“头儿,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我办?”
孟谨行说,“是。你这几天抽天时间,找些人帮我全县跑一遍,摸摸矿山的情况,我手上的资料太缺,心里没底没法干事情。”
“行。”
孟谨行估计要是指望石磊给自己弄全资料是不可能了,接连几天,他逐一走访了工业局、科技局、安监局、矿业局和招商局,与这些部门的负责人一一见面、座谈,了解情况。
由于县领导的日程基本都是由府办提前一天安排,孟谨行的行程全都到了石磊手里,各部门的负责人提前被打了招呼,不可夸大困难,要多说好的,少说坏的,不要让领导堵心。
石磊也没给孟谨行安排车子,只说县里没钱保养车子,大部分车子都趴了窝,只能先保证主要领导,还让孟谨行实在不行就坐三轮,只要把发*票扯回来就能报销。
孟谨行几天走下来,一无进展,心里的火真是窝大了。
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这下有了深刻的体会。
很多时候,面对像石磊这样的人,不是心胸能解决问题的,他不干大坏事,但他隔三差五给你前进的路上制造一些小麻烦,让你没法儿顺顺当当做该做的事。
他必须得把前面的绊子一次性扫了,否则太闹心。
隔日,孟谨行接到赵启智电话,说他到了都江,与齐行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让孟谨行抓紧赶过去。
恰好曹萍也来电话,说朱诚的一帮兄弟想到兰芝看看,问他是不是先一起在都江见一面。
搁下电话,他问石磊要车,还是老样子,一副为难的口气告诉他好的车主要领导正用着,其他车虽然在却都趴着窝没钱修。
孟谨行也不与他废话,打电话给江南,问他来兰芝有些日子了,知不知道兰芝有多少汽车修理厂,哪家最靠谱?
“城东有家手艺好价格公道。”
“那行,你帮我联系老板,让他一刻钟内到我办公室。”
十分钟多一点,修理厂老板就到了,一套蓝色卡其工装被油污沾得变成了藏青色,黝黑的皮肤,鼻尖上有一星点油渍,手上捏着一副白纱手套倒干净整洁,进门就怯怯地问:“哪位是孟县长。”
“我就是,进来坐。”孟谨行站起来,请对方进门,自己去倒茶。
老板是个二十郎当的小伙子,见县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紧张感立马消除,但看县领导给自己倒茶,还是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刻跑过去抢了杯子说:“我喝白开就好。”
孟谨行笑笑由着他自己倒了水,俩人在沙发落座前小伙子双手递上了名片,孟谨行看了直接就问:“费老板,要是让你修政府的公车,你能做些什么?”
费翔的这家修理厂是从他老汉儿手里接过来的,以前专修摩托车、助动车,自他手里才开始修汽车。
由于他考驾照那会儿严格,必须住公安驾校,从理论到实践封闭学一年驾驶和修理,并且通过考试才能拿到驾照,他的驾驶和修理技术从考出来那会儿起就是倍儿棒的。
加上想好好接手他老汉儿的厂子,他又特意背着行李铺盖去了淮河省的万通汽修学校自费学习三年。
所以,别看他那厂子不大,到他那儿修过车的司机都知道,什么车子到了他手里,一般小毛小病的俩耳朵就能听出来,别人搞不定的大修,他都能搞定。
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做生意一律不赊欠,谁要说小费老板,咱这修理费先欠欠?对不起,费翔饿死也不接欠账生意。
因而听孟谨行这么一问,他立刻说:“我能保你的车没趴窝的日子,但是,你别指望我让你们政府欠账。兰芝没人不知道,县政府就是空心老爷,没钱充胖子,给你们欠了账,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来。”
孟谨行脸上一阵烫,他还真不知道,县政府在当地百姓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形象。
“不瞒费老板,我是刚到兰芝,仅仅只是听说你修车手艺好,但怎么个好法,得眼见为实是吧?”
“你们政府的车我修过,不过,政府办的人说话虽然牛气哄哄,做人却狗逼倒灶。”费翔看孟谨行说话随意,又都是年轻人,完全忘记自己是当着副县长说政府坏话。
“你这么说我们政府办的人,不怕穿小鞋?”孟谨行故意问。
“这个我还真不怕。”费翔一脸自傲,“我的厂子手续齐全,从不偷税漏税,从不坑蒙拐骗,不然我也不会要求修车不欠账。谁想暗弄我们也得看我们有没有漏洞让他们搞是吧?”
孟谨行立刻对费翔高看一眼,随即笑道:“这样,我现在呢,正好要出门,但车子都趴了窝,你能不能马上帮我修出一台来,我立刻付钱?”
“可以啊,只要是现付现结的,我马上给你修,当然老规矩,小毛病收修理费送零件。”费翔爽快地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立马干活,他还是蛮愿意相信眼前这位年轻领导。
俩人商量好,孟谨行叫来陈畅,问他会不会开车?
“会啊。”陈畅问,“孟县是要我帮你开车吗?”
孟谨说,“你载我跑一趟都江。”
“好嘞!”陈畅大声答着跟后面下了楼。
大院里停着两辆普桑,一辆北京Jeep。
孟谨行身材颀长,选了北京Jeep让费翔修。
陈畅把孟谨行拉到一边悄声问:“孟县,干吗要候车啊?”
早有人把孟谨行叫人在大院修车的事汇报给了石磊,石磊一听就急了,三步并两步跑下楼,心里暗骂孟谨行真够轴的,居然会自己找人来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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